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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如此这般,倒是朕打扰到你们了。”肃帝道,一边用审度的眼光盯着姜银瓶。
三年前含胸弓背身材干瘪的小女孩儿已经张开了许多,可看在肃帝的眼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颜色,特别是当姜银瓶和谢显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对比就更强烈了。一个淡如水,一个烈似火。肃帝后宫有许多女人,比姜银瓶美丽的更是多了去,他不太觉得谢显的眼光会这么差,想到这里,他紧绷的神情渐渐放松,笑意也不再那么阴冷。
谢显在肃帝身边呆了八年,对肃帝这种儿女情长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他看到肃帝的表情变化,睫毛垂下,覆住了眼里的讥讽,漫不经心笑了下。
“不打扰,嫔妾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谢显绕过秋千,也不向肃帝行礼,昂着下巴就往云潇宫外走去。
“贵妃!”肃帝蹙眉,见人已经快走远,也不理会姜银瓶了,调转脚步就去追谢显。
两人一前一后,肃帝在低声下气说着什么,谢显始终头也不回,帝王不似帝王,皇妃不似皇妃,莫名违和。
被当成路人甲的姜银瓶站在紫藤花架下,冷风瑟瑟,突然觉得自己好无辜,好可怜。她刚醒来的时候还把肃帝当夫君呢,谁知现在夫君因为别的女人不理她,她不能吃醋也就罢了,还要伺候那个抢了自己夫君的女人。
这什么世道啊,三年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包,怎么就同意进宫了呢?
姜银瓶如此思考了两日,这两日琼华宫传来消息,说是贵妃抱恙,暂时不需要她去拜见了,两日后,肃帝又突然下了道旨意,以体察民生为由,携皇后贵妃及文武百官离宫东巡。
大端内忧外患,这个时候一国之君想要离宫,无疑是任性又危险的,何况皇家出行仪仗宏大,在人力和财力上也是一个问题。朝臣们反对许久,可肃帝不听,任凭臣子们如何劝谏,肃帝铁了心就是要东巡。
而他的目的地是大端东边的一片国土,与那里接壤的,是靺赫人的土地。
靺赫是在这个乱世中,唯一还没有对大端这块可分之饼表露出敌意的地方,肃帝去那里的理由昭然若揭。他不是个明君,可不代表他不担心自己的国家,或者说,不代表他不担心自己的王位。
他已经和朝臣们撕破脸多年,政党割据,朝堂上的势力分成了好几派,而其中真心拥护他的少之又少,除了跟随他父亲出生入死的几位老臣,其他人在他看来,都是早有二心。妄图把他架空的奸佞便不说了,那些良臣才可恶。奸佞想要的无非是钱与权,只要肃帝愿意给,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太过激进的行为,可良臣想要的是一位无所不能平行高洁到近乎完美的皇帝,如果这个皇帝不合格,他们便会叫更有才能的人来坐这个位置。
就像先帝起兵杀了前朝的瑸帝那样。
肃帝才坐上这个位置五年时间,他不可以不在乎史册上怎么说自己,但不能不在乎自己能否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享受完全。
于是九月初九这一天,皇家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驶离了长宁都城。
这次肃帝出巡,后宫的一干嫔妃只带走了皇后和贵妃,后宫无主,皇后便把管理的职责交给了自己的堂妹秦惠妃。
自从上次秦惠妃被贵妃教训一顿,整个人都乖觉了很多,行事作风也收敛了。不知是不是背后还收到皇后的敲打,总之偶尔和姜银瓶碰面,该有的礼数都没有少。
姜银瓶单纯,却不是全无戒心,她不太相信以前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会突然变得谦虚,秦惠妃这个人,她还是尽量能远着就远着。
关起门来,姜银瓶开始日日和淑德二妃打马吊。
没有人管辖,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去见贵妃,姜银瓶突然就活泛了,一改之前腼腼腆腆的样子,说话做事也大方了许多。三人拉着绿蝉和紫叶她们连着打了四五天马吊,终于在第五天对这个游戏丧失了兴趣,寇宝儿是最会找乐子的,颓了半日,提议:“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不如去玩蹴鞠吧。”
罗琅嬛原本歪在迎枕上,听到这个建议也直起身来,拍手道:“好呀好呀,打了这么多天的牌,我就觉得浑身都没劲儿,正好松快松快筋骨。银瓶,你去吗?”
姜银瓶想了想,道:“去,当然去。”
寇宝儿约了几个嫔妃,几人换上方便活动的圆领袍,一齐去了球场。
一到球场,姜银瓶就后悔了。
从前梁到大端,蹴鞠一直是中原一项很受欢迎的运动,也是豪门世家间的一种交际手段,不仅郎君们喜欢,年轻的贵女也颇为推崇。京都民风开明,每到春日还有蹴鞠比赛举行,不少活泼的闺秀都会报名参加,在赛场上展现出自己的飒爽英姿。所以在贵族圈子,特别是长宁城的贵族圈子,大部分女子都是会玩蹴鞠的。
可姜银瓶从南方来,她们那儿的女子都娇滴滴的,别说蹴鞠了,快跑成问题。她答应寇宝儿和罗琅嬛,纯属是不想让两人扫兴,同时也是想尽量学一些她们这些高门贵女的东西,融入后宫嫔妃的圈子,可没想到蹴鞠这么难,她在场上跑了好几圈,连球边都没摸到。
嫔妃们大抵是太久没有组织这样的活动了,一活动起来,个个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女子们斗志昂扬,势不可挡,姜银瓶像是只误入兽群的小白兔,站在场中不知所措,连球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
这时寇宝儿拿到了球,将球踢向姜银瓶,大喊:“银瓶,接着!”
姜银瓶在场上徘徊许久,脑子一片空白,忽然听到寇宝儿的指令,手脚都慌乱了起来。而她的对手伺机而动,一脚横过来想要抢球,姜银瓶没有注意,被绊了一跤,整个身子往前扑去。
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她一声尖叫,偌大的球场混乱起来。宫仆们吓白了脸,嫔妃们也不敢戏耍了,全都奔过来查看情况。
寇宝儿和罗琅嬛焦急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黄门奔走,罗琅嬛抚着姜银瓶的背,不敢看她的手臂:“别担心,太医马上就来了。”
姜银瓶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她疼得要死,手上完全没有力气,直觉这只手臂是脱臼了。
众人乱成一片,稍远处的球场外正行过两个人,看到这边的混乱景象,好奇的停下脚步。
为首的是个白衣公子,他看了几眼,旁边的小黄门便道:“公子,天色不早,咱们还是莫要再耽搁了。”
白衣公子听到这声催促,神情滞了滞,忽而淡淡一笑,迈步往球场中走去。那小黄门皱起眉头,手中拂尘不耐烦地一甩,只能紧随其后。
姜银瓶正等着太医来救自己,却听一个清朗温润的声线道:“诸位让一让。”
嫔妃们回头,皆是微微怔愣。人墙外的公子面带微笑,走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就要查看姜银瓶的手臂。然还未触碰,寇宝儿出手拦了一下。
寇宝儿问:“你是太医署的太医?我怎么没见过你?”
白衣公子笑道:“我是杨珩。”
“杨珩是谁?”寇宝儿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她旁边的罗琅嬛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杨珩不在意的笑了笑,垂下头托起姜银瓶的手臂,一边查看一边道:“这位娘娘的手臂脱臼了,在下刚好对接骨这方面有所研究,若是娘娘信得过,在下现在就可以帮娘娘把手臂接上。”
姜银瓶疼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其他,咬牙:“劳烦您。”
杨珩点点头,扶着姜银瓶的手,表情肃然,一抬,一松,只听“咔”的一声,紧接着姜银瓶就疼得喊出声来。
寇宝儿骂:“你到底会不会,她怎么看起来这么疼?你要是不会就别瞎动,我们可以等太医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一百条命也赔不起……”
杨珩不理会她的喋喋不休,抬眼看向四周,朝一位宫女招了招手。那宫女犹犹豫豫走过来,他竟一把扯掉人家的披帛,在手中绕圈打结,套到了姜银瓶的脖子和手臂上。
他动作干净利落,做完这一切后才笑着道:“才接上会有些痛,娘娘回去后可以用冷水敷一下,切记,短期内不要搬动重物。”
其实接上骨头之后,姜银瓶就已经觉得好多了,此时终于有精力看他的容貌。此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是个品貌不凡的郎君。
他看姜银瓶打量自己,也没有躲闪,而是温柔大方的朝她颔首致礼,然后站起身来,在众人或疑惑或鄙夷或倾慕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银瓶,你好点儿没有?他真的给你看好了吗?我还是不放心,还是等太医来了再给你看看吧。”寇宝儿在她耳边道。
姜银瓶怔怔盯着那道背影,晕乎乎的,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那个人是谁?”
寇宝儿:“不认识,宫外的吗?看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怪嚣张的。”
“别胡说。”罗琅嬛知道对方身份,小声跟两个小姐妹解释:“那是景陵王。”
在场原本一脸迷茫的人皆是一愣,收回了追寻的目光,神情各异。说杨珩这个名字没人知道,但说起景陵王,那这普天之下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景陵王,是王也非王。
他不是真正的王爷,却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他是前梁亡国之君瑸帝留在世上的唯一子嗣,也是被肃帝囚禁在宫中,一关就是八年的前朝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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