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缘

　　听说阿沅想见他，倪启真是欢喜的。可秀竹的态度，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他因此走出门去，快步到了葡萄架下，急急问杜崤山道：“子容，阿沅叫我到东院去见她，你说……”

　　杜崤山闻言从藤椅上站起来，向对面看过去……门廊下面只有言童在，杜崤山很失望。

　　倪启真从他的举动中才想起：刚才来的丫鬟很可能就是秀竹！解释道：“子容，人已经走了，是阿沅让她来请我过去的。”

　　杜崤山道：“怎么了？”

　　倪启真道：“她没说，好像有点怪怪的。”

　　杜崤山想了想道：“也许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快去吧。”

　　倪启真道：“我换身衣裳就去。”

　　他也认为季沅是有正经事要说，才光明正大地请他上门。于是不再多想，回书房换了件庄重又不失典雅的乳灰色长袍，心情激动地出了门。

　　葡萄架下，杜崤山的心思再也回不到兵书上。虽然秀竹的出现不能预料，他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只要他走出去，就能看见她那里的樱花，可是隔院如山，隔日如年。

　　在只有鸟鸣的静静中，对面又传来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杜崤山走出去，看见阿好和言童站在廊下说话。

　　阿好看见杜崤山走近，转身行了个礼，因为知道杜崤山是贵家公子，态度比以前更加恭敬。杜崤山问他何事？

　　阿好道：“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言童见他支吾，于是代为回禀道：“公子，阿好来问我有没有往东院送过小鸟？”

　　杜崤山听了立刻道：“鸟怎么了？”

　　他的神情很认真，阿好只好如实道：“我的同乡托我找一个小厮，我以为替她找到了，结果却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头绪，才来问问言童。”

　　杜崤山道：“你的同乡是谁？”

　　阿好道：“是大小姐院里的秀竹。”

　　杜崤山听了心里很欢喜，原来秀竹竟然在到处找他？还以为他是外院的小厮。杜崤山微笑着继续问道：“阿好，你现在急着找人，要做什么呢？”

　　阿好道：“是为了鸟。秀竹说要尽快再找一只鸟送去，我问有田时，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晓得找错人了。”

　　阿好这么急，其实还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缘由。他喜欢秀竹，不愿意在她面前闹笑话。秀竹既然急着要鸟，要是现在才告诉她：自己找错了人，她该会多生气！

　　杜崤山笑道：“阿好，你的意思是：秀竹现在很需要一只鸟？”

　　阿好点头道：“是，她说要和上次一样的，如果是知道那是什么鸟，我就不犯愁了。”

　　听到这里，言童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原来阿好说的，就是上次杜公子从玉明山带回来的小蓝鸟呀！

　　只不过，堂堂杜公子屈尊取悦一个婢女，传出去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言童这样想着，马上善解人意道：“瞧我这记性！上次从玉明山回来的路上，我是拣了只鸟，后来就随手送人了。”

　　他也不详细说到底送给了谁，只肯定地对阿好道：“哥哥，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阿好在宅子里当差多年，是个明白人，何况秀竹昨晚又对他说过：这是‘小姐的人情’。他当下就再不多问，只满心感激地，对杜崤山和言童都谢了又谢才走。

　　阿好走后，杜崤山立刻进去换了外出的衣裳。

　　言童跟过去道：“杜公子，刚才是我一时大胆，揽下了这桩事，该怎么办？您只要告诉我就行。”

　　杜崤山笑笑道：“你做的很好，剩下的我自己来。”随后，他在前院向门房要了匹马，打听了哪里有卖鸟的地方，一路寻着过去了。

　　在热闹的街市里，杜崤山牵着马，走了好几家卖鸟的铺子。

　　蓝尾杰在山里也很少见，杜崤山是在外游历时，偶见奇人用这种鸟测命，才见识到它的特别。鸟能知命并不可信，不过他发现：这种小鸟确实能感应到人的心绪变化。

　　如杜崤山所料，鸟铺子里没有蓝尾杰。

　　他猜多半是另有人觉得鸟儿可爱，向秀竹索取，她才不得不向他求助。于是退而求其次，向一家鸟铺子预定了一只样子相似的鸟。说好两日后来取。

　　杜崤山再回到季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他神采飞扬地走过库房楼下时，宋玉正在窗边嗑瓜子，目光依依不舍地追随他进了角门。

　　丫头见姨娘看得入神，会心道：“姨奶奶，这位公子比倪公子更讨人喜欢，人们常说的潘安应该就是这样的了。”

　　宋玉道：“不错，我前面只顾着倪公子，竟没发现！这个人真是越看越好看，不知道是不是比倪公子聪明些？”

　　丫头又道：“姨奶奶，倪公子刚才从东院回来的时候，好像不太对劲。”

　　宋玉道：“昨天秀竹刚来过，倪公子今天就被请到东院去了，倒是我小看了阿沅。接下来大概有好戏瞧了！”

　　如宋玉所说，倪启真确实很不对劲。言童见杜崤山进门，像等到救星一样扑过去小声道：“杜公子，我家少爷从东院回来后，一声不吭地坐了一个时辰。”

　　杜崤山走进去，果然看见倪启真像木鸡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忍不住道：“阿真，自从有了好妹妹，你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倪启真闻言，用手慢慢掩住脸道：“子容，糟糕了！我认错了妹妹，来这里找我的根本不是季沅。”

　　杜崤山道：“怎么回事？”

　　倪启真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点肝颤，迫不及待地向杜崤山一一道来。

　　他刚进东院，就有小丫头客气地向他行礼。倪启真用好奇有爱的目光打量着那里，细竹漏窗兰花台，一树樱花把客迎。这是阿沅生活的地方，多么清雅宜人。

　　再往前，就见刚才去书房的那个丫头，站在中厅门口斜眼盯着他。倪启真在她的注视中莫名惊心！因想起她可能就是杜崤山的仙姝，于是客气地颔首笑笑。

　　见他笑，秀竹就别过头去。倪启真讨了个没趣，白面微红，顶着脑门子进了中厅。

　　季沅坐在中厅上方，为了让倪启真能清楚地想起她，特意穿了初见时的那件枝绿色棉绫褙子，静静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倪启真见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奇怪地往左右看了看。

　　秀竹从外面掩上了中厅的门。

　　四周一静一暗，四目相对时，倪启真想起了，面前这位姑娘是季家三姐妹中最美的那个。因他记得三妹似乎还年幼，所以理所当然地将她认作了季贞。
　　她在这里干什么？

　　倪启真带着一肚子的嘀嘀咕，俯首礼道：“愚兄见过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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