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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两个侍卫力气大得很,把竹惜玉扔在一堆木板上,她手掌支撑在木板上,传来刺痛感,想来是手被木板上的刺刮了口子,流了血。
竹惜玉顾不上这些,费力从木板中爬起来。
她环顾四周,这间库房并不大,她猜想这里除了堆放些沉年不用的废物,便是用来关押奴仆的。
除了门,唯一的窗子亦用木板钉死,只能透过一点点关亮。墙角堆着破布,像是张能睡觉的床铺。窗子下还有个木桶,臭气熏天,想来是供关押人员如厕的。
竹惜玉趴在门里,从门缝向外看,恰好能看到秋水阁的正门,侍卫依旧站得笔直,奴仆来来往往,并无人朝她这边看。
竹惜玉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窘困,苏二郎已看出她是女扮男装,她会被送大狱,家人亦会被牵连。
这可如何是好?
竹惜玉的眼泪控制不住向外涌。她还是太天真,把这事想得太过容易。
以往,在扬州,她女扮男装出去玩从未被人看出,也许那是因着街上的人皆为匆匆过客,没人在意她或是即使有人看出来,人家也未有必要指证她。可现下,她欺骗苏府来充丁,这是犯法的事,想到阿娘、小堂因她而受牵连,她的心绞得生生地疼。
可苏二郎是如何一眼就识破她,她又是在哪个地方暴露的呢?
竹惜玉想得头疼,她敲打着头,懊恼不已,不住地抽咽,不知用何种办法来缓解恐惧和疼痛。
竹惜玉靠在库房门上,呆呆地傻坐,她不敢再想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不忍去想亲人受苦的画面。
良久……
外面一阵骚动,竹惜玉蹭地爬起来,顺着门缝往外瞧,见苏二郎一身青色长袍,黑布靴,昂首阔步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个瘦高的侍卫牵着两匹马。
秋水阁院门的侍卫向他们行礼,那两人出了院,跨上马,扬长而去。
他们是去报官了?去舅舅家抓人去了?
竹惜玉绝望地闭上了眼。
现上,只能听天由命了。竹惜玉喃喃自责:“阿娘,小堂,是我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竹惜玉手上的血已经干了,她仍旧呆呆地坐在那……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不知过了多久。
“咔嚓”,门外开了锁,惊得竹惜玉一个激灵站起来。
库门打开,外面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竹惜玉一时适应不来,她揉揉眼,一个老婆子端着饭菜放到地上,叨咕:“用饭了。”
竹惜玉一把抓住老婆子,道:“大娘,我,我何时能出去?”
老婆子甩开她的手,沉着脸,道:“看二郎心情。我只管送饭,不要饿死你就好。”
老婆子像躲瘟疫一般,快速转了身出去,并锁上了门。
阳光又被挡在门外,竹惜玉看看饭盒,有饭有菜,能吃饱。
看来,苏二郎时常会把人关进来受罚。
竹惜玉盯着饭盒,突然冷冷地笑了,既然饭菜送到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自己酿下的祸事,自己担着,进大狱官府大老爷也会给她申辩的机会。在那里,她会讲,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他人无关。也许,阿娘和小堂便不会受罪。
思及此,竹惜玉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瞬间,她有了力量,端起食盒,填饱肚子。
竹惜玉用过午饭,又睡一觉,醒来库房里一片黑暗,外头太阳落山,此刻已是酉时了。
外头又有人在开锁,想来是送晚饭的。
竹惜玉站在门口处等着,门打开,不是送饭的老婆子,却像是早上跟着苏二郎出去的那个侍卫。
“二郎有话问你,跟我来。”侍卫说完,转身走在前头。
此时的竹惜玉已然做好了决定,最大还不是一死,如此一想,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苏二郎在正厅,盘腿坐于榻上,手臂随意地搭在凭几上,漫不经心的盯着站在下面的竹惜玉。
竹惜玉略稳稳情绪,正思忖着如何开口,上头却传来苏二郎便不耐烦的声音:“英卫,把她带下去拾掇干净再来回话。”
英卫连忙带着歉意道:“外头黑,未看清,小人这就带她下去清理。”
拾掇干净?
竹惜玉瞧瞧自己,长袍上有血渍,有黑灰,脏兮兮的,估计头发也乱了。
可此刻的竹惜玉哪有心思清理自己,还要换衣服呢!
她扑通跪地,哀求道:“二郎,小人见识浅薄,胆大包天做了此事,小人虽有不得以的苦衷,可难逃法度,只是此事是小人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竹惜玉用力磕头,地板“砰砰”作响。
苏二郎大声道:“哎呀,行了。此事稍后再议,英卫,赶紧带下去,清理!”
竹惜玉还要再作哀求,抬起头,额头已有血流下来……
英卫快速上前,站在竹惜玉和苏二郎之间,挡住苏二郎的视线。
他抓起竹惜玉便往外拖:“不急,不急!稍后再讲。”
竹惜玉被强行带到一间屋子,英卫叫人打来水,并在屋中找出一件稍小的袍子,道:“速速把自己清理干净。”
“我,这……”竹惜玉犹豫不决。
英卫又道:“我在外面等着。二郎可没有太多的耐心!”
屋里只剩下竹惜玉,竹惜玉拴上门,只得简单粗略地把自己清理干净。
当竹惜玉清清爽爽站在英卫跟前,英卫把她拉到灯下,仔细打量后,道:“你可别再出差子了,二郎最讨厌脏东西。”
英卫在苏二郎门外喊:“二郎,人清理干净了。”
没动静。
英卫提高声音:“二郎,人到了。”
“进来吧。”
竹惜玉在英卫身后,谨慎地缩着肩,小心翼翼。
苏二郎好似方才睡了一觉,被突然叫醒,眼神迷茫,面色困倦。
英卫走过去,立在他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苏二郎打了个哈欠。
“小人叫竹惜玉。”洗过澡,竹惜玉紧张的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
“竹-惜-玉!惜-玉,为何要惜玉?”苏二郎懒洋洋地问。
为何,惜-玉?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竹惜玉愣了愣,道: “回二郎,名字是阿爹取的,只是阿爹已病亡,他为何与我起这个名字,已无从得知。”
一阵沉默……
“嗯,你这人,胆子大,巧舌如簧。适合留在我身边,日后就在秋水阁当差了。”苏二郎语出惊人。
竹惜玉霍地抬起头,讶异地盯着苏二郎:“你,这是为何?不是……对不起!苏二郎,您不把我送大狱,不治我的罪了?”
苏二郎冷哼一声,转头对英卫道:“你瞧瞧她那没规矩的样,唉……”二郎无奈地摇摇头。
英卫赶紧对竹惜玉道:“今日,我查清了你来此的原由,咱们二郎心软,念你可怜,破例收下你,把这一百天混过去。小竹,苏府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日后要小心做事,不要再让他人看出破绽,莫要给二郎添麻烦,这才对得起二郎的一片苦心啊!”
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竹惜玉鼻子一酸,眼泪鼻涕哗哗往外流。
“二郎,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不忘。那天,小人在浴池里第一次见到您,就被您的盛世美颜所折服,您强健的体魄,超然的风姿,就如神仙下凡。小人,这辈子,还有下辈子都是你的人。”
竹惜玉甚是感动,不知如何表达对苏二郎的感恩之心。
英卫却听出了关键,喃喃道:“浴池……强健的……体魄?”
他如此提醒,竹惜玉猛地想起那幅美男出浴图,红云登时爬上脸。
“咳……英卫,带她下去吧。”苏二郎道。
竹惜玉再次跪拜在地,感谢二郎的大恩大德。
英卫送她到秋水阁院门处,道:“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早便过来。”
竹惜玉应了声,心情甚是舒畅。她的命真真是太好了,竟然遇到了苏二郎这样的大好人。谁说他是纨绔子弟,嚣张跋扈了?谁说他行事乖张,是个逆子了?
他是个心肠最软的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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