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梅人

　　阿山皱眉晃晃头，下笔简略说明收到秦道之信件，自己决定先行往昙城一探白雀山庄，若是见信请来相助云云。
　　将信细细封好，他环顾屋内，这才发觉竟还剩下不少方子慕留下的零碎用具。此人挥金如土，见到喜欢的物件连骗带买，屋里除了品质上等的各式用具，还多了些摆件字画，可方子慕却完全不曾留恋，扔下便走，只怕是不打算带走了。
　　留在原处不妥，如此多物件，带走也不便，阿山犹豫再三，还是只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仅取一只方子慕放在枕边安神的香囊放进包袱驱虫，心下拿定主意，倒头便睡，只等天亮就动身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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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城，离阿山自小生长的京城甚远，阿山又在寺内清修习武，自然不知晓那是赫赫有名的南方古城，占据水路要道，乃商路必经之地。其繁华风貌，并不输于内陆名城。
　　睡下时他原想还要波折一番，想不到辞别净光诸位长辈，下山到潭罗后，稍作打听，来往商队凡是往南去的，竟大多要去昙城，阿山惊喜，省了不少功夫，当日就找商队上了路。
　　既然找得到干活的地方，又不愁吃喝，自然不必借用常大哥的名声，阿山此回出行未再找万花商行的队伍，老板与伙计们看他穿得土气做事踏实，只当他是哪个出来讨生活的农家少年，一路上不客气，只管使唤他做活。
　　这商队走走停停，沿路还做买卖，阿山天不亮就起来忙碌，天黑才疲惫睡下，只见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昙城越来越近，只是没了方子慕，旅途显得平淡无波澜，并无多少趣事值得一提。
　　这日终于到了昙城，阿山无暇欣赏风光，只顾着帮商队卸货安置车马，看他一路勤勉能干，鞋都磨得穿底，结工钱时，工头取了一双新鞋给他。
　　虽在其他小工看来，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甚至会嫌工钱结得小气，阿山却万分感激，又是一番客气，这才收下钱物离开。
　　他来时孤身一人，走时也无人作伴。此回行路并未见着几个谈得来的武林人士，商队虽有护卫，却不屑与阿山这等小伙计来往，自然交不到什么朋友。
　　这昙城大小事，他虽是问了，可看他是临时招来的帮工，年纪大些的人都懒于多谈，和他年纪相仿自然是见识不多。这经过多日辛苦劳顿，踏上昙城地界，阿山还只觉踩在云雾之中，不知白雀山庄究竟在何处，又如何能找到秦道之。
　　正如那日小容所说，往昙城一路而来，顺风顺水。虽是行得慢的货船，走在江中也是一刻不停，比阿山之前往应天去的更快出许多。此时站在昙城之内，鸟语花香，微风暖润，阿山解开外衣系扣，深吸进的都是清香气味，只觉神清气爽。
　　听闻昙城北侧临江，东南沿海，四季都如春温暖，并无京城那般风雪交加的严寒秋冬，实在令他不可思议。今日到了当地，果然民众都穿着轻便，房屋多用竹木构建，所用器物也与北方相差甚远，风情迥然，就算一时找不到人，倒是也开了眼界。
　　昙城体量，比应天小，而大过潭罗。城门处都有官兵巡逻，来往人士都要盘查一番，阿山跟着商队进城，已免去这些麻烦，但此刻看到身着软甲披挂兵器来回成队巡逻的官兵，还是不由感叹昙城比之潭罗的悠然自在，此处更显井然有序，而城内街道小巷都洒扫洁净，商铺门面招牌精致，小巧不失稳重，确有大城气派。
　　走在昙城路上，阿山抬头四望，看这也新鲜，看那也陌生，一时少年心性抑制不住，在城内大街小巷行走一圈，大饱眼福。此处人物风貌，果真与北方大为不同，而当地人所说方言，柔软轻巧，也不难懂，他听着心里甚是高兴，还站在茶馆外半晌，只为听听客人闲聊。
　　听得多了，他发觉白雀山庄在当地颇有名气，许多谈论都有涉及，可当他前去询问地点所在，当地人听他外乡口音，又穿得贫寒，大多不愿理会。不要说找人，他人生地不熟，连饮食住宿都成了问题，只好打起精神见人便问，好言好语挨家挨户，晌午时分终于遇到一位好客的老者。
　　老人独居本就寂寞，看他生得俊朗，有礼有节，年纪轻轻却一人风尘仆仆行路，又听闻他竟从潭罗千里迢迢而来，便迎他到院内坐下，请他喝碗水，边和他聊聊当地风土人情。
　　“白雀山庄？那可是大门户，阿山，你这远道而来，莫非是为了招亲之事？”
　　听阿山问路，老者很是吃惊。看他神色，似乎该是人人皆知的大事，但阿山却只在之前路人闲谈中零散听过只言片语，并不知详情，只好摇头。
　　“招亲是何事，倒是不知。实不相瞒，我会些不成气候的拳脚，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师父差我去找一位高人学功夫，那人此时正在白雀山庄暂住，我正是去寻人的。”
　　阿山不会说谎，老实行礼答道。他说得简单，而那老者是寻常百姓，听过也不知有何内情。
　　“哈哈，还当你是来应白雀山庄那比武招亲之事的。看你长得俊朗，又有力气，像是武人，近日来你这样问白雀山庄如何走的旅人，可是多不胜数。”
　　听他这样说，阿山更是摸不着头脑。
　　“您这意思，白雀山庄正在城内摆擂比武招亲？可……又是为谁招亲？”
　　听他问，老人更是惊诧，白眉下浑浊双目都睁大几分。
　　“阿山，你要去白雀山庄，怎能对它一无所知？山庄招亲，那自然只会为了庄主的独生女儿程婉柔，那姑娘可是女中豪杰，在我们昙城之中行侠仗义颇受敬重，生得又是貌美如花，这招亲擂台一开，前往求亲者多得都能排队排出城去。你若是要去找人，那算是来对了时候。近日来白雀山庄大开门户迎天下英雄，闲杂人等去不了主庄，你不如往擂台去，自然找得到问话的人。”
　　阿山连连点头，记在心里。老者所说程家千金一事，他倒是有所耳闻。
　　下山前问过净光守门的师父，白雀山庄虽算不上名震武林的名流，却也非小门小户。其独门兵器白雀鸳鸯钺自成一体，与寻常所见双钺不同，讲究武器机关与步法，功夫奇巧猛烈，只传长子，到这代庄主仅生有一女，便当男儿养大，家传功夫悉数传之，那独女也颇有天分，习练透彻，初入武林已小有名气。
　　之后，听老者又陆续说了许多，阿山心里有数，起身连连道谢，扛起扁担帮老者将水缸挑满，脏污衣物都洗涮晾晒，这才转身离去。
　　原来白雀山庄虽将女儿当做男子养育，但毕竟只有女子顶门户，仍显气力不足，早就想招一名相配的夫婿入赘进门，可程婉柔自小习武摔打惯了，心高气傲，多数男子都不放在眼中，父母溺爱又管教不下，媒婆说来多门亲事都叫她推了，眼看到适婚年龄，家中着急，便大摆擂台，想着若能来个赢过女儿，又有才貌的好男儿，也是一桩美事。
　　招亲种种，阿山自然不在意，他只一心寻人，可此时无名流引见，主庄难入，也只好依老者所说，去擂台碰碰运气。
　　听老者所说，擂台已摆过两日，因白雀山庄富甲一方，在当地又颇有名望，招亲已成城中一大盛事，整日有武林人士入城争抢上台，百姓则在台下看个热闹，权当看不要钱的大戏，各路商贩也聚集周边，好不热闹。
　　其实进城时已听人说到擂台之事，阿山不费太多功夫，便找到那摆擂之处。
　　还未见擂台，已听得人声鼎沸。台上似是正有人在比武，叫好声迭起。阿山生得不够高大，叫人群挡着视线，左右张望，众人都只顾朝台上看，无人理会他，找不到能问话的人，只好费力气挤到台下，终于见着几人像是家仆穿着，急忙过去问话。
　　可周遭吵闹不堪，阿山几次询问，家仆都听不分明，有一人将他上下打量，便随手塞他木牌，将一处有幕布围起的角落指给他看，便不再理会他，只顾着看台上热闹去了。
　　阿山看手中牌面，只有寥寥几笔写了个数字，不明其意，只得按指引去那幕布后看看。
　　不去还罢，进去之后，更是晕头转向。布后吵吵嚷嚷，各色人等甚多，靠墙有一桌，桌后坐两人执笔记录，有十数人在桌前排着队，询问来历身份后，自然有人引走。看前后左右都是身带兵器的武人，多为年轻男子，阿山在其中反倒平凡不起眼，就算走到桌前询问秦师父行踪，也被指引叫他先排队再说。
　　“这……此处究竟……”
　　阿山不知所措，只得跟着人流前进。等待许久走到桌前，两位家仆将他姓名师门都问过，听闻是辰砂寺出身，两人眼睛一亮，又将阿山细细打量，叫来一位小仆，吩咐好生招待，阿山正想开口问话，那小仆就机灵地扯着他的衣袖，问寒问暖拉离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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