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谙

　　是苏日格，胯｜下一匹黑骢马，一旁还有匹胭脂马跟着。
　　我望见他脸上的神色，无不兴奋，不经意扬起的嘴角仍是孩子模样。
　　眼神里，却多了份坚持。
　　想来这两个月的长城之旅，他不是没有成长的。
　　见是我，他快马而来，在我身边停下，连人带马喘着粗气。
　　“……蕈儿，你是来接我的？”
　　我未置可否，向他旁边的胭脂马走去。
　　“这马……？”
　　“这马是带你来我们伊稚斜部的那匹，这两个月我日日训练，它已经是草原上最好的母马了。”
　　我听着刺耳：“最好的母马？难不成还有最好的公马？”
　　他摸了摸黑骢马的毛：“最好的公马自然是我这匹。”他笑起来，骄傲如一个获赞的孩子。
　　“这胭脂马…送给你了。”他眨眨眼，又觉得不对，“这马本来就是你的。”
　　我也不推辞，一把上马，问道：“你就不怕把最好的母马给了我，我会逃跑？”
　　他笑：“那我追就是了。”
　　我挑眉：“那就来试试看吧。”说着，一紧缰绳飞了出去。
　　两人两马，在山谷外宽阔的草场上飞奔着，日光渐盛，雾气中独有种自然之乐。
　　我停下马，苏日格亦停下。
　　“蕈儿，你骑马的水平愈发精进了。”
　　我笑着拨开被晨雾濡湿的流海回应：“那当然，这两个月我可是苦练骑术呢。”
　　“为了逃离这里？”
　　“为了不让你追上。”我拿侧脸对着他，却止不住笑意。
　　“蕈儿……”他的语气忽然变软，像是刚做什么重大决定，“以头顶的长生天为证，以日昭月华为明，我，草原之子，神灵信徒，伊稚斜部二皇子，请求我最美丽的娜鲁夏，我心中的塔格丽，成为我的新娘吧。请你……嫁给我……”
　　他看着我，脸上早已不是平时孩子气的表情，那么认真，竟让人心悸。
　　我被他的求婚震撼，半日不得语。
　　清晨的草原有种令人迷眩的美感，若非我是一个非典型分析家理科生，恐怕一时冲动我真当会答应他。
　　终究，没在这最感性的时刻被迷惑。
　　我问他：“为什么是我？我只不过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汉人而已。”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胆子，最有性子，最有样子的女人，所以我要定你，回程的时候我已决定，得不到你，就去面见长生天。”
　　面见长生天，便是迎接生命末日。
　　他依旧笑着，毫无顾忌地说着死亡。
　　“为一个汉人而死，你不觉得耻辱吗？”
　　他摇头：“你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又一脸期待地等我回答。
　　我知道，他的求婚不同于木齐那番只为心计，可我依旧不敢答应。
　　苏日格说过，他的名字是聚群的意思，果然人如其名，他能让身边的人乐于靠近他，与他并肩，而我，亦不是不喜欢他。只可惜，吾心归处，不在草原。
　　“苏日格，你抬头望望，就算见到长生天了好不好？”
　　我让他见长生天，便是告知他我不乐意嫁给他。
　　他垂眸，一会儿又抬起来，还是方才那认真的表情：“没关系，反正你跑的话，我追就是了。”
　　我看着他，一时无语。
　　沉默良久，他开口打断尴尬：“你怎么会一大早站在山谷口，是在等我回来吗？”
　　“也许吧……”我望天，“总觉得今日会有故人来约，便早早起了床，竟是你回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单于他们呢？”
　　他蓦地脸红：“父亲他们还有一日路程的样子到山谷…我是太想见你了，才离队赶来的。谁知一到就见了你…蕈儿，你果真是引我回家的娜鲁夏，雪山上的莲花……”
　　我轻叹，没有告诉他我本不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莲，我是山野松蕈，是从俗大众。
　　脸上忽有一点冰凉，接着，又是一点。伸手向天，发现原来下雪了。
　　怔忪间，雪已下大，我望着远处雾气蒙蒙又密密缀着飘雪的地方，总算不再有念想。
　　“好美啊……”我轻呼。
　　“我们回去吧，再晚一些说不定就封山了。”苏日格引马而走。
　　我跟上。不在话下。
　　永恒的长生天，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指引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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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日格回伊稚斜部，就意味着匈奴大军凯旋了。
　　果然没多久，匈奴大队浩浩荡荡踏雪归山，胡人们开始杀羊宰牛，庆祝他们夺回痛失王庭所带来的损失。
　　我对帐外的热闹并不关心，窝在帐子里听木留讲些逸事，权当消遣。
　　似乎有一群人经过我帐前，喧闹过后，苏日格进帐。
　　他见到跟我对坐聊天的木留时有些不自然，我懂得他的顾忌，立马让木留离开。

　　——虽有掩饰之嫌，总比把他留在帐内让苏日格不自在来得好。
　　想来又可笑，我明明不在意那草原之子，却念着他的情绪，十分矛盾。
　　苏日格走近，递给我一筒竹简，我打开，竟是《诗三百》。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答应了带给你的，果真办到了吧？可有什么表示？”
　　我将竹简收起来，轻敲他头：“别像个孩子一样，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你。”
　　他忽在我脸上印了一口，灿灿笑道：“这不就有了？”
　　明明我拒绝了他的求婚，这厮近日里却更加色胆包天起来，比之前更令人发指地吃我豆腐还不负责任。
　　我脸上挂不住，作势又要打他，他忙讨饶：“好了好了，蕈儿我错了……我给你见个有意思的人吧，他是我在此次远征路上认识的，而且你也认识。”
　　他一声招呼，有人推帐进来。
　　我一见那人脸上安定平和的微笑，就无法自拔地陷入其美色之中。
　　那人冲我略一点头，语气轻柔：“蕈儿，别来无恙。”

《不许碰我耳朵》
擅长脑补的大白兔受X各种意义上的大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