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梅人

作者:小爪SmallC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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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好家伙,叫我遇上一个呆子


      “呵,这是什么话,以剑为证,兄弟之情,怎能让你玷污了。大人正谈事,哪容得小孩子插嘴。”方公子咧嘴笑笑,翻脸比翻书还快,嘴角挂上的嘲笑正直不足痞气有余,远不见方才一派儒雅清高气息。
      “你说谁是小孩,”少年沉稳迈前一步,步子也沉稳,脸上已显怒容,“把李叔的剑还来!”
      方子慕气定神闲将剑从包布中取出,托在手上,左右看看。
      “这可难办,李兄,你说好要送我的,却被这不懂事的孩童搅局,那他说让我还你,我就还你,我多没面子,你又多没面子呢,是不是?”
      李三钱只能讪笑,一句话也接不上,他觉得还是闭上嘴更好,再说下去,说不定连店都得赔出去。
      见他不说话,骗子得理不饶人,笑容更盛:“你看你看,李兄都默许了,你还有什么好说?小孩儿不要学大人逞英雄,该卖包子,就好好卖,多卖些,将来长大好买个更大的笼屉蒸包子。”
      方子慕仍旧是那张俊秀至极的脸,玉树临风的身姿,却一改之前迂腐敦厚的形象,嘴上不留情,如衔了毒草似的处处挖苦。他当然知道对面的少年虽然矮些,却不会比自己小太多,故意将对方说得低了辈分,当然只是占嘴上便宜,好将碍事者气走。
      小伙计瞪着他,却不见分毫退缩,眼神仍旧又直又憨,似是全没听懂他语中讽刺,反倒大声辩驳起来:“他是怕你怕得说不出话,李叔是老实人,做些小生意,可不像你,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来骗人!”
      “哎哟,我这衣服可不是绸缎的,不过就是粗织的布袍罢了,你人穷见识短,可不能胡说。”
      方子慕掸掸衣襟,说得有板有眼,好似真被冤枉,不过正如老李所想,他所穿短袍可是上好千丝棉细密织就,虽不如绸缎华丽,可结实挺括多倍,千丝棉布纺织工艺复杂,不易着色,要织染成他身上这件暗灰色的刺绣成衣,花出的功夫比绫罗绸缎恐怕还要多些。
      虽然只是包子铺伙计,能认出他的衣裳不是粗布,倒算有点见识。
      “到底是不是粗布,让我看看成色!”
      少年沉声大喝,话音未落,竟伸手朝他怀中的剑捞了过来。
      身形敦实得像拴马桩,可那手却奇快,稳准,方子慕眼神一软,双膝忽跪,看似吓得跌倒,却正躲过他的手,踉踉跄跄跑向旁边,长眉扯成八字,满脸都是被欺负的委屈。
      “敢情你们两人是一伙,以多欺少,可不是正经人所为啊,小兄弟,我这就向包子铺老板告你一状,包你今日就没钱吃饭。”
      “不劳费心,吃过了,饱得很!”
      少年未受他言语挑衅,也不看他假装摔倒的那些虚晃动作,两步大跨向前,步子竟比手还快,一阵风似的压身到他肩旁,伸手还是抢剑。
      这次,手指比前回还近几分,指尖勾到剑穗,又被方子慕两手高举,借着身高戏弄般地躲过。
      一来一去两个回合,两人忽的都变了脸色。
      在李三钱这样不会武的常人眼中,方子慕那比划不过就是大流氓欺负小孩,举着剑乱跑,让可怜的小伙计狼狈地团团转罢了。可祝桥庄是什么地方,就算深闺妇女,保不准都能会些拳脚,不用说此处还在光天化日之下街道正中央。小伙计那第一声吼后,已有懂行人纷纷将目光投来。
      少年原先纯是打抱不平的怒容,在二次被晃过之后,霎时闪过惊疑。他原先只看剑,终于重盯着方子慕的脸,深吸提气,气沉丹田,两脚尖往石缝尘土中一碾,扎实踩地,重新压好架势。
      老李没发现,可有些路人已察觉不对。要从小伙计离开包子铺那时就盯着看,恐怕早会发现,他一直都是沉下身迈着小步走,夺剑也不过就是快走,好似有意收着步伐,连两分力气都没使出来。
      方子慕虽然神色未变,笑容却淡了不少,他瞥向生意甚好的包子铺上方那块招牌,只看到丑得憋心,歪挤出木牌的两个如鬼画符的怪字。
      “包子”。
      说好听点,有奇拙怪朴之风,说难听了,不过就是大字刚识几个的人拿秃笔歪歪斜斜涂上去的。临街小店,只趁着人多挣些武林大会的顺风钱,哪来的正经武人?虽说祝桥庄毗邻百花台,号称人人习武,家家会剑,可终究乡野不入流之辈,也就是花拳绣腿比划几招。比常人结实些,有力气些而已。他没将这伙计放在眼里,可看清那沉稳扎实的下盘架势,却已察觉情况不对。
      “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是可敬可畏,可没本事,就该知难而退,何苦为难自己,”心下飞快思量,方子慕嘴上却说得头头是道、循循善诱,“这样吧,知道你面子挂不住,我给你台阶下,今日就当方爹爹我心疼你这儿子,赏你五两白银,盘下包子铺,可从此之后不用再卖包子,只管坐在账房收铜钱,你若是心疼你家李叔,把包子铺转手送了人,我倒也管不着。”
      说是给人家台阶,可他一张口,小伙计的辈分霎时变成儿子,还是受他爱护接济的亲儿子,便宜比原先占得更多了。
      自己受气事小,可父母大过天,方子慕出言不逊,换常人早已气炸肺,要和他拼死活,那一闹出动静来,正好趁着官府来管,他拿着剑抽身而退,还可把钱赖掉,岂不两全其美。
      没想到,那伙计仍是听不懂。皱着眉,抿着嘴,像看傻瓜似的侧头将他上下打量数遍。
      “儿子?你不过就比我大上几岁,如何敢称爹?你老实说,是不是仗着那张小白脸,去哪里骗过好人家的姑娘?生子就要养,为人父母是大事,怎可当作笑谈?”
      方子慕挑起眉细看他的脸盘,发现这伙计可并不是说笑,而是当真质问。表情严肃极了,还大有瞧不起他德行败坏的鄙夷。
      好家伙,叫他遇上一个呆子!
      这是哪来的呆傻莽夫,卖包子卖得脑袋也成包子了?听不出他这是在骂人么?
      “有眼光啊,知道本公子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方子慕不急着脱身,反而神清气爽淡然自若地一掀衣襟,翘腿在身旁木桩边坐下,也不管这地方是否挡着行人的路,“本公子风流倜傥,有得是投怀送抱的,何须去骗,你问出这种傻话,真叫人怜悯,喊声爹,方爹爹带你走边街玩玩?”
      “走边街”是包括祝桥庄在内,南北百里地区都通用的隐晦俗语,并无高雅内涵,俗不可耐,说白了就是去青楼玩姑娘的意思。三教九流都会用,像骂仗不吐脏字却把人家祖宗都问候遍似的,人人听得懂。
      可是方子慕的轻佻玩笑,却还是得不到满意的回答。他明明想看的是这个胡子没长齐的臭小子面红耳赤,顺便再挖苦两句,实在没想到那人的呆傻远超他的想象。
      “边街?哪啊?祝桥庄没这条街。你心虚吧,净说些莫名其妙的。”
      小伙计白他一眼,似是又将他看低一等,不再瞧他,只盯着那柄架在膝上的剑,“若你真是爱剑,不想还也可,赔给李叔六两银,说多少,就是多少,原原本本付完钱,放你走。”
      看着少年脚跟轻挫,右膝外拐,全身气息运调至左腿,双掌贯气抖臂握起的模样,方子慕神色一凛,陡然皱皱眉头。
      他那张脸,乍看是风度翩翩贵公子,细看是酒肉铜臭流氓气,可此刻蹙眉,却又显得气息内敛,露出少许不可捉摸的沉静来。
      小伙计当然浑然不觉扎个马步举起双拳的起手式有什么要紧,只管绷着背蓄势待发,等他回话。方子慕不起身,他也不追过去,但双眼圆睁,已满是“敢跑就敢揍”的逼人气魄。
      “好大的口气,李三钱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忙着出头?”方子慕用细长如葱的玉白手指轻敲着剑鞘。若有一壶好酒,他说不定都能当街自斟自饮起来。
      “李叔对我好得很,每日都来买包子!”
      少年堂堂正正,只觉自己已经得到天大恩情,方子慕听得差点笑出声来。
      “呵,买口填肠胃的点心,就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那本公子要是买下包子铺,雇你当大伙计,那你不是得以身相许?”
      这次,他都不指望少年能听懂。而少年也果然不负重望,一窍不通。
      “相许?许给谁啊?我说你这人,流里流气的就算了,怎么还老打哑谜,到底要不要还,不还就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百姓,我可要将你押到官府去。”
      方子慕悠然抬膝,将剑在空中顶个转身,又落回手中,握着剑鞘,剑柄朝向少年,身子都没从树桩上起来。
      “还剑,出钱,若我两者都不选呢?”
      “官府见。”少年毫不含糊。
      “怕了怕了,我可怕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恶霸强盗,”方子慕嘴上服软得畏缩凄凉,那双乌眸里好似要留下辛酸泪,“你不是要剑,且拿去。”
      少年没想到他满口答应,却也没生疑心,收起双拳,就那么大喇喇朝他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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