洛入凡尘

　　高乐凡在英国已经一个多月，原本不住在家中的父亲高卓云也因为某些特殊情况回来了。这段时间，除了磋商如何化解暗处不明敌人的不断攻击，高家那些冥顽不化的长辈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让高恒葬入祖坟，也就是高家老宅所在的那片区域，他终归还是高家人，高家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斗争，尽管，这场持久而血腥的对抗让高家人产生了正义之心，可是他们都认为，高恒还是该葬入祖坟。唯独高家受着伤坐在主位上的那人，捏着手里的钢笔不做言语。
　　“先生，慈管家来电话说，那边没有动静。”
　　“嗯。”
　　“还要，继续等着吗？”
　　“外婆怎么样？”
　　“董医生每隔两天过去一次，还不错，回家可能精神好些，总在门口晒太阳。”
　　“那几棵桂花还好？”
　　“额，对，园丁偶尔过去修剪，老人应该没看出是新栽的。”
　　“家里都好吗？”
　　回话的，是接替张阔余的文秘书，这几日公务缠身，他对高先生的问询有几分不知所措，“都好。”
　　“好吗？”高乐凡的眼睛从窗外转回来，落在自己堆满文件和废纸的桌子上。
　　“先生，这……”
　　“你就不要折磨他了，他是你的行政秘书，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一样做你的全能助理？”张阔余站在阳台外面喝着咖啡，他大约有十年没这么悠闲的享受下午茶时光，上次，也是在这里，他面前，还坐着那个明媚而大气的女子，朱蔻玉指捏着一枚玫瑰酥子，抵在他唇边，看他无奈的张口吞下，这一家人，虽然远隔重洋，对中式点心爱的入骨。他从小在瑞士长大，对中国的概念就是这个同他一样肤色发色的女子，咽下难以入口的点心，他呷了口咖啡，觉得，还挺好。
　　“你还在这里，不是该回苏黎世了吗。”张阔余的家在那里。
　　“要不要我给你安排点日程，”张阔余把咖啡杯放在门边的桌子上，信步走来时示意新任秘书可以出去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有常胜将军，原来，只打一场胜仗，是这么寂寞。”
　　“还说呢，如果不是你，我可以赢得更漂亮一些。”
　　“是啊。不过，看上去赢对你已经没什么意义。”
　　“小姑父。”
　　“你别酸我，我还年轻着呢。”
　　高乐凡笑了，十五年前，第一次见这人，他也这么说，那时，善晴笑了大半天。“小姑父，我快记不清姑姑的模样了。”
　　“看来她对你下手还是太轻了，工商课程该逼你再快些读完，成绩也要再好一些，逼得你不知日夜，你就记得这世上永远都有高善晴了。”
　　“你呢，她对你做了什么，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高乐凡看他在窗外，盯着楼下的亭子，那是他们曾经谈天的地方。
　　那女子成绩优异，对于家产却无心独大，她才刚入读剑桥时，就逼着高乐凡提前学习工商管理课程，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一起撑起这个家。她也没有忘了自己在国内的另一个家人，每年寄回去各种专业课本，甚至请了老师配了专业的翻译，每次包装好书本，她都不忘数落几句，“你的玩心可比阿恒重，阿恒是个知道学习的人，你啊，不鞭策是不行的。”那时候，他被罚擦了一周地板，仅二楼地板，十六间房，他的腰都快断了。
　　“做了什么？不知道啊，是什么，让我疯了这么些年呢。”张阔余看着书橱里列的整齐的书，从中挑了几本，熟练地翻找了几下，摊在高乐凡面前，顺手收拾了桌子上将要堆起的废纸球，“呵，我还真是助理的活干习惯了，你看看这桌子，以后自己收拾。”
　　高乐凡懒理他的教导，只是顺着他的手指去看那些书，书的空白处总有些工整的随笔，成片出现，少说也得有五六百字。黑色笔迹圆润小巧，墨蓝色笔迹稍有几分锋芒，旁人看着自然不觉得有异，高乐凡本就眼尖，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那洋洋洒洒二三百字的结尾，都是两人的互诉衷肠……什么？学霸的爱情故事吗，高乐凡想得到，那有几分陌生的圆润小楷，不正是善晴的字吗。
　　“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你们？柏拉图？无性之爱？”
　　“侄儿，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对你的洛小姐吧，我们进入成人世界的时候，你还是个沉迷任天堂的小屁孩，呵，超级玛丽？现在不玩了吗？”
　　高乐凡看他往外走，真想把废纸篓朝他扔去，人前沉稳君子，人后就这般刻薄……
　　“嗯，说起来，我也快忘了善晴到底长什么模样，她到现在的话，该有许多皱纹了，那么爱做鬼脸，肯定很丑。”
　　“她今晚会来找你的。”
　　“她日夜都同我在一起。”
　　“……”
　　“洛如思在出版社找到一份翻译工作，你再不回去，她也快忘记你了。”张阔余回去端走了他的咖啡杯，那是善晴给他买的，“让我友情提示你一句，如果你选择默默帮她安顿好生活，那就差不多是要把她推给别人了，听说傅漠关对她还有几分意思？傅漠关，嘶，住在洛家不远啊，黄金单身汉，这紧要关头，两人惺惺相惜的话，不妙啊……”
　　“早点回瑞士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瑞士，他们没告诉你，我要回国吗？”
　　“你？”高乐凡有点诧异，这他还从未听说，C组没人提起啊，“我这里不会有你的职位了。”
　　“极限俱乐部，我们打算好好享受人生，高总，记得给我们C组发工资哦。”张阔余调戏道。
　　“你？工资折半吧。”高乐凡才不会相信他会去运动，还是极限运动。
　　“随你，”张阔余不在乎那几个形式上的数字，这些年，他从未缺过，“你就算是不给工资，C组也能保你周全，剩下的事，我会安排，你早些回去吧，在这里也呆不住。”
　　高乐凡提起手边的电话，打算叫回秘书，马上安排，却听得张阔余开了口，“啊，那个，罗兰机长说，高家有飞机在待命，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高乐凡的眼中闪着精光，抄起手机，大步流星与张阔余擦肩，只听得，“是我的狗头军师！”
　　张阔余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闻了闻手里的空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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