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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三个时辰后，竹惜玉又顺利把阿春送回“神仙馆”。
她忙活了多半日，提心吊胆、饥肠辘辘不说，还要聆听那对男女的干柴烈火、蜂迷蝶恋。
这是何等的折磨啊！
竹惜玉回来复命，苏二郎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小竹，此事办得有模有样。二郎今日大赏。”
竹惜玉拱手道：“谢二郎。”
“这次你让二郎我甚是开心。嗯……就赏你个银带钩。”说着，苏二朗从腰间解下银带钩递与她。
竹惜玉接过来，却是索然寡味的样子。苏二郎问：“不喜欢？”
竹惜玉赶紧把银带钩挂于腰间，皮笑肉不笑地：“喜欢。谢谢二郎。”
苏二郎瞧出她的勉强，猛地想到她是个娘子，如何喜欢这东西呢？于是，他问：“那你想要何赏赐？莫要再说让我开心之类的。”
竹惜玉道：“小人让二郎赏顿大餐。”
“啊？哈哈……小竹，你还未用膳？你看看你，这哪能算是赏赐呢！来人，把小厨房的师傅叫来。小竹，师傅来了，你想吃甚么就点甚么。”
有苏二郎这句话，竹惜玉可就放开了点，机会一旦错过可就是错过了。
那晚，她大快朵颐，吃了从未吃过的菜，撑得实在吃不下了才停止。
许是苏二郎极爱这种带有冒险、刺激的私会，一连几日都让竹惜玉带阿春过来。
时间久了，不免会引起众奴婢的怀疑，满珠就曾问过竹惜玉，二郎屋里是不是藏人了？竹惜玉当然是给予否定。可满珠撇撇嘴，表示不信。
竹惜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苏二郎，便同他讲：“二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照此下去，再秘密的事也会被暴露的。”
苏二郎打了个哈欠，道：“可是昨日我已答应阿春，今日再相见。此刻，她定是在苦苦等着我。我不能失信与她啊！”
竹惜玉知道自己的建议亦是白讲。她道：“好的，二郎，我立刻去接人。”
“嗯。去吧。”
竹惜玉顺利把人接来，这一日，阿春只赔苏二郎吃了顿饭，便被送回。
在回去的路上，阿春看上去有些郁郁寡欢，她瞧着竹惜玉幽幽道：“惜玉，我挺羡慕你的。”
竹惜玉甚是不解，纳闷地看着她。
“你可以一直赔在二郎身边啊！”阿春闷闷的。
竹惜玉摇摇头，她百日后就可以离开，赶紧离开才好，谁要赔什么二郎还是三郎的。
“我……想来，二郎和我缘分已尽。其实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有些不舍。像我们这种人，我已是贪心了。”阿春竟潸然泪下。
竹惜玉一时手足无措，连忙安慰她：“二郎对您多好啊！您可莫要伤心，他今日还说不会失信于你呢！”
“呵呵……谢谢你惜玉。这几日，麻烦你了。”阿春从袖口里掏出个镯子，“这个送给你。”
竹惜玉一怔，连忙摆手：“不可，不可。”
阿春泪中带笑，指指竹惜玉腰间的银带钩：“你是娘子，怎会喜欢那个东西？这才咱们该喜欢的啊！”
竹惜玉惊异地看着她。
阿春继续道：“呵呵……早看出你是娘子了，所以我才羡慕你呢，以这种相处方式陪着二郎，真好。”
“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竹惜玉问。
“你看上去虽不似女子般的娇羞柔情，却是有那些白面书生的气质，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一心观察房内装饰，竟对我无半点兴趣，我便有所怀疑。又经过这几日的细细品味，还有二郎对你的态度，我更加确定了猜测。”
竹惜玉这才明白阿春为何一直在笑她。
她更加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我亦是有苦衷。”
“呵呵，这世上谁不都是含着自己的苦楚在硬撑着活下去。但是，抛却这些，能有更多的开心事赔着，那苦亦是甜的。”
竹惜玉点点头：“是啊！”她若有所思。
“惜玉，你有喜欢的人吗？”阿春突然问。
竹惜玉的脑中腾地冒出晏承业来，她瞬间飞红了脸，摇摇头：“没有。”
“哎呀，我可不相信。”阿春打趣道。
竹惜玉害羞地把脸埋起来，嘴角含笑，眼波流动。此时此刻，她完全是个未出闺阁的小娘子，温婉如水，妩媚含羞，甚是可爱。
阿春呵呵笑着问：“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二郎？”
竹惜玉猛地抬起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是。不是。那是我侍候的主人。”
阿春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就是英卫。”
“哎呀，你别猜了。你未见过他……”竹惜玉讲到这，忽地捂住嘴，这不就是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吗？
阿春乐得前仰后合，指着竹惜玉：“瞧瞧，自己承认了不是，没羞。”
竹惜玉那脸红得跟烧热的铁锅，许是这几日苏二郎和阿春的情意绵绵感染了她，让她对情爱之事有了畅想。
那种感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甜蜜中带着羞怯，渴望中带着担忧，她眨着眼睛，摸摸通红的脸，心里狂跳不止，她情不自禁道：“阿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阿春停止大笑，眼睛盯着窗外，轻声道：“是啊……”
两个人前所未有地聊了许多许多，竹惜玉知道了阿春所受过的苦，她这才明白，平康坊的小娘子们的艰辛和酸楚。而她被逼男扮女装来充丁，遇到苏二郎后所发生的事情，与平康坊的小娘们相比真真算是幸运的了。
“所以，苏二郎是个好人。”竹惜玉问。
阿春点点头：“我初来平康坊，那时还在受训中，一次我未能完成高难度的舞蹈，龟奴们狠狠地打我。是二郎救下了我，独宠我一人，为我花了许多的银俩，不允许“妈妈”们安排我接客。可如今，他要成亲，我们……不可能再相见了。”
阿春又伤心起来。
竹惜玉亦不知如何安慰她。他们本就是露水姻缘，开始时便已知了结果。
……
马车到了神仙馆，竹惜玉同阿春竟有些恋恋不舍之意。
送别了阿春，竹惜玉要回去了，可一转身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舅舅莫大海。
同时，莫大海亦看到了她。
莫大海一时不敢相信，前去充丁的外甥女竟会出现在平康坊，还与那青楼娘子有说有笑。
他再次确认没有看错人，才上前来，惊讶地上下打量竹惜玉。
不足一个月的时间，竹惜玉却是今非昔比。一套合身的丝绸长袍，还有刺绣。头发梳得整齐光洁，红润的面庞，神采奕奕，想来伙食不错，个头似乎还长高了些。
“小玉？天爷啊！舅舅都不敢相认了。你为何来此？还有车夫？”舅舅的小眼睛贼头贼脑地看着阿水。
“舅舅，你怎还来这里玩乐？我阿娘和小堂她们可还好？”竹惜玉能遇到舅舅，亦很诧异。虽然舅舅待他们不好，可毕竟是亲人，突然相见，她仍旧心生欢喜。
然而舅舅却立刻沉下脸，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阿娘……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病了？甚么病？看大夫了吗？”竹惜玉听到噩耗，急得一把抓住舅舅的胳膊，用力摇晃。
“看大夫了，可是钱不够啊！这不，我又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赢些钱回去给你娘看病。”舅舅低沉地讲，悲痛万分。
“这可如何是好啊？”竹惜玉来回搓着手，“不行，我要回去看看她。阿水，麻烦你，我要去看看我阿娘。”
阿水面露难色：“这……二郎他……我怕他怪罪……”
莫大海眼珠一转，拉住竹惜玉：“小玉，莫急。大夫说了你阿娘是慢性病，只要长期吃药便会好。就是这吃药的钱凑不上来啊……”他直直地盯着竹惜玉腰间那银带钩。
竹惜玉未注意到舅舅的神色，一心只想着如何才能去看望阿娘。
此刻时辰尚早，舅舅家距离这里很远，只有乘马车方可在坊门关闭前赶回苏府，可阿水能带她去吗？若是阿水答应了，他们得耽搁几个时辰方能回到苏府，苏二郎发了脾气，必定会连累到阿水，那她岂不是又在作孽。
竹惜玉急得团团转，一时想不出办法。这可如何是好啊！竹惜玉捂着脸，急得眼泪在眼圈里转。
阿水上前道：“小竹，别急。既然你阿娘吃上药便不会有大碍，不如让舅舅先给阿娘买药，你回去求二郎给假，再回家探望阿娘，岂不更恰当？”
舅舅连连称是：“是，是，此计甚好。只是，买药的钱……”
竹惜玉一听钱，也犯了愁，她哪有钱啊！哎！谁让当初二郎要赏赐她银子，她偏不要的。
竹惜玉抹抹眼泪，面露难色：“舅舅，这钱……我……没有啊！”
舅舅盯着她腰间，挑挑眉：“那个亦可卖点钱来救急。”
竹惜玉顺着舅舅的眼神低下头，这才想起这个银带钩。她赶紧摘下来，递给舅舅：“舅舅，先把这个抵上，过几日，我向二郎讨些钱，一定回去给阿娘看病。”
舅舅把银带钩纂在手里，担忧道：“小玉啊，你可快着些，阿娘的病不等人啊！”
竹惜玉一听，眼泪又扑簌簌落下来，她道：“舅舅，您快去给阿娘买药吧。我这就回苏府，去求二郎。阿水，咱们走。”
竹惜玉坐在车里，想到阿娘病倒，小堂无依无靠，眼泪涌出眼眶，她恨不得自己会飞，立刻飞到阿娘身边去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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