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来北往

　　两人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一路上骆晓北还在喋喋不休，归慕南索性给了骆晓北一只耳朵，全程不再说话。骆晓北说着说着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冲身后的男人说：“你怎么不说话？”
　　“你让我说什么？”归慕南不知道该对骆晓北说什么，因为他根本没去听骆晓北的话，他一直在看自己眼前骆晓北拾阶而上的两条小腿和露在外面一点点的脚踝。脚踝骨肉分明，线条明显，关键是白，明晃晃的，归慕南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么白，袜子和裤子就不能稍微长一点吗，盖住这部分，太白了，别晒黑了。
　　“我说了那么半天，你就没话说？”骆晓北觉得自己在唱独角戏。
　　“没话说。”归慕南继续往上爬，越过了骆晓北，心想走到她前面去，就不会看到那白白的部分了。
　　骆晓北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默默感觉很火大。打量大爷我爱管你的闲事了。骆晓北终于也沉默起来，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又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头撞到了前面的人。
　　“你干嘛停下来呀。”骆晓北埋怨的问。
　　“前面有岔路。”归慕南抬头看看分开左右的两条路：“你知道走哪一边吗？”
　　骆晓北越过归慕南的身体往前方望去，还真有两条路。
　　“不知道诶”她马上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也没有人从这路过，咱们可以问问的，前面的大部队走的哪条路呀？这怎么也没有个指示牌呀。”
　　此时归慕南正在用手机试图导航，可试了试却发现没有网络。归慕南踌躇了一下，迈开腿就朝左边的那条路走去。
　　骆晓北见状赶紧跟上，还不停的问：“你确定是这条路吗？”
　　“不确定。”
　　“啊！那你为什么走这边。”
　　“没有指示牌就说明条条大路通山顶。反正往上爬就对了。”
　　“那路上万一有老虎呢？”
　　“切，那就用你把它喂饱，我继续爬山。”
　　骆晓北在归慕南背后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就知道！”
　　大概是选择了不同的山路，本来一米宽的石头山路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只能容下两人并排的土路，沿路的花草树木长得也越发没有了章法，长长的枝丫经常伸出来挡住爬山者的视线。
　　骆晓北有点害怕了，紧紧地跟在归慕南的身后，渐渐地她伸手拽住了归慕南的冲锋衣一角，生怕一不留神把自己给丢了。
　　归慕南走在前面感觉到了骆晓北拽着自己的衣服，嘴角不禁上扬，感觉自己这条路还这没选错。
　　突然前面的归慕南突然转身拉着骆晓北拽着他衣角的手就往自己的怀里带，骆晓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一个怀抱给虚抱住，她下意识的大喊：“啊，你干什么？”
　　头顶一个声音：“小心，等会儿。”
　　骆晓北这才从归慕南的身后看到一个农民老伯肩挑一个扁担，前后都挂了很重的货包从山上下来，前后的货包随着老伯的步伐小幅度的左摇右晃，使本来就不宽的山路变得更窄了。
　　如果不是归慕南把她虚抱进怀里，她也许会受伤也说不定。等老伯走过他们两人时，骆晓北忽然挣脱，冲着老伯喊：“麻烦问一下，这里离山顶还远吗？”
　　老伯没有回头地回答：“再走半小时就到了。”
　　归慕南心里想：也就是这个家伙能把这么暧昧的时刻处理的如此……理所应当。
　　骆晓北听到老伯的话，转身对归慕南两眼冒光的说：“快走吧，半个小时就登上山顶了。”
　　归慕南觉得自己是多没有魅力啊，换做其他女孩子至少会羞怯一下吧，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骆晓北这个家伙是不是没把自己当男人看啊。想到这里归慕南觉得自己郁闷更多了一些。
　　两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任何登顶的迹象，骆晓北再一次不顾形象的坐在了路边抱怨：“娘啊，累死我了，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到，老头忽悠我呢。”
　　“人家大概说的是人家自己的体力吧，你估计要双倍。”
　　“什么！啊！不走了，我不行了。”骆晓北一听还要半个小时，果断决定放弃。
　　归慕南蹲在骆晓北身前：“咱们能有点出息嘛。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走了。”骆晓北已经乌龟吃秤砣铁了心了。
　　归慕南看骆晓北有点狼狈的样子，又从背包里拿了一瓶水递给骆晓北，看骆晓北大口大口的喝了半瓶，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我背你。”
　　骆晓北听了此话吃了一惊，心想还可以有这种操作。但是转念她又觉得不好意思真让人家背，于是赶紧说：“那多不好意思啊！再给我5分钟，我休息够了就继续。”
　　归慕南转身坐在了骆晓北身边，随手抓起骆晓北剩下的半瓶水就喝了。
　　骆晓北想出声阻止已经晚了：“你也不嫌我脏。多不卫生啊。”
　　“一会下山也要喝水，我背的水不多了，省着点吧。”
　　骆晓北想起自己刚才在山下因为嫌麻烦不肯背包，手里就拿了一瓶水，还都被自己喝光了，现在自己喝的是归慕南的那一份，就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再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骆晓北看四周没人，就悄悄地对归慕南说：“你实话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帮你留意留意。你岁数不小了，人不能活的太自私，你不谈恋爱，你爸妈是不是挺着急的。咱俩这关系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归慕南本来在闭眼假寐，骆晓北轻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阵风似的，应该挺舒服的，可这话里的意思让他有点烦。归慕南问骆晓北：“你还记咱么上学时我砸玻璃那次吗？”
　　“记得啊！那次真的被你吓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砸玻璃吗？”归慕南依旧闭着眼。
　　骆晓北不知道归慕南的问题和自己刚才跟他提起的话题有什么直接联系，只能老实回答“不知道。”
　　“因为不想将就，不想妥协，不想凑合。以我的身手如果打人估计会出人命，只好砸玻璃发泄一下，反正玻璃我赔得起。”
　　骆晓北不禁想起了那次归慕南的砸玻璃事件。事情发生在他们高二下学期，应该是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学校要求一二三班的全体学生都要在放学后再上两节课的提高班，而七八九班的学生也要上补差班。每天上完提高班都要晚上9点钟了，文佳所在的班成功的躲过了提高班和补差班两个雷区，所以骆晓北只能自己骑车回家。9点之后的学生车棚总是有点阴森森的，如果赶上骆晓北值日，她自己去车棚取车，总是硬质头皮抹黑进去，以最快的速度骑车就走。这两天阴森的车棚又多了一个恐怖的传言，据说二班的一个女生值日后自己到车棚取车，竟然看到车棚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因为车棚的灯很暗，只能看到是个男人的轮廓，看不清长相，待那女生想看清是谁站在那里时，那男人竟然敞开了风衣的扣子，露出了自己□□的身体。女生被当时的景象吓呆了，尖叫了一声，推着车子落荒而逃。消息不胫而走，对于骆晓北来说车棚的恐怖程度又增加了几分。
　　今天轮到骆晓北值日，她正在担心一会儿一个人去车棚取车该怎么办呢，当走到楼梯口时，发现归慕南正站在那里斜倚着墙看书。归慕南听到脚步声看来人是骆晓北，收起书对骆晓北说：“赶紧取车回家。”
　　骆晓北哦了一声，顿时有一种自己逃过一劫的庆幸，赶紧跟上归慕南。
　　两个人到了车棚，因为有归慕南的陪伴，骆晓北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左右打量车棚，归慕南问她：“看什么呢，还不快走。”骆晓北看归慕南已经走到车棚门口了，于是赶紧跟上。两个人在校门口道别后分开。骆晓北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想，幸亏归慕南等自己一起出校，让自己躲过一劫，下次在轮到她值日，天气已经转暖，天也黑的晚了，自己就不怕到车棚遇见坏人了。
　　可是骆晓北高兴地太早了。一天中午，骆晓北因为忘记带家里的钥匙，只能在学校吃饭午休。中午教室里依然没有人，她吃好饭后，打算把垃圾扔到女厕所旁的垃圾房，顺便方便一下。当她从厕所出来洗手时发现有个男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她没有多想就朝自己的教室走去，自己的教室在走廊的另一头，她走着走着不经意的回头朝厕所的方向看去，发现刚才的那个男人正在对自己笑，而且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裤子。
　　二班女生的经历突然出现在骆晓北的脑海里，她警铃大作，赶紧朝自己教室的方向快步走去，到后来竟然小跑起来。当她冲进教室关上教室门的那一刻，突然一张男人狞笑的脸映在了教室门的玻璃上，骆晓北吓坏了，她不知所措，死死的抵着门，嘴里发出了发狠的低吼。她忽然摸到了门上的插销，赶紧把门插上，这才向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讲台上。没想到外面的男人并不罢休，依然狞笑的从玻璃窗外看着她，她害怕极了。
　　忽然她想到今天中午各班有足球预赛，自己班的男同学也许就在操场上。她赶紧跑到窗口，朝操场上大声喊“救命！”，可是收效甚微。操场上人声鼎沸，自己的声音马上被淹没了。她又惊恐的回头看向教室门的窗口，没有看到猥琐的男人，她刚想松口气，却在教室的后门窗口看到了那个男人带着笑容的脸。
　　骆晓北害怕极了，她又望向操场，忽然她仿佛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已经来不及确认是不是了，她扯开嗓门大喊：“归慕南，归慕南！”
　　那个身影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朝教学楼这边望来，骆晓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继续喊他的名字，一边使劲挥动自己的手臂。归慕南好像察觉出骆晓北的不对劲，赶紧朝教学楼这边跑来，他离骆晓北越近，越觉得骆晓北好像是在向他呼救。归慕南终于听清了骆晓北到底在喊什么：“归慕南，救命，有变态！”她看到骆晓北惊恐的表情和时不时向后看的动作，大概明白了一些。归慕南赶紧回头朝操场上不知道喊了些什么，又马上转身朝教学楼跑过来，身后同时还跟过来四五个男生。
　　当归慕南跑到教室所在楼层时，看到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正在系裤子，一边系一边跑，一边朝后面归慕南的方向看来。归慕南来不及追那个猥琐男，赶紧朝教室里看去，只见教室里靠窗的墙角缩着一个姑娘，眼里充满了惊恐，手上拿着扫把，准备随时拼命。
　　归慕南着急地拍着门，喊着骆晓北的名字，才把骆晓北从惊恐中叫醒。骆晓北赶紧把门打开，归慕南冲进来抓着骆晓北的胳膊问：“怎么样，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我没事。那个……那个人他……”骆晓北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看到的事情，她很想抱着一个人哭一场，但眼前的归慕南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只能憋着眼眶里的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归慕南已经大致猜出是什么情况了。他安抚骆晓北说：“别怕，他跑了，不会再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再遇到类似情况，你就别理他，就想看到空气一样。这种人他就是通过你惊恐的反应来寻找刺激，不然他怎么不去菜市场找结了婚的大妈大婶。”
　　骆晓北一时很难消化归慕南告诉她的内容，只能顺从的点点头。归慕南想看看那家伙有没有被逮到，可刚要往门口走骆晓北就揪住了他的袖口，她真的被吓坏了。
　　黑豹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就破口大骂：“MD，兔崽子跑了，老子没追上。”她看到骆晓北时也不禁问：“你没事吧？别怕，我估计他不敢来了，就是来了也不敢再来咱们班。”
　　本来骆晓北的心情本来已经渐渐平复，一听黑豹的话又紧张起来。归慕南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黑豹，赶紧对骆晓北说：“放心吧，我会跟老师讲的，让学校加强门禁。”
　　归慕南果真找到了老师反映了这些情况，学校一边向骆晓北和二班的那个女生了解情况，并安抚她们说：“学校的安保工作一直都很不错的，这次肯定是个案，希望她们能不要对外声张，免得给学校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另一边赶紧对门卫和保卫都做了重新的部署，真是做到了外松内紧。
　　由于学校没有给予学生这件事情特别正面的交代，没过多久学校里就谣言四起。一开始谣言并没有传到骆晓北的耳朵里，她还是和平常一样，只是进进出出的都叫着文佳，再鲜少独来独往。
　　有一次她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办公室里老师都不在，只有外班的两个男生在办公桌上抄抄写写，估计是挨罚了。等出了办公室她才想起忘了拿老师要的教案，折回办公室走到门口时，骆晓北就听到了办公室里的议论声。
　　“对，就是她，听说叫骆晓北。”
　　“靠，变态也挺会挑的，身材的确不错。”
　　“长得也不错，听说还会跳舞。”
　　“据说是裤子都脱了，肯定那啥啦，你懂得。”这时办公室里有传来两个人的无耻的笑声。
　　“听说变态是笑着走的，一边笑还一边提裤子，肯定是爽到了。”笑声更大更刺耳了。
　　骆晓北砰地一声推开门，恶狠狠地瞪着那两个男生。男生们被去而复返的人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顿时有点尴尬的低下头。
　　骆晓北拿起老师的教案，全程都盯着那两个男生，最后留下两个字才走“混蛋！”
　　从那之后神经大条的骆晓北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被人偷偷议论了，而且越说越难听。这天回家骆晓北在□□上跟文佳确认这件事情。
　　骆晓北：大家是不是都在议论那天我遇上变态的事情。
　　文佳：别听他们瞎说，管他们干什么。
　　骆晓北：说得很难听吗？
　　文佳：嗯，都是谣言，姐们儿，谣言止于智者。
　　骆晓北：都说什么了，告诉我，从哪传出来的你知道吗？
　　文佳：反正挺难听的，你还是别知道了。都说是谣言了，谁都可以传，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骆晓北：有没有二班女生的谣言？
　　文佳：这个倒没有。
　　骆晓北：这不是很奇怪吗？
　　文佳：对呀，你的意思是二班那个女生传的？
　　骆晓北：不确定，可能不是，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文佳：姐们儿，你别往心里去，你越理他们，他们越起劲。不过也是，要是换做我，我也忍不了。
　　骆晓北：我烦，先下了。886
　　敲完最后一个字，骆晓北就果断关机了。躺在被窝里她哭了，她不明白自己本来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再次受到二次伤害；她不明白传出这样谣言的人能够在这件事情的不断发酵中获取怎样的快乐；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姑娘的清白可以在造谣者和传播者的嘴里这样随便践踏。
　　这一晚骆晓北依然没有睡好，梦里她又梦到了那个冲啊狞笑的男人，眼波中没有任何的流动，只是冲着她狞笑。她想跑却迈不开腿，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恐怖极了，可四周却迷雾一片没有人可以求助。
　　第二天，骆晓北是顶着一副熊猫眼去的学校，一上午的课她听得浑浑噩噩，可她在心里还是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的害怕与软弱，不然那些造谣者就更开心了，凭什么让他们开心，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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