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章十
笼罩梦域的红雾渐次散开，显露出的场景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云无月抱臂站在一侧，她听到脚步声响起，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他们两个，原来是这种关系吗？”
“……差不多吧，不过那两个人的心思从来都不在感情上面，偶尔见个面说说话就心满意足，倒是没有再进一步。”姬轩辕说到这里微笑起来，表情带了一丝促狭：“但我和嫘祖看的分明，偶尔也会制造点机会，想想看，两个聪明人突然变得笨手笨脚，不是很有趣？”
“……”对姬轩辕的恶趣味，云无月没有置评，她想了想对方的话，不解的道：“为什么？”既然互相有好感，为什么不说破开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大概是顾虑重重吧。”姬轩辕敛起笑意，他解释道：“巫炤和缙云的地位在当时很高，前者作为主祭，是沟通人神、天地的桥梁，许多族人都认为他应该把所有都奉给上天，从来没有想过巫炤作为人，也有自己的感情。”
“巫炤不像是这种人，他是……为了轩辕丘？”云无月一针见血。
“是。巫之堂从不信神，只信奉自己的力量，后来西陵也渐渐转变。但人族部落众多，成立轩辕丘的时候，大多数人族都还抱着敬神畏神的老念头，加上在过去……很多祭祀都是天阉，种种缘由下来，就造成了这种结果。”
“嫘祖和你呢，应该很关心他吧，但你们默许了这种情况？”
“我们倒是试探过巫炤的想法，他那时候只顾钻研术法，听到提议之后就直接拒绝，丝毫不留转圜余地，我和嫘祖只得罢休。其实最初的时候，我们并未意识到，巫炤对缙云有什么特别的不同，直到缙云落入魔域，所有人都已经放弃，巫炤仍然十年如一日的苦心研究空间法术，最后竟真的让他取得成功。”
姬轩辕的语气有些慨叹，这件事带给他极大的震撼。不单单是巫炤的执念，更多的是对人力的认识，那种顽强不息、毫不放弃的坚定，不正是人族千百年以来，得以生存的条件之一吗？
缙云回来的那一刻，整个轩辕丘都震动了，想必有很多人的想法跟他一样吧？虽然巫炤是无心之举，但所行所为，却是极大的鼓舞了人族的士气。
那时百神祭所和九井修建进度迟缓，不少部族暗地里怨声载道，缙云的归来，无形中打压了这种暗涌，让姬轩辕的计划可以更加顺畅的执行。
云无月抚了抚鬓边垂下的长发，她又问道：“那缙云呢，我所知道的缙云一往无前、从不轻易放弃，他渴望那种哪怕千百年都不变的感情，巫炤的执着，应该与他契合才对。”
“缙云么……”姬轩辕语气复杂，他苦笑道：“他又是另外的原因了。缙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的过去？有可能是父母的影响，也有可能是那段颠沛流离的经历，有的时候，我分辨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巫炤的想法，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他有没有意识到巫炤对他的不同。”
“……？”云无月清楚明白的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姬轩辕摇摇头，笑着道：“不要把缙云想的过于强大，只要是人，就有害怕恐惧的东西。有的时候，越是渴望珍视，就越是不敢轻易踏足一步。那么，维持在足以保持安全感的界限内，就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吧。”
“或许。”云无月点点头，在她心里，缙云自然是强大的，但那个男人仍然有脆弱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天缙云浑身是血的来到白梦泽，在湖边静静的坐了一夜。
云无月第一次见到，缙云露出那样悲哀的情绪，压抑到令人窒息。
缙云轻轻揽住巫炤的身体，大概是噩梦终止，这个男人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不再透出隐隐的戒备，而是露出熟睡后的乖巧。
他略微想了想，便尽量放轻手脚，将巫炤平放在地上，并跟着坐下来，把自己的大腿借给对方当枕头。这番举动若是在往常，西陵鬼师早便惊醒，但现在巫炤却毫无动静，除却眉头不起眼的蹙起，竟然没有更多反应。
缙云抓住巫炤的一只手，把骨笛取了出来。对乐律他自然是一窍不通，但常常看到对方吹奏，缙云也照猫画虎的学了一点，不多不少，刚好凑成一段。
幽幽的笛声响起的时候，远处姬轩辕和云无月的话语也情不自禁的压低了些，正好他们的谈话也告一段落，便冲着这边走过来。
两位法术大家几乎同时出手，一个静音、一个隔音效果的术扔了过来，让在梦中睡着的巫炤睡的更加舒适。
缙云放下骨笛，他看看姬轩辕又看看云无月，问道：“现在可以说说前因后果吗？巫炤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走火入魔？而且，你的气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你到底是谁？”
云无月一怔，她倒没有多言，而是径自化为原身，小巧的魇兽顺势扒在缙云的腿上，轻声道：“是我，有一些境遇，得以修成人身。”
缙云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摸了摸云无月的脑袋，声音柔和下来，说道：“是你啊，还未谢过你的示警，否则巫炤的情况，定然更为糟糕。”
姬轩辕在那二人对话的时候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折下一朵小花，静静等缙云和云无月说完，这才道：“巫炤向嫘祖辞行，说是找到了救治你的方法。不过他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一只心魔，后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这番话没有半点虚言，姬轩辕自然说的坦坦荡荡，即便缙云觉得有几分不对，也不知从何询问——姬轩辕出现的过于巧合，按照常理，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有熊才对，怎么会在西陵附近滞留？
而且……他们两个又是怎么认识的？
缙云的目光从魇兽身上一转，又落到姬轩辕身上。心中疑惑虽多，但缙云并不喜欢寻根究底，他知道姬轩辕或许另有他意，只是不愿与自己多谈罢了。
“巫炤的事，我可以帮上什么忙？”缙云拉回话题，他低头看着鬼师安详的睡颜，忽地觉得，那垂着的眼睫似乎长的过分了些，令他骤然升起一种想要去触摸的渴望。
缙云蜷了蜷手指，不动声色的压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
姬轩辕轻咳一声，将战神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十分真诚的注视着缙云，郑重道：“巫炤现在情况不稳，心魔虽然不强，但定然会给巫炤造成精神上的创伤。集泷之事在前，大祭才过，若是鬼师出事，对人族又是一大打击。缙云，这段时间你就守在巫炤身边吧，乱羽山毕竟离轩辕丘还远，稍稍延误一些，也是无妨。”
“而且你的身体情况也不容乐观。”姬轩辕顿了顿继续道：“虽然不知道巫炤想出了什么方法，但这段时间，你们互相扶持是最佳选择。”
“巫炤的戒备心很强，刚刚那种情况，只有你可以入内。”云无月补充了一句。
好的坏的都让这两个人说了，缙云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应允下来。
目送缙云带着巫炤离开，云无月重新化为人形，她侧头道：“老实说，我并不认可你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缙云毕竟已逝，北洛是北洛，不是缙云的延续。”
“我向来认为，灵魂的吸引是天生的，你不是北洛，又如何清楚，此刻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出自本心呢？”姬轩辕不答反问。
“这里，是太岁剑上缙云意念留下的幻影，北洛只是受到影响，被迷惑了。”云无月淡淡道。
“意念所惑？”姬轩辕一怔，他笑了起来，见魇魅投来不解的视线，他意味深长的道：“我不清楚太岁剑的事，我只知道，眼前的‘缙云’，确确实实是缙云，命魂别无二致。”
云无月这次是真的吃惊，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绪，喃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些事根本解释不通，若真只是意念残留，北洛不可能和缙云相似到这个地步。
姬轩辕仰起头，万里澄空如碧，白云悠然闲卧，之前梦域的损伤正在悄悄愈合，转而变成另一种形象。他笃定的道：“巫炤的意念已经不再占有优势，这个梦现在的主导者，是缙云。”
花海所在的地方很少有外人涉足。
缙云不是很清楚为何周遭环境可以在一念间更改，但他认为，这或许是巫炤灵力所化的某种障眼法——譬如姬轩辕解释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
西陵鬼师仍然昏睡不醒，缙云没有惊动巫之堂，他抱着一个人仍然步履矫健，身体飞快自屋顶掠过，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巫炤的居处。
侍从们兢兢业业的忙碌，缙云远远看了一阵，又扭头换了个方向。若是被怀曦和侯翟知晓巫炤的情况，怕是乱子不小。不过有姬轩辕做背书，缙云决定等巫炤醒转之后，再由对方定夺是否要告知巫之堂。
稍显破败的石屋今夜迎来些许人气。
缙云没有燃灯，将屋子收拾一番后，就把巫炤安顿在床上。陋室清净，他自顾自坐在窗台上发呆，想着近期发生的事。
白发被夜风吹得乱翘，发质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透明；被柔光勾勒出的鼻梁越发挺拔，犹如主人坚定的心。
及至半夜巫炤醒来唤了一声缙云的名字，他才扭过头，陷入阴影的半张脸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眸子静静的扫过去，深远沉寂，像是蕴着一点星辰的光。
巫炤一时间有些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迟疑着又叫了一声：“……缙云。”
“我在。”缙云回应道。
清辉透窗而入，满屋的寒凉在这两个字下，尽皆消散。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PS：云无月：……今天刷新一下认知。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