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神祇

　　第17章

　　颜匪一觉睡到次日八点，山里鸟语花香，伴着清晨的阳光神清气爽地洗漱完，她恍然意识到周邕不在。

　　开门，看见人正在房前给那辆七万多的摩托车做清洗。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大概是第一次，拿抹布的方式、擦洗的角度力度及擦完部分的清洁程度不堪入目，跟只能切出土豆块的厨房门外汉差不多。

　　“可惜，还是被诓了，花七万多买台车只用了三个多小时。”颜匪靠着门框打趣。

　　周邕闻言笑了笑，动作没停，擦车丝毫不损儒雅的风范：“凡事讲求物有所值，哪怕仅用三小时，目的达成，于我依然超值。倘若日后仍有用途，便是惊喜。”

　　颜匪敷衍地点点头：“心态真好。”

　　她觉得没意思，转身回屋，周邕在身后道：“早点在桌子上，用过去马家一趟吧。”

　　马家老幺的灵堂搭好了，前一天没来得及吊唁的村民一早几乎全到场，一家一户有条不紊地轮番祭奠。不管是吊唁族长之子，还是吊唁同村看着长大的孩子，大家都带着悲伤的情绪而来。妇女嗓子软，没讲几句忍不住低声哽咽；年长的老汉拉着马族长互相安慰。

　　颜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回失踪的周邕。

　　周邕递给她一支菌菇：“仅发现此物。”

　　菌菇的顶近似圆形，杆细长，除了颜色类似泡水许久的枯叶，呈褐色，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

　　周邕道：“异者为妖，夹竹桃、相思豆、毒蝇伞，世人戒备色泽艳丽之物，极易忽视此种。”

　　颜匪：“你试过了，有毒？”

　　周邕点头：“方才偶遇一野兔。”

　　“它干嘛，吃过后咬你了？”

　　周邕再摇头。

　　野兔被他喂了毒菌，约莫半小时开始发作。屋后有一棵大树，兔子先是围着树转了几圈，冷不防扑上去，前肢紧拥，后足蹬地，当场表演力拔山河。

　　颜匪震惊：“还在拔树？”

　　周邕：“没，试了数次未果，改撞树。”

　　“撞死了？”

　　周邕叹气：“已晕厥。”

　　哺乳动物有一定相通性，做实验常拿小白鼠开刀，小白鼠中毒，人就不能入口。这里找不到小白鼠，只好委屈野兔。

　　野兔证实菌菇可致幻，还能激发标本的潜力。但不能确认是不是马家老幺和靳谙吃的那一种，不能确认是谁做的汤，也不能确认做汤的目的和杀人嫁祸是否存在关系。谜团仅露出冰山一角，庞大的未知部分还藏在水下。

　　又等了约一小时，终于轮到颜匪和周邕吊唁。

　　灵堂以死者为尊，摆放的一切物品都应该跟死者有关。除了遗体、棺木、案台、香烛、长明灯等，奇怪的是，最高处竟然还供奉着三尊神像。

　　慰问完家属，走远了周邕才道：“那是上古五帝中的炎帝、黄帝和黑帝。”

　　颜匪：“可以……”

　　她突然丧失语言，是因为旁边有人经过，差点撞到她，周邕眼疾手快拿手挡在她外围十公分的地方，替她挨了一下。

　　挡完，周邕又将手背在身后：“嗯？”

　　颜匪面不改色说完：“可以理解，如果村民真是被囚禁的那批‘神明’后代，封闭过久，确实会保留最原始的信仰。”

　　走到棚外，有村民认出他们是跟着靳谙进寨的外人，小声指指点点，不敢声张。毕竟族长没拿他们怎样，长子对他们又极其客气。村民有疑惑，却不敢讲二话。

　　多亏靳谙，给他们找到一把保护伞。

　　走到这里，不远处就是关押马薇的小黑屋，颜匪又问：“昨天你在窗口看见马薇了吗？”

　　周邕道：“看不清，仅一双脚。”

　　那间房里暗得有些诡异，明明是白天，光却好像进不去，九成被阻挡在外。从窗口观察，里面十分之一都看不见。周邕看到的其实算不得一双脚，准确地说是一双鞋，再精确点，那是绣着花样的软底布鞋的鞋尖。

　　颜匪下意识瞥了一眼窗口：“你刚才离开，我偷看过，没发现人。”

　　窗口朝向东南，虽然小，上午迎着太阳，透进的光多一些，颜匪至少看到了五分之一的空间：原本以为不透光才导致地面漆黑，结果发现在光下地面确实是黑色的，且闪着微光，像夏天的沥青路面。她还发现墙面结着许多棉絮状的东西，随风浮动，捉摸不清。

　　为什么把亲生女儿囚禁在那种地方？条件比霉气冲天的办公所看押处还不如。别说是人，恐龙都能在里面沤到腐烂。

　　“只是关押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族长跟马薇什么仇什么怨。”

　　颜匪长舒了一口气，又道：“没人的话，大概在昨晚被转移了。”

　　周邕：“老幺乃族长之子，他离世，全族大丧，吊唁者不计其数。如此来来往往，耳目众多，马族长倘若不愿闹大，转移确是最佳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踏进院子，是老魏。

　　老魏好像换了个人，情绪不再激进，目光几乎透着温和。如果没猜错，他剪完头发赶来的，发顶微微发潮，耳朵上粘了一根碎发，唇四周的胡子也刮掉了。原本面目邋遢，眼尾纹路深重，看着五十好几，这样一修理，顿时年轻不少。

　　周邕：“我昨夜看见他了。”

　　颜匪：“什么时候……等等，你出去了？”

　　昨晚周邕安顿好颜匪，外出了一趟。他跟着竹傀儡的信号，找到了女孩。女孩告别他们之后就回家了，之后没去过任何地方。想来那位幕后老师极其谨慎，跟女孩暂时断了联系。

　　他在女孩家附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家中有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女孩喊她奶奶，还有一名四、五岁的男孩，应该是女孩的弟弟。再无第四人。

　　时至凌晨两点多，周邕想再等等，看老师会不会深夜现身。怎知没等来神秘的老师，他却看见了步履匆匆的老魏。他尾随老魏回家，老魏独居，廊下院中一片混乱，看得出疏于打理家务。

　　这么懒的单身汉，不酗酒，不酣睡，三更半夜在外面做什么？

　　颜匪勾唇一笑：“想知道？多跟踪几次不就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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