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入凡尘

　　柳呈竹对高家的位置并不清晰，他常年住的南区，是上世纪开拓的新城区，如今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的地段，而高家老宅所在的河洛区属老城，如今繁华依旧，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对这一带实在不熟悉，驱车过来，柳呈竹不得不四处打听一番。高家老宅的门在一条山路上，不足五米宽，普通的黑漆铁门，像是没怎么修葺的公园。
　　柳呈竹寻来也不怎么相信这里是高家老宅，接通了视讯，他还在犹豫。
　　“您是哪位？”
　　“啊，大叔您好，我叫柳呈竹，我找洛如思。”
　　“抱歉，先生，这里没有洛如思。”
　　“请问，这里是高家吗？”
　　“是的，是高家。”
　　“是哪个，那个高，”高什么来着，他也不记得高先生叫什么，干脆直接问了，“是高丁家吗？”
　　管家愣了半晌，还真的少有访客如此大胆，“是的，先生。”
　　“啊，这样，谢谢，谢谢，不好意思，谢谢。”
　　柳呈竹心下一喜，手机已经拨通，傅漠关，你就是在骗我，“你说！你到底把洛如思藏到哪里了！”
　　“我？你在哪儿？”
　　“高家门口，他们说没有洛如思这个人。”
　　“呈竹……你试试，找安卡，找安卡这个人。”
　　“他认识洛如思？”
　　傅漠关终究还是发烧，在办公室犯着迷糊，“嗯，应该，还认得。”

　　“大叔，嘿嘿，是我，我找安卡，安~卡~”柳呈竹有些腹诽，安卡，那不是以前玩游戏时的灵魂兽吗，算是个宠物，贼逗，这到底是什么人。
　　安卡在房里，管家来叫她时，她有些木讷，她在这里住的这几年，第一次发现，过了这山再往北些，也有片墓地。
　　“安卡，你有客人来。”
　　“哦，让他们进来吧。”商场的人吧，今天来的有些早。
　　柳呈竹随管家进来的时候，安卡只穿了内衣和睡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来回试衣服很是费事。
　　“安卡，客人到了。”
　　安卡没抬眼，“阿姨，帮忙把衣服挂起来，推进更衣室。”
　　柳呈竹本来听到洛如思不在这里，有几分欢喜，想着，傅漠关果然是在骗他，随着有些严肃的管家进来还在不停赞叹高家的风景。从那朴素的大门上来，开车三五分钟，一路好山好水，树林遮蔽之间，才看到了山上若隐若现的宅子，简直世外桃源。
　　那女人的声音，十分像洛如思，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脸，却是他六年未见的她。
　　“洛……洛如思？”
　　安卡以为是自己幻听，时隔这么久，傅漠关唤她一声，那神情，那目光，那语气，她都记得。这是？这一声并不是傅漠关。
　　安卡睁眼，看着门厅的来人，垂目，“于管家，麻烦您招呼一下，我上楼换身衣服。阿姨，给商场打电话，半小时内不过来，今天就不要来了。”她从未如此为难谁，可今天，是满心的不如意。
　　管家请他在小客厅坐下，端来茶水，阿姨看他似乎年纪不大，拿来了水果。
　　“好久不见。”
　　安卡将衣橱翻了个变，没找到复合印象中自己模样的衣服，干脆就穿了最保守的款式，半领织花长线裙，也不贴身，也不修形，能让她仿佛已经暴晒的自尊心得到一丝遮挡。
　　柳呈竹看她坐在对面，半晌无言。这不是洛如思，这不是，洛如思那丫头，既不会这样寒暄，更不会跟他礼貌。
　　“你找到这里，有事吗？”
　　“洛如思……这个，你怎么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跟你哥哥说过一遍了。怎么，我看着很不好吗？还是说，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要我说给你听吗？”
　　“你……”
　　“我啊，挺好的。”
　　如果说，见到傅漠关，安卡唤醒了枯萎的洛如思，那么柳呈竹无疑让安卡闻到了洛如思活过来的气息。她过去的二十八年，有十多年跟武义萍和柳呈竹一起度过，上次见到义萍，虽然没有言语，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个正常的自己，归国，进入一家不错的企业，找到一个不错的起点，在人生面前进可攻退可守。她羡慕。
　　而今，柳呈竹还是那般模样，言笑几句，总让她不自觉的想训他，有没有认真学习？有没有翘实验课？到底是选了儿科还是皮肤科？小朋友们可爱吗？有人找他割双眼皮吗？一时之间，她想到了好多。
　　“呵，那就好，我来，我来，有两件事跟你说。”柳呈竹环视四周，那老管家直直的盯着他和洛如思，并不友好。他的声音被气到颤抖。
　　“嗯？”安卡喝了一口水，轻声应着，心里明白，这家伙真是百年如一日，沉不住气。
　　“外婆，一直住在蒲地养老院，一个人，你如今有这么不错的条件，总不至于不管不顾。”
　　“你说……我外婆？”
　　“恩。”
　　“她还……活着？”
　　“你怎么说话呢！活的好好的，我做义诊的时候遇见过三次。”
　　安卡愣了，如同起死回生，让她心下无限惊喜。
　　“……还有啊，我要结婚了。”
　　“就在刚刚，我决定要结婚了。”
　　“你要是看不上，也不用来参加，我就是跟你说声……”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柳呈竹见她盯着杯子，愣着神，就没起身，吼了一声，“你听到没有，我要回去了！”
　　“别，别，呈竹。”
　　安卡刚回神，有那么一瞬柳呈竹以为，自己将翻盘，知道他要结婚，她总该有点表示。
　　“呈竹，你，你，帮帮我，照顾照顾她……”
　　“你什么意思！”外婆最疼爱洛如思，他知道，洛如思也最喜欢外婆。
　　“我有我自己的生活，看在过去我外婆给你做过很多好吃的，你也得好好报答她对吧。”
　　柳呈竹无法反驳，他就算再混，心也极软，“……那不用你说，那，婚礼呢？”
　　“什么婚礼？”
　　“我要结婚了。”柳呈竹神伤，看来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是吗，浪子回头，好好珍惜人家。”
　　“你来吗？”
　　“我祝福都送了，还去做什么，没什么事早回吧，我还有事。”
　　于管家送完客，回客厅挂断了抬起的电话主机。
　　在樟宜国际机场VIP候机室准备转机飞往洛杉矶的高丁，把手机还给身边的助理，拇指揉搓几圈，吩咐助理关了门，转身，由十几个随行精英组成的团队立马停了手里的动作，坐正看他。几番安排之后，候机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他们从专用通道登机，另外两人，则去办理新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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