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多骄傲

　　20

　　入夏之后，陈怡宝的睡眠就出现了问题，连着几天失眠到天亮。
　　她猜测可能是自己太闲了，文大的德语选修课一周也就三节，空闲时间太多以至于她有太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伤春悲秋。
　　于是，她接了几份翻译的工作，一周过去，除了去学校上课，她就一直窝在家里翻译，外卖盒子堆成了山。

　　简苏找不到陈怡宝，来陈怡宝家试试运气，没想到陈怡宝还真在家。

　　“你——”简苏上上下下看了陈怡宝好几遍，实在不敢相信：“你是我认识的陈怡宝吗？”
　　陈怡宝挠挠头：“我想你应该没认错人。”

　　“你怎么是这副样子，你的头发多久没洗了？你怎么还长了这么多痘？黑眼圈怎么这么深？”

　　陈怡宝有气无力地回过身，往客厅边上的书桌走去，说：“前天从学校回来就没洗过头了，我赶着翻译文章，实在没时间。”
　　简苏换上拖鞋跟过来，担心地问：“怡宝，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欠了高、利、贷？”
　　陈怡宝幽幽回头看她：“欠了好多，这辈子还不完了。”

　　“真的？！！你干什么了？！！！”
　　“你还真信啊。”
　　“不然你接这么多翻译的工作做什么，从没见你这么拼命啊，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

　　陈怡宝苦着脸说：“我只是想让自己忙一点充实一点，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简苏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这是失恋后遗症。可是你都还没开始恋呢，就这么严重了？”
　　“唉，别提了。”陈怡宝哭丧着一张脸，跟简苏说：“你知道前几天我妈和我小姑把我骗过去相亲了么。”

　　“相亲？”
　　“是啊，而且对方还是我认识的。他跟段江霖应该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吧，最尴尬的不是这个，是他竟然问我是不是喜欢段江霖，还说他们身边人都看出来了。我那个无地自容啊，我真不是故意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如果我知道他有女朋友，我肯定会矜持啊。他们肯定都知道段江霖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只有我蠢钝如猪。”
　　“……你别这么说自己啊，哪里蠢钝如猪了，你这样说，猪会不愿意的。”
　　“……苏苏，你变了，你跟我哥学坏了。”

　　现在简苏说话的语气，实在太像陈念知了。
　　简苏摸摸陈怡宝的头，说：“我在逗你呢，你别这么丧嘛，开心一点。”
　　陈怡宝满心的忧愁：“我开心不起来啊，一想起这些事，又尴尬又难过，还有点丢脸。”

　　“看来你现在这样不是因为失恋啊。”
　　“不，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失恋。”

　　陈怡宝想想又安慰着自己说：“算了算了，都没恋过，不算是失恋。我要坚强。”

　　“那陈坚强同学，请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没时间，我手头还有好多东西没翻译完。”

　　简苏只好失落地长叹一口气，说：“那好吧，本来想叫你陪我去试婚纱的。”
　　“试婚纱？？？”陈怡宝的兴致起来了，马上改口：“有时间有时间，这种事肯定有时间！你已经决定好了？要跟我哥结婚了？”
　　简苏点点头，甜甜地笑起来：“没办法咯，反正这辈子都逃不开他了，那就听他的，下个月结婚。”

　　“哎呦呦，前几天某人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记得某人边哭边说什么，太快了没做好心理准备，还说我哥不懂得商量。”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啊。”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陈怡宝抿抿嘴，脑袋快速思索了一下，接着就起来奔进卫生间。
　　简苏看她风风火火的，问：“怎么了，上厕所啊？”
　　“不，我要赶紧敷面膜，明天要陪未来嫂子试婚纱，我满脸痘痘怎么行。”陈怡宝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接着还有乒乒乓乓的翻东西的声音。

　　简苏找了条垃圾袋，把电脑边堆满的奶茶杯一个一个丢进垃圾袋里，不忘对陈怡宝说：“还是别敷面膜了，敷了更糟糕。谁让你喝这么多奶茶的。”
　　“不喝奶茶我哪有精神熬夜呢，这几天我全靠奶茶续命。”陈怡宝敷着面膜走出来，还拿了一张没拆封的面膜给简苏。

　　“呐，新娘子的脸很重要，你也敷一张。”

　　简苏接过来，顺便问她：“你多少天没睡了？”

　　“不知道，很多天了。就天亮的时候睡一小会。”
　　“怪不得黑眼圈这么浓。”

　　陈怡宝听完，又往卫生间跑。
　　简苏问：“你又怎么了？”

　　“我找眼膜——”
　　“……”

　　但是正如简苏所说，任何东西都拯救不了陈怡宝那一脸的痘痘。
　　第二天陈怡宝出门的时候，戴了个灰色的口罩，头发披下来，只想把自己的脸全挡住。
　　太阳毒辣，她热得不行，去婚纱店之前，她先进了一家奶茶店。

　　奶茶店里的冷气很足，陈怡宝一进来，就把口罩拉到下巴那，站在收银台前看着饮品单。
　　身后跟着进来一个人，她没注意，那个人也没注意她。
　　服务员先是客气地问陈怡宝：“您好，请问要点点什么？”

　　“嗯……一杯冰淇淋红茶，少糖。”
　　“好的，一杯吗？你们是一起的吗？”

　　服务员这么问，陈怡宝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边上的人，正巧碰上那人懒洋洋的目光。
　　大概两秒之后，陈怡宝赶紧把口罩戴好，别过头不想让那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碰到段江霖……
　　刚刚他是不是已经看到她脸上的痘痘了……
　　呜呜呜想哭……

　　段江霖看着陈怡宝的后脑勺，嘴角微微起了一点弧度。他对服务员说：“两杯水果茶，跟她那杯一起付。”
　　服务员在小电脑上点着单，说：“一共46。”
　　段江霖拿起手机扫码支付，服务员听到到账信息后，拿着杯子去调饮品。

　　有点躲着段江霖的陈怡宝，低着头在自己包里翻零钱，翻来翻去就只有一张十块和一张五块。她纠结了一下，转过来挡着脸，把钱塞到段江霖的手里。

　　“我身上就这么多现金，还差一块，下次给你。”

　　被猝不及防塞钱的段江霖顿了一下，说：“不用，我没说要你给。”
　　“那也不能白让你花钱，你还是收下吧。”陈怡宝坚持。
　　段江霖明显地察觉到陈怡宝是在跟自己撇清关系，算账算得这么清楚，真不像之前的那个陈怡宝。

　　段江霖把钱收下，故意说：“上回你借我三块五买冰棍，还没还我。”
　　“……”陈怡宝想起来，低头闷声说：“下次一起还你。”

　　“陈怡宝。”
　　“啊？”
　　“你披头散发又戴着口罩不热么？”
　　“不热，挺凉快。”

　　段江霖不再说什么，服务员这时也把三杯饮料端了过来，打包好了递给他们。
　　陈怡宝拿着自己的冰淇淋红茶跟在段江霖后面走出奶茶店，两人在奶茶店的门口，预备就此别过。

　　陈怡宝先说：“那个……我先走了，欠你的几块钱你放心，我不会忘的。”

　　“听说前几天你相亲了，跟我室友。”

　　段江霖突然说，陈怡宝反倒呆了一下。她呆呆地回答：“原来他是你室友啊……”

　　“感觉如何。”
　　“？”
　　“相亲的感觉，如何。”

　　段江霖这个问题，叫陈怡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寻找着词汇去描述那次相亲，结果到嘴巴就只有两字：“还好……”

　　还好？
　　这个回答段江霖不是很满意，但是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回答。
　　段江霖看着她，她只露出两只眼睛，跟以前相比，好似不再那么明亮。
　　看上去有心事似的。

　　“我还欠你一顿饭。”
　　“啊……”
　　“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把那顿饭还你。”
　　“……不用了，上次我们吃川菜也是你付的钱。”
　　“不用了？”
　　“嗯，不用了。”

　　陈怡宝忍痛割爱，把自己当时心心念念的那顿饭给舍弃了。
　　她单独跟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吃饭，这样不好。

　　段江霖没想到陈怡宝会这样说，他竟然有几分不悦，还有点生气。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

　　段江霖说完，便拎着两杯水果茶转身走掉。
　　陈怡宝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难过地拉下口罩，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样。

　　唉，什么叫做心如刀绞，现在就是心如刀绞啊。
　　陈怡宝摸摸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破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以前她多想靠近他，现在就有多努力地跟他保持距离。
　　真是令人悲伤。

　　陈怡宝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看着她喜欢的人踩在阳光里一步一步地走着，明明离得不远，但她就是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
　　或许有些事，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吧。
　　那时候他说她小，叫她小朋友，现在她长大了——

　　陈怡宝叹气再叹气，把吸管戳进冰淇淋红茶里，搅了几下，拿起来喝。
　　冰凉又带着甜味的红茶刺激味蕾，从口腔流到胃里，让她清醒了几分：
　　还是不要再想这些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能这样一直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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