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遍地是狗粮

　　薛令看着叶芃芃柔弱无骨的样子，怎么也没法把她和那晚上身手矫捷的女飞贼想到一块去。

　　“你会武？”

　　叶芃芃摇了下头，立马招来薛令一记眼刀，觉得她现在还在垂死挣扎。

　　叶芃芃忙摆着手道：“我只会轻功！”

　　“……”怪不得轻易就能挨刀，逃跑倒是真的快。

　　不过权衡下来，于公于私薛令还真没法发落叶芃芃，虽然他心里也没这么想过。只是如今太守府如同发了疯一样四处张榜缉拿盗贼，到时候如果查到了她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令想到这里，眉毛拧了起来，一脸严肃：“真的名册还在你手里？”

　　“我并没有带出来，只是把上面的内容都记下了，回来以后连夜画下来的。”叶芃芃眨巴了眼睛，偷偷瞄了下薛令，带了点邀功的味道。

　　薛令诧异于她的记性，又疑道：“你是不是还拿了太守府别的什么东西？”

　　叶芃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纤细的食指挠了下脸颊，眼神飘忽，“就是顺走了高太守的命根子而已。”

　　“到底什么东西？”薛令还不明所以，觉得既是高太守的命根子，那必然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就是命根子啊。”叶芃芃堵了下嘴，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薛令反应了一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叶芃芃……”

　　叶芃芃丝毫不在意，道：“那高太守是个阉人，那玩意儿也是用玉石做了个假的，时常挂在腰间的香袋里罢了。”

　　薛令都快没法听了，抽了抽嘴角问道：“叶芃芃，你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

　　“这些高官权贵的秘辛，多蹲两天他们府邸就全知晓了。”叶芃芃说得很轻松，语气里还颇有些得意。

　　薛令揉了下太阳穴，也不想再听她这风光伟绩，叮嘱道：“高太守此人背景复杂，跟右相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你闲着没事不要到处乱跑，若是被人抓住了小辫子，有你受的。”

　　叶芃芃见他不准备发落自己了，高兴地冲他挥了下手，无比乖巧道：“我全听薛捕头的。”

　　这时候倒是会卖乖了……薛令实在搞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性情，表面怂得要死，做的事情却每每叫人料想不及，难道女人都是这样的两面派？

　　薛令摇摇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神色略有些不自在，还是道了句：“那个……名册的事情，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薛捕头尽管开口！”

　　薛令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莫名手痒想弹她一个脑瓜崩。

　　薛令再次返回六扇门，宋舒良他们也没顾上问他为了什么事，凑在一处嘻嘻哈哈不知又在八卦谁家的笑话。

　　关荣头一个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里藏着一股子神秘：“老大你猜那高太守丢的是什么？”

　　薛令面无表情道：“该不会是命根子丢了。”

　　关荣顿时惊呆了，夸张地竖了个大拇指，“老大你真是神了，这也能猜得出来？”

　　“不巧，比你们先一步知道这事。”

　　关荣也没问他从哪里知道的，而是难掩一脸兴奋，“那老大你绝对想不到，高太守的命根子是在哪儿找到的！”

　　薛令自顾自倒茶，由他卖完关子自己说。

　　“高太守也绝对没想到，自己为了找命根子闹得满城风雨，最后却在自家后院的狗窝里找到了！哇哈哈哈——”

　　关荣说完，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其他人也跟着闹了起来。

　　“这个叶芃芃……”薛令也有些无言，不知道叶芃芃跟高太守是不是有仇，才这么作弄他。

　　关荣见薛令没什么表情，啧了一声：“老大你这人太没意思了，玩笑都开不起来，哪个姑娘跟你在一起简直闷死了！”

　　“找打是不是？”薛令眼一翻就抬起了手。

　　关荣忙躲到了一边，又闹了一阵后，宋舒良才让他们安静下来，问起正事：“老大你一进门又急匆匆跑了，干嘛去了？”

　　“确认一些事情。”薛令知道他们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干脆就不开这个头，转而将他们牵引去了别的事上，“名册事关重要，明日我会先进宫请示皇上，届时再行定夺。这几日你们先留意一下名册上在京的官员，不要打草惊蛇。”

　　众人都收敛起玩笑的神色，点头应下。

　　太守府的事情自然没能被挡在院墙里边，没几日就传得满城风雨，人们对高太守的“命根子”缘何失踪，猜得五花八门。同样也有人对高太守不是内官却净了身而好奇不已，议论更是不止。

　　反观高太守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旧在脂粉巷里流连。

　　在这个只认钱的地方，外面那些笑话根本毫无影响，有钱人的花样显然不只在床笫之间，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

　　薛令听到手底下的人近来所报，也是嗤之以鼻，觉得这个高太守没有“本钱”还势要做那牡丹花下的鬼，当真是色/欲熏心了。

　　宋舒良十分纳闷：“这人根本就是一坨泡在脂粉堆里的烂肉，右相怎么会笼络他？”

　　“目前看来，高太守应该是名册众人跟右相联络的通路，一旦事情有变，这个通路被毁也是必然。”

　　“那这样说来，这个高太守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关荣有些弄不清楚了。

　　“虽然重要，也不是无可替代。名册上一共四十五人，京官过半，哪一个都可以用作后备，以右相的多虑，必然会留后路。”

　　宋舒良道：“右相已经被贬黜，就是浪花再大还能翻天不成？怕是那些亲王郡王也不让他，想不通这些人怎么还死心塌地效忠于他，是想陪着上断头台不成？”

　　薛令看了看名册上的人，将之合了起来，“人有所好，也有所惧，对症下药就没有收服不了的。”

　　“老大，你去了见了皇上，皇上怎么说？”

　　“皇上的意思，让我们秘密调查，查实之后先不以谋逆之罪论处。”

　　关荣挠着头问：“难道皇上还打算轻饶他们？”这可不像那位的作风。

　　宋舒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老年痴呆了？四五十个人你能一次全抓起来？要是只抓了一个你就大告天下说他谋逆，其他人还不是惊得上蹿下跳，到时候你连根毛都抓不住！”

　　“噢，那就是先安个莫须有的罪名逮人？”关荣反应过来，倒有点跃跃欲试，“以往咱们六扇门都是查案破案，这栽赃嫁祸的事倒还没干过！”

　　宋舒良感叹：“这么一来，真相未白之前咱们六扇门怕是要人人喊打了。”上头那位可真会找事情。

　　薛令倒不在意这些荣辱，素来只做到问心无愧就好，所以对于上头的命令也没有异议。

　　可六扇门里行得端坐得正的年轻后生们总还是难以过去心里那个坎儿，尤其面对不明众人的横加指责，难免心里不忿。

　　薛令怕这些年轻的受不住常人非议，漏了机密坏事，所以这“栽赃嫁祸”的事情基本都是亲自出马，或者交给宋舒良和关荣他们去做。

　　关荣每日回来都要拜遍沿路的大寺小庙，以往抠门连一个铜板都要计较的人，居然大方到会给乞儿买包子钱，说是为了给自己积阴德。

　　宋舒良觉得他脑壳有包，斜着眼骂道：“你是不是有病？那名册上的哪一个是无辜的，我们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换了个罪名。届时清算起来，他们哪一个不是被砍头抄家？”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老天爷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要是都算到我们头上那可亏大了！”关荣说着，又伏下身拜了两拜，心里默默地将方向指引向了皇宫那里，默念着冤有头债有主。

　　宋舒良翻了个白眼，催道：“拜一拜行了啊，还要去接应老大呢。”

　　关荣将三支香随意地插进香炉里，拍拍屁股就走人。

　　宋舒良看他这毫无虔诚的样子，心道天上的神仙要理你才有鬼了。

　　与此同时，薛令也潜入了兵部尚书的府邸，伺机行事。

　　兵部执掌全国兵籍、军械、军令之政，举凡在职位上出点差错，那就是大事情。薛令此番潜入府，为的也是一面可以行使职权的令牌。

　　令牌失窃，届时出了乱子，无论执令牌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摘去乌纱帽是避免不了的。如此不需见血，人就可拉下马了。

　　自然，令牌这种重要的东西，为官已久的尚书大人显然不敢将其随意放置，除了洗澡睡觉，几乎从不离身。

　　薛令起先还查探过书房，没有线索之后才想到他可能贴身藏着，便潜入了卧房伺机等候。

　　薛令刚闪身进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四下一观后身手敏捷地滑进了床底下。

　　一点灯火乍亮，逐渐驱散了屋内的晦暗。薛令正抬眼朝外暗观，觉察脸边有一道夹杂着馨香的呼吸，心下猛地一怔，扭头对上了一张同样黑巾遮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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