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归未归

　　25.
　　南宫这面儿断的干脆，很有其主的风范，却直接说懵了陆川。
　　陆川其人，该精神的地方精明，泛起傻来也是丝毫不含糊，把这心上人面门思过了好一会儿，罢工的大脑依旧一团浆糊。直到余敬晖不舒服的在他怀里动了动，他才反应了过来，同手同脚的把人放到沙发上躺着，又同手同脚的飘进了厨房，一切全凭本能，基本生活技能全被炸回了幼稚园。
　　但凡他现在有一丁点的智商存在也应该是把人往床上搬，而不是离他最近的沙发，何况还是藏了东西的沙发。
　　但是没有。
　　他的大脑被南宫的几句话弄得几乎过载。
　　南宫什么意思？什么叫“君上原谅你？”
　　陆川咬了咬嘴唇，手上动作不停的余敬晖泡柚子茶。
　　他说他只忠于君上，你是不是也意味着——
　　余敬晖，那个睥睨天下、杀伐果断的君王，自己曾经的爱人，想起来了呢？
　　那他会想起来多少？全部？还是一小部分？
　　这些陆川曾经不曾考虑过的问题突然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26.
　　“你说让我许你一生一世，我应诺了，也做到了，但是……”
　　“我后悔了，陆川。”
　　“我爱你。”
　　“但是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我真的…..不想再七年了。”

　　27.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只用几句话就把人戳的鲜血直流，一刀就把人从头到脚劈成两半，连个让人追上去道歉的机会都不给留就决绝的离去，只能一直苦苦守着记忆里那一点虚无缥缈的背影，钉在原地，不敢离开。
　　那虽然只有几句话，可他却总是忍不住去回忆，一遍遍，自虐一样的折磨自己。
　　他突然有些害怕，莫名其妙的忘记了曾经是怎么疯了一样的找人，也忘记了曾经是那么渴求接近后的重新开始。只是被患得患失的情绪包裹，逃避的情绪疯了一样的滋生出来，然后又被他快速的剪掉一点不剩。
　　没关系的……只要他还肯让自己留在他身边，怎么都行。
　　他叹了口气，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等自己那些负面情绪终于被稳定下来，他才拿起泡好的茶准备给醉鬼先生喝两口中和酒味。可是他刚一回头就悚然一惊——余敬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维加给他的药就要往嘴里倒！

　　28.
　　余敬晖是一个酒量很好的人，一般人都喝不过他，平时出去很少喝酒只是因为自己讨厌喝醉后身上的味道；酒品也好，喝高了就是老老实实的搂个东西窝在角落里，倒头就睡。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喝多就断片，第二天早上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因此在确认余敬晖喝高时，陆川才敢和南宫说那些话。反正这人喝高了之后，第二天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更不必提记得其他人曾经当着他的面说过什么了。
　　当然，这是在他确确实实喝高了这一大前提下。
　　南宫是个没有心计的单纯孩子，打一照面，余敬晖就清楚。如今无论是关于桑显和，还是关于陆川，甚至于关于南宫，关于那个表嫂子孙昭奚，他都有一堆想知道的。但是桑显和和陆川这两个人明显就是俩锯嘴葫芦，从他们那里得知消息的可能性可以说百分百为零。
　　所以他也就只能想办法骗骗老实孩子。
　　他先是借着应酬的借口把自己灌到上脸，果然，南宫不放心的把人送回家。
　　他在赌。
　　既然陆川的手下认识桑显和，那南宫也肯定认识陆川。
　　很不幸，他又赌对了。
　　显然，他是唯一一个被一直蒙在鼓里的人。
　　陆川、桑显和、南宫，甚至可能还有孙昭奚，都共同的知道什么，却又默契的把他排斥在外。
　　可是即便是他赌对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挫败感突然冒了出来，他认命似的把自己靠外一侧的胳膊垂了下去。他的手刚触到毛绒绒的厚地毯，他的指尖就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他的两指微微用力，把那个东西夹起来放到眼前。
　　那是一个纯白色的塑料瓶，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他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只能是陆川的。
　　突然他心念一动，胳膊拐了个方向，把手探到了沙发底下，没费什么力气就摸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在厨房的陆川，然后飞快的把东西扯出来一角——一件黑色的、防弹材质衣服的一角。
　　他不动声色地把衣服塞了回去，鬼使神差的，他把那个小瓶子重新拿在了手里，扭了盖子。他扭头看了眼心不在焉的陆川，莫名有一种被欺骗的无名火。但还没想到怎么发，茶却已经泡完了，眼看着陆川要回头，余敬晖慌忙把脑袋转了回去，手却一抖，瓶子里的东西撒了不少。
　　“别喝！”
　　余敬晖本来就有一点做贼心虚，突然听了这一声爆喝，手里一滑，差点把整瓶洒在脸上。好在陆川身高腿长，反应敏捷，眼疾手快的把小瓶子抢回手里。余敬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就听陆川怒气冲冲的冲他吼道：
　　“什么都往嘴里放！你几岁！”
　　可东西本来就是陆川带回来的，不想让他喝带回来干什么？
　　可是他又总不好说出自己装醉偷听的事儿，有气没处撒，委屈也说不出来，他抿了抿唇，一巴掌把陆川推到了一边，憋出一句冷笑：“好，陆川，你很好。”说着就站起身往卧室走，他一时火气上头，却没注意陆川突然的失魂落魄。

　　29.
　　“陆川，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疑心病都很重，我也不例外，你懂吗？”
　　“可太后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
　　“所以我给了她太后的位置，给了她一生尊宠。我仁至义尽，她毒死我母妃，我没有跟他算账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宫里朝廷都有外族奸细需要清洗，我选她做替罪羊，她也不算冤。”
　　“难不成你就可以滥杀无辜？你疯了？”
　　“我为君她为臣，我为主她为仆，她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怎么处置她，好像还不归皇后你管。”
　　“你！”
　　“陆川！你去哪儿！”
　　“我回我的漠北大营。”
　　“你敢！”
　　“我敢。陛下如果实在不满意，大可赠我……臣，一封休书。”
　　“你！好，陆川，你很好。李德舆!”
　　“奴、奴才在。”
　　“磨墨，朕、要、废、后。”

　　30.
　　突然熟悉又陌生的腔调冲进了陆川的脑袋，把他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全冻成冰碴。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快过了精神，等到意识回笼，他已经把人推到在床，仰面按在身下。
　　中途余敬晖不停的挣扎，可就算他现在神思清明也依旧挣不动突然发了疯的陆川。他双手被绑在了身后，被陆川用他自己的领带捆了个结实。
　　“陆川，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余敬晖偏过头去，不再看陆川一眼。
　　陆川解衬衫的手一顿，却还是继续了之前的动作，呐呐的说道：“反正……反正你喝高了，反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反正，反正你已经恨过我一次了。”
　　余敬晖被说的胸口一滞，心不自主的软了下来，“你解开我，我不走。”见陆川没有反应，余敬晖轻声叹了口气，把头转了回来，入目所见的就是陆川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眼睛，说出口的话也柔和了不少：“听话，为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这句话又不知道怎么刺激了陆川，眼泪瞬间决了堤，流得汹涌。仿佛马上被办了的人是他而不是余敬晖。余敬晖正想怎么安慰这个精神有些崩溃的小男友，就见陆川突然伏下了身子，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后脑，把人按在自己和床之间，眼泪很快就沾湿了余敬晖的肩膀。
　　“你为什么不骗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川的手劲儿很大，不自主的把人搂得生疼：“我求你……求你……”
　　“求你别想起来。”
　　“为什么不想我想起来？”余敬晖压下心中的情绪，轻声问道：“告诉我。”
　　因为你会走。
　　陆川张了张口，没回答。
　　如果你想起来了，你就会走了，去一个我终其一生都追不上的地方，然后，再也不属于我。
　　余敬晖叹了口气，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开的手伸了出来，揉了揉陆川的头发，然后毫不温柔的，扯着陆川的头发把人拉平靠近自己。
　　陆川有些沮丧，可受伤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漏出来，就被余敬晖捏住了下巴，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就这么贴了上来。
　　陆川怔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一吻完毕，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余敬晖笑了一下，按住了一只伸进他衬衫里，非常不老实的手。
　　陆川的目光闪了闪，一手按着余敬晖的脖子，自己凑了过去，把脑袋埋在余敬晖颈窝，像个大型犬一样，用鼻子蹭了蹭，然后一口叼住了脖子上的一块软肉。
　　余敬晖整个人猛得一个哆嗦，好气又好笑的把人推开：“我说过我要在下吗？”
　　陆川有些委屈的看向余敬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余敬晖败下阵来，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好吧，那个小兔崽子，记得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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