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祇

　　第28章

　　靳谙没说几句话回靳晗梦那里了，临走前留下一份喜帖：“老魏叔被放出来了，跟我姑求了婚。婚礼在明天，我姑姑嫌闹腾不办流水席，就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饭，热闹一下。你们要来啊！”

　　颜匪笑着应声，打开喜帖看见：送呈颜匪女士、周邕先生台启……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周邕——他还在打电话，忽然想起检测药品成分的事，她拿出手机，果然看到昨夜朋友发来的短消息：【亲爱的，报告已经出来了，你这颗胶囊压根不是药，是保健品吧，所有成分对人体都无害，部分成分甚至具有保健效果。喏，你看图。[图]】

　　从水下记起部分人、事之后，颜匪对买凶人产生莫名的熟悉感，紧接着便怀疑起那颗胶囊的作用，果然如她所料。

　　所以买凶人是熟人？他是什么来路？

　　他来时，从头遮到脚，必定不愿让人认出他的容貌；声音像破风箱，但很虚，不真实，更像借用工具发出来的；坐没坐相，谈吐却不俗，尤其他还用了文绉绉的“令堂”两个字；开口闭口美金……

　　颜匪记得，周邕的母亲就在美国。

　　这时周邕讲完电话往回走，颜匪赶紧给朋友回复。打下最后一个字，周邕走到跟前。颜匪若无其事关掉手机屏，两人一阵无话。

　　过了会，周邕忽然道：“家中来电。”

　　颜匪没打电话，那么他指的是他自己。颜匪其实并不在意他跟谁聊天，哪怕过去恋爱也从不查岗查手机，此刻他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让颜匪一愣。

　　颜匪：“噢，聊了什么？”

　　周邕道：“我说与你出差，他拜托你好生照料我。”

　　“……”颜匪顿时磕磕巴巴，“你家人，知道我？”

　　周邕笑着嗯了嗯：“未曾隐瞒，确定关系之日便告知了。”

　　颜匪磕巴的更厉害了：“那、那，他们……”

　　周邕：“很是欢喜，祖父曾让我带你去见他，我怕吓着你，本打算毕业之后再同你提。”

　　结果没毕业就分手了。

　　颜匪心虚地拿手蹭了蹭鼻子，小声道：“以后……也不是没机会。”

　　她低着头，余光能看见周邕一眨不眨注视着她。

　　半晌颜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道：“那，那个，靳谙姑姑跟老魏要结婚了，明天，送什么礼过去？”

　　周邕道：“都依你。”

　　颜匪没客气，包了个大红包不说，又上网预订一束玫瑰，让人在婚宴开始前送进寨子。也是巧，靳谙琢磨让桃子和弟弟当花童，但是缺少鲜花，实在不行只能从邻居家摘几支；这下不愁了，有玫瑰谁还用借来的花。

　　姑姑靳晗梦收到沉甸甸的红包和玫瑰捧花，惊讶地看靳谙。

　　靳谙又看看颜匪，颜匪还他一个眼神：别问，问就是大户人家。

　　婚宴除了两份贺礼显得铺张高调，别的方面都极其简单。全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人数包含主婚人大祭司在内不超出十位，堪堪坐满一桌。

　　颜匪坐在正东方位，左边坐着周邕，右边坐着靳谙。靳谙离主位近，上面靳晗梦和老魏宣告誓词，靳谙却一直低头摆弄桌布上的流苏。

　　颜匪拿胳膊肘点了下他，示意专心。

　　靳谙摇头，无声说：懒得给他眼神。

　　颜匪：“……”

　　到底是个孩子，生理成年了，心理还没成年。靳谙对老魏所作所为耿耿于怀，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才假装接纳了他。

　　颜匪转头看看周邕，想起高中的时候，因为过于优秀，他常遭红眼病攻击。

　　同届的有个万年老二，在某次大型联考后，诬陷周邕作弊。这件事引起全校关注，年级组老师当天出了套水平更高的试卷，让周邕和万年老二一起考。结果周邕满分且提前交卷，考试时间到，万年老二连最后的大题都没来得及做——高下立判。

　　但万年老二死不认错，单方面跟周邕冷战到毕业。散伙饭上，班长讲了些掏心窝的话，几乎把全班弄哭了。说“几乎”，指有漏网之鱼，万年老二和周邕就是那两条鱼。不过颜匪注意到，没多久，周邕跟万年老二说了什么，一顿散伙饭没吃完，两人已经坐在一块愉快地嗑C罗和马塞洛的CP了。

　　出神工夫，婚礼已经结束，颜匪只顾着闷头偷着乐，没注意到。

　　被周邕发现了，周邕附在她耳边问：“何事如此有趣？”

　　不是秘密，颜匪没瞒着，末了又问：“那试卷听说是按国际奥数标准出的，你不按部就班完成，竟然敢提前交卷。为什么？就不怕被反超？”

　　周邕道：“我只怕误了正事。”

　　什么正事，颜匪疑惑。

　　周邕摇头失笑，目光里多了几分宠溺无奈，却没回应。

　　颜匪迟钝地回忆了下，脑海浮现出一些画面，怕被看穿拿水杯遮挡，假装没想起来，腆着脸问：“你还能有什么正事？”

　　周邕沉默了会，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极其温柔：“因为当日，还有人等着我给她补习数学。”

　　“哦，是嘛。”颜匪抿了下翘起的嘴角。

　　婚礼结束后开宴，估摸着大祭司考虑到了他在场，别人都不自在，索性等老魏和靳晗梦敬完酒就走。魏族长作为男方家属，同新郎新娘一道出门送大祭司。临行前，靳晗梦让靳谙招呼客人。

　　长辈们都离开了，靳谙当场复活，张罗大家吃好喝好。

　　又用公筷给颜匪和周邕夹菜：“酒席请寨子里名厨做的，这道最火，年夜饭想吃得提前半年预订！你们尝尝。”

　　颜匪吃了一口，舌头快掉了：“这是什么神仙菜？”

　　周邕细细咀嚼：“的确上等，唔，食材之中可有竹笋？”

　　靳谙：“高手！就是用竹笋、豆腐和鸡蛋做的。哥你再试下这个。”

　　靳谙给周邕夹菜，颜匪自顾吃着，她把桌子上每道菜端详一番，看到正中央奇怪的“汤盆”，忍不住伸长脖子琢磨。

　　靳谙吓坏了：“哎、哎，姐……那里面不是汤。”

　　颜匪摇头：“我知道，我在看上面的画。”

　　“汤盆”呈椭圆状，古风，外缘壁用线条勾勒出一幅画，画中有八个人，都戴着兽状面具。不过这不是她最好奇的地方，她疑惑的是，这幅画和族长办公室那个半人高漆红陶罐上的画一模一样。

　　颜匪：“这画的，有什么讲究吗？”

　　“哦，那个呀，”靳谙给自己倒酒，“昨天寨子里不是跳傩戏了么，这画的是另一种傩戏。”

　　傩戏跟传统戏曲不一样，它不需要在脸上化妆，而是在表演时头戴惊悚诡异的面具。面具有的眼眶凹陷、眼球突出，有的长了三只眼、拖着一条大舌头，有的黑面，有的白脸……跳傩戏者一出，仿佛百鬼日行。

　　不过跳傩戏通常为的是驱鬼避灾——以面具为媒介沟通神灵，这种方式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颜匪不明白，为什么喜宴上会出现这个。

　　难得轮到靳谙高光时刻，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他得意地又说：“傩戏是驱鬼用的，不过我们族在族长上任的时候，村民会跳一种，跟昨天那个不一样。”

　　驱鬼的傩戏为了照顾寨子，会安排四十九人，分七路挨家挨户跳。

　　“但大庆的傩戏只有八个人，就在祭台上跳。”

　　这八人扮演的是兹昙族祖先。

　　几千年前，压根不存在兹昙族，是这八名祖先联合起附近散落居住的人，才渐渐形成部落。

　　他们中有一人是首领，首领带领大家狩猎生活。日久天长，部落愈发壮大。但领地内的一切已经无法满足部落人民的生活了，稻米喂不饱人的肚子，猎得的动物不够分，地上的草也被羊群啃光，他们需要向外扩张。

　　那个时候所有的部落所遇情况都是类似的，大家都在扩张。只不过对手不同。敌人强大，弱小的部落便会灭亡。敌人弱，己方便会吞并或毁灭对方。而兹昙族遭遇到的却是劲敌。

　　结果可想而知，兹昙族全军覆没。好在敌人还算仁慈，没有赶尽杀绝，而是规划了一小片地方供兹昙族人生活。

　　连年战争已是劳民伤财，只求安定的人平和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但也有人不服，认为这是软/禁，于是冒死偷偷潜逃。再历数千年，形成如今的兹昙族。

　　颜匪听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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