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入凡尘

　　“乐凡？乐凡？”女人抚着她的脸，“你醒了？是不是？”
　　朦胧的人影渐渐变成清晰的脸，高先生带着暧昧与憧憬的眼神变得冷淡，对着眼前因怀孕而面庞浮肿的人也没个好脸色。
　　“你别这样……有点恶心……”
　　王之懿脸上的关切之色并没消减，稍稍退后两步，站在严森身边。
　　张阔余跟着C组进来时，严森知道他们有事，且自己不方便干涉过多，便拉着王之懿去到病房外的会客厅。
　　“鞠文和……”他很虚弱，可是想想过去，这个人可疑得很，不仅仅因为他偏爱了洛如思才对她动手，鞠文和，根本不是他的人。
　　“李锐供出他，有关资料都已经移交警方，鞠文和买丨凶丨杀丨人，李锐掺和了两笔涉毒交易，还有些无关紧要的人，等你好了再听。”
　　“我说……”张阔余在远点的位置徘徊，李迪把他推到病床前，他也不拒，犹豫着想再说什么。
　　“不要紧，我还活着，意外总不是我们可控的。谢谢你，这么些年，不然，我早抗不过去了。”他伤的再重也不会就此埋怨张阔余，能为了善晴继续辅佐他，他知恩。
　　高乐凡稍稍安心，闭上眼睛，无人再言。

　　“你怎么不问她？”严森拿着病历夹记上了几条体征，身体指标正常，不正常的是心理，自己那么费事八卦救出来的人，他竟只字不提。
　　“阿森……”王之懿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床上的人，他抬眼看，一条水痕刚好隐于发迹。
　　“她，流产了。”严森自己有数，两根肋骨，脾脏破裂，肋骨可以长，脾脏也没切除，这些还算好说，可是洛如思那边，真的不容乐观，“惊吓过度，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妇产科严主任最近很是吃不消，病房楼离着他的办公室一点都不算近，上午接诊，下午去病房，干完自己的工作还要去伺候两位住在不同楼层同一位置的两个重要病号。此外，他这个周，去了四趟派出所，签字画押不知做了多少，明明救下傅漠关时就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这个时候他却悔不当初：如果当初，他没救傅漠关，什么都不知道，没掺和高家的内战，老老实实的回家安慰安慰紧张的老婆，也许，现在就没这么多事了。他一边签着字，一边后悔，为了翻进高恒家，他还有一身的伤呢，谁安慰过？！
　　不！如果没那样做，他现在的生活，大概真的会乱套。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傅漠关会因失血过多休克，就算高恒不追杀他，也活不下去。第二个死的人并不会是洛如思，而是高家当家人，他才是这场杀戮的主要目标，哪怕早就知道李锐有假，他也无法应付这种两面夹击，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死在高恒眼前。至于第三个人，这就不太好说，如果，高恒的身体还够支撑，那第三人肯定是洛如思，会以一种残暴的方式被虐杀，比如她的父母……太惨了。高恒肯定会死，至于什么时候，真的说不准，他的心脏在毒品的浸淫下，早已承受不了太多，更何况，郝月手里的东西，足够他锒铛入狱……
　　妈呀，这不都死了？他光是参加葬礼，不就得累死？傅漠关要是挂了，那傅家刚抢救过来的老头也没啥戏了……
　　“严先生？严先生？”
　　“严森？严先生？”
　　严森被拽了一下，回神，旁边的警察腼腆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严先生，打断一下，那天被带走的莫欢你认识吗？”
　　“嗯……嗯，算是认识。”他想了一下，听说，是他杀了高恒，他并不清楚这其中缘由。
　　“他在拘留所，要求见你。”
　　“见我？我跟他不熟。”
　　“是这样？那……”
　　“别别，我还是去见一面吧，安全吗？”
　　“现在是可以的，全程有警务人员，你的安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严森可记得清楚，莫欢那厮，高乐凡冷静的夸过他：心狠手辣。

　　“来了。”穿着灰暗的衣服，掩不住莫欢神色里的清高。
　　“你找我？”
　　莫欢抬眼，物是人非，药理学博士出身的严森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的做回妇产科大夫，当初选了制毒的那条路，他现在八成跟自己一样，都在里面，“好久不见。”
　　“这……这是什么老套的问好，你离开万和快四年了，我们没必要见面的。”严森对这个人的动向还是了解的。
　　“我们形同陌路，比四年要久远得多。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选对了还是选错了。”
　　“也是，你选的路终点都是这样的地方，这也是你的能力。”严森试图往里看，看守所还是很亮堂的，除了内外站岗的警察，他找到了三个监控，瞬间觉得又安全了许多。
　　“呵。”
　　“我不是客套，你原本比我优秀太多，我从不拿自己同你比较。只是，路子太野，就好比，撒网你是能手，可是收网，还真不如我。”
　　“那还做什么妇科大夫，跟着高丁，给他收网不是更好。”跟着高丁，地位和荣耀都远比一个妇科大夫好得多。
　　“我就算是个妇科大夫，也在给他善后，这你不懂，快点吧，时间有限，叫我来干嘛。”
　　“傅进醒了？”
　　“你在这儿都知道他的消息？这很令人惊讶啊。”严森提高了声音，生怕警务察觉不到其中的猫腻。
　　“别嚷嚷……傅漠关来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推轮椅的人跟他说傅进醒了，他就走了。”
　　“哦。”严森心里纳闷，傅漠关？他不是刚出院？莫欢跟他家一点关系都扯不上，怎么跑这里来发呆。
　　“他能来，来一趟吗，”莫欢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你知道的，我出不去。”
　　“你见他做什么？”
　　“你就转达一声，我想见他，可以不说话，可是，我想见他一面。”
　　“我看不行，他可不是傅漠关，还在医院住着呢。”
　　莫欢良久无言，他不会求人，刚刚说的这些，他已经足够放低自己的心气，是啊，他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出身，可从小养优处尊，跟高恒掺和在一起之前，他的辉煌比比皆是，何须拜托什么人。
　　“严森，我知道，我们也不算朋友，可是，就这么一件事，你……帮我，如果非要知道是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里，”莫欢指着自己的心口，“是傅进的儿子。”
　　严森莫名，傅进的儿子？他叫莫欢，难道说……严医生的八卦之心很强大，一瞬间脑补了一部感情大戏：莫欢是傅进的私生子？
　　“傅漠山……”
　　“他？”
　　十年前，傅家想搭乘万和集团的快车，傅漠山攀交高家在国内的长房长孙高恒，傅漠山之人如他的父亲，精明强干，还多了几分融会贯通，论老道，高恒不如他。傅漠山的死，在傅家是不允许被提及的，正是他死后，傅家才得到兴安——光耀门楣。
　　“这些事，我跟警方交代过……虽然是高恒动手，可是救的人是我，我逃不掉。”
　　“你是说，傅漠山的死，是为了你，器官移植？这怎么可能！”
　　“国内的确无法操作，在国外，动静小点，以他的势力，足够了。”莫欢知道，高恒也是因为这件事被高家扫地出门，他也曾有过一点愧疚，可是，那愧疚远不如高恒给他的毁灭性打击。
　　“你们丧心病狂！”严森怒然起身，要不是眼前的玻璃隔着，他该一拳过去，这些不知生命可贵的垃圾！
　　莫欢不语，过去这么多年，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早已根深蒂固，他该做的也做了些，不该做的已经做了不少。
　　“高恒拿我当什么人，做了什么龌龊事，你们都清楚，我早就想过要死，却下不了手，就算他死了，我理应畏罪自杀不是吗？可我下不去手，这条命，就好像不是我一个人的，说的不算……”
　　“别对我说，你该告诉傅漠关的。”
　　“他知道。傅漠山的死，他们都知道。”
　　严森一时无语，傅进，自己的儿子都搭了一条性命，他竟然还敢跟高恒周旋？“我会转达，给傅漠关，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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