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梅人

作者:小爪SmallCl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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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且慢!鞋底掉了!


      另一边,阿山别过商队众人,走回大道上,这才有功夫抬头看看久闻其名的潭罗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从辰砂寺出行千里,他一路南下,又随商队东行,繁华世界也算看过不少,但潭罗仍旧在他见过那诸多市镇中独树一帜,楼阁形制与别处不同,颇有奇巧格调。
      “不愧是地名沾了三点水,风都是湿凉的。”
      阿山摸一把脸,又捏捏衣裳。还未走到潭罗地界,风就带上水气,吹得衣服裤子都潮凉黏腻,半夜睡不安稳。现在站在城中,他只觉得身上都快滴下水来,颇为不适。
      “如何?与你的常大哥情深意重地道别完了?可有掉两滴男儿泪?”
      正抬头看着,背后忽地有人说话,阿山一惊,很快想起那是方子慕的声音,便不想回头理会。
      “呆山,你还装聋作哑。”方子慕在他身后往脖颈上吹气。
      阿山向后撩手赶开他:“你若想和人说话,便到面前来说。做贼似的总摸到人背后偷偷使坏,你不嫌丢人,我还不想当做认识你。”
      方子慕轻笑出声,两步踱到他面前。这人进了潭罗就不见踪影,不知何时竟换上一套浅蓝色的素雅衣袍,比之前那件白袍还显得雅致俊俏许多。
      “呵,看看,你又闹小牛脾气。拿了工钱,做完苦活,又平平安安到潭罗,正是去寻欢作乐的好时候,你又绷着那张脸,是被偷还是被抢了?”
      “不劳你费心,好得很。我没闲工夫寻欢作乐,也没钱,我这就要上城西找净光斋去,你若是要玩,自己去就好。”
      阿山说着,抬脚要走,却被方子慕袖子一抖,给拦在半路。
      上下看看他,方子慕仿佛走进臭不可闻的老茅厕,痛苦不堪抬袖口掩住口鼻。
      “你……你莫非是打算就这样前去?”
      方子慕跌跌撞撞稳住身形,开口说话,声音都发颤。
      阿山早看管他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端端站直在路边任由他看:“正是。你又怎么了?打什么歪主意?”
      “歪主意?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如何能在你这一穷二白的和尚身上占便宜?啧啧,看看这破洞的领口,哎不对,这衣服就没有领子。脱了,都给你方爹爹脱了。”
      被方子慕拉扯歪斜,阿山将上衣袖从他手上抢回来,不快地拉扯平整:“莫要胡闹!这衣服虽破旧,却尚且能蔽体,你让我赤身裸体,岂不是更不雅观。”
      “让你脱下,当然是带你去换身新衣服。你现在跟着本公子,算是贴身的下人,怎能主人穿得光鲜,你却衣不蔽体,那叫本公子的颜面放在哪里?”
      阿山皱着眉,左右回味他这段话,终于察觉他的意思。
      “你是说,要带我去换新衣裳?”
      “正是如此。”
      “你坑蒙拐骗偷,是不缺钱花,我可与你不同,没钱买衣服帽靴,更不用说我身强火旺不怕冷,有几块粗布挡风即可。”
      方子慕痛不欲生地看他的衣裳,如眼睛被扎似的转头向别处,又看一眼,再躲开,反复三四次,阿山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扯着他的衣袖,紧上一步抬头逼近他的脸。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没完没了地打哑谜,我没空陪你在这里闲逛。”
      方子慕被他拉扯,干脆俯身下来,鼻尖差点撞上阿山的,吓得少年又往后退两步。
      “哈哈哈,你自己扑上来,又躲什么?莫非是旅途漫漫寂寞得紧,想叫方爹爹抱一抱?”
      阿山被他嘲笑,自己连最初想说什么都忘了,只好愤愤然转身:“你……我走了,你便自己站在这里抱树桩吧。”
      方子慕又扯着他不放,手像和他衣裳缝在一起:“慢着慢着,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这打扮,看着就糟心,还怎么好好玩乐?况且,谁说要你自己买衣裳了,就你那点粗浅的眼光,就算真的有钱,又能买到什么好东西?要是被人骗着,买一件带破洞的裙子来穿上,那可真是叫爹爹我无颜见人了。”
      “我眼睛没瞎,裙子裤子还是分得出来。你从刚才就爹爹长,爹爹短的,那么想当爹,自己去讨个媳妇生孩子便是,来占我便宜有何益处?”
      阿山再不想理他,自己大踏步往前走,而方子慕原先松松环着他的手臂猛然加上暗劲,往反方向扯着,一时间阿山迈不出步,方子慕也扯不回来,两人当街就这么较上劲,谁也拗不过谁。
      “撕拉——”
      阿山心里不耐烦,用力一挣,正要与方子慕当真较劲猛力甩开,却听到自己背上一声尖利怪响,扯着自己的力气陡然松脱,自己没收住力,往前奔出几步,差点扑倒在地。
      “你干什么……”
      阿山踉跄转身,却看到方子慕站在原处,手还向前伸着,手上抓着一大片看不出颜色的粗布。
      “哈哈,哈哈哈哈!”
      方子慕忽然大笑,将手里布片向他招招。
      “你又发癫了,笑什么?!”
      阿山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凉意,伸手去摸,竟一把摸到皮肉,吓得赶紧扯衣服来看,背后连着袖子到腰的大块布竟然都给方子慕单手扯碎下来。
      “你……方子慕!你看不惯我便罢,竟还上手撕我衣服,你到底有多下三滥!”
      阿山顾不得情面,当街怒吼出声。他声音本就洪亮如钟鸣,此刻带上怒气,更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哈,非是我故意要你难堪,哈哈哈,”方子慕笑出泪来,“你这衣裳,实在是又旧又破,布线都松散了,纸片似的,我可没使劲,它自己破的,你看你看。”
      方子慕两手捉着那布片,手指轻轻一扯,唰啦一声,布又碎成两半,断线飞撒一地。
      “这……”
      就算再没见识,阿山也知道确是自己的衣裳破旧得不成样子,不好再发怒,只能叹着气拉扯衣裳,好把那大洞勉强挡着。
      “还挡什么挡!既然破了,不如叫我再加一把力!”
      方子慕大喝,伸手扯着另一条袖子,向后甩臂,利索潇洒地将衣服另一半也扯碎,扔到地上。
      阿山大惊,伸手去抢,已然来不及挡下,上衣就那样只剩腰间半块布随风飘摇。
      整个上身袒露在风中,挡也不是,躲也没处躲,阿山两手挡胸,想想不对,又去提裤子,模样实在滑稽。目睹此幕,行人都纷纷笑出声来。
      又羞又愤,阿山不由伸手去推面前可恨之人:“你到底与我有何仇怨,非要这样取笑于我!”
      方子慕却顺手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自己往街道深处走。途径路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他却不闪不避从中径直走过,看也不看那些人的脸,只是苦了身后忍耐寒风身披破布,窘迫不堪的阿山。
      “你瞧你,分不清好歹,方爹爹会害你吗?衣裳坏了,你便不用心疼,只管叫爹爹给你送套新的。”方子慕旁若无人地笑道。
      “哎哟!且慢!掉了!”阿山忽然狼狈不堪地大喊。
      “什么掉了?”
      “鞋底掉了!我说你是不会听人话吗,停下,待我去把鞋底捡回来!”
      阿山右脚就只剩下鞋面,左脚半个也裸在外面。脚踩着地,倒是不觉得冷,可现如今连乞丐都知道找双带底包脚的鞋来穿才不至于叫施粥的富人家赶走,他却连乞丐都不如,这不是太丢人了吗?!
      “掉便掉了,你还想捡回来缝上不成!穷酸粗鄙不成样子,走!”
      方子慕细眉一皱,声音陡变,含着怒气低吼,右手蛇形缠上他臂膀,指尖成钩狠敲经络,阿山便觉体如钟鸣,霎时麻痹半边,不能动弹。
      看他呲牙咧嘴,总算不再反抗,方子慕又转怒为笑,捏捏他的脸。
      “这样才乖。只听过被人欠账生气的,没听过被人送礼也生气,真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

      ——

      “这身,碍事……太长太厚,我用不着……”
      都走出店外半个时辰,阿山还在拉扯衣领裤腰,难受得像要立刻满地打滚。
      “瞧你那不成气候的穷酸样子,不过就是穿了一件布料厚实,有领有袖的有系扣的衣裳,反倒像要你脱下一层皮似的。看你穿着草鞋,走路挺带劲,怎么换上好好的布靴,反倒不会抬脚了?”
      方子慕大步在前面走着,自走出店外就一眼都没看过阿山,谁知道他究竟用哪只眼睛注意到阿山全身别扭的模样。
      “这鞋底太软,太滑。我穿不惯。而且我走路脚重,过不了多久又会磨坏。”
      阿山用力蹬蹬地,又小心地轻踩着脚步走。
      “磨坏再买便是了,难道你还想为了保护鞋,赤脚在地上走不成?潭罗不比山野小村,地上什么都有,你听爹爹的话,穿上准没错。”
      阿山扯着衣领,又扯腰带。方子慕好似和这城里哪一家店都熟识,带他大街小巷地乱钻,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就发现衣服从内到外都换了新的,连鞋袜都给换了,他甚至都记不起是何人为他所换,原来的旧衣物又去了哪里。
      现在他穿着一件荷绿色的棉布短袍,布料挺括,下身是雪白的灯笼裤,小腿整整齐齐绑好了,脚踩灰底白面的窄口布靴,因衣料太过厚实,热得喘不过气,叫他百般抵抗,内衣只挂着件宽松薄衫,不系好领,敞着胸口,叫凉风吹过脖颈。
      这样穿衣是不合规矩,可这时方子慕却又不拘于面子了,摸他一把胸口,笑半晌,竟随他去,也不提醒他该怎样将衣裳穿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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