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今晚，陆源表现得很……乖巧。

　　卫廷礼从来没想过“乖巧”这个词还能用在陆源身上，然而情况确实如此。

　　他领着陆源认识了各个秘学组织的好友，来自印度的神婆、来自日本阴阳师、还有俄罗斯茫茫冰原上的通灵者。卫廷礼原本还担心陆源会与他们起冲突，毕竟陆源与华夏修士起冲突是常有的事，他就是其中一个。但意外的，陆源和这些秘学人士相处得都很好，几次推杯换盏、后都能互称好友了。

　　卫廷礼想了想，也对，他好像本来就善于交际，只要想被喜欢，很轻松就能办到。

　　不过，卫廷礼还有一点担心，今晚陆源喝的酒着实有点多。

　　卫廷礼抢先陆源一步拿起侍应生盘中的杜松子酒，说：“你应该克制下。”

　　陆源却夺了回来：“没事，我能掌握。”

　　卫廷礼看着他明显泛红的脸颊和眼角，不赞同地说：“我不这么认为。”

　　“好吧，”陆源放回酒杯，凑到卫廷礼耳边低声向他解释：“我有一套严格的酒精摄入系统来防止我喝醉。这个系统考虑了间隔时间、摄入量、酒品类型……”

　　陆源贴得极近，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不知为何带上了一股水果般的甜香。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体温透过衣料传递给卫廷礼。

　　明明修士从不会受酒精影响，卫廷礼却感觉自己脑子里有点晕乎乎的。

　　陆源还在喋喋不休：“……我当然不会忘了空气湿度、光线、人数等等环境因素。虽然看起毫不相关，但金克利教授的研究表明……呕！——”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卫廷礼低头看向自己满是污秽的西装上衣，认真地问陆源：“你是不记恨我没有被威廉斯弄坏外套？”

　　*

　　洗漱间内陆源吐得撕心裂肺，洗手台前卫廷礼对着脱下的外套发呆。

　　会场里有数千年加持下的强大禁制，任何法术都使不出来。各个秘学流派的精英齐聚一堂，每个都有移山造海之能，当然要做些安保措施了。

　　所以，卫廷礼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不用清洁咒，他根本就不会洗衣服。

　　算了。卫廷礼下了决定。直接把外套扔进了垃圾桶。

　　陆源刚好从洗漱间里出来，双脚发软，整个人虚脱了似的。但是，他的眼神依旧很坚定，扶着门框强调道：“我没有醉。我的计算从来没有出错过。”

　　说罢，他向前跨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卫廷礼赶忙去扶，还解释说：“酒精对修士的影响很小，所以大会供应的酒水都是添加了灵药的。”

　　“原来是这样。”陆源明显松了口气，承认说：“那我确是是喝多了。”

　　“……嗯。”卫廷礼忍笑。

　　陆源推了推卫廷礼，示意他放手。他走到洗手台前，扭开水龙头，用手捧着漱了漱口，而后又忍不住抱怨：“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改成感应式的？这样很不卫生。只要把感应器安在这里……“

　　陆源说着，把手向洗手池内探区，在水龙头遮掩的地方，他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陆源下意识地去按，只听得“咔啦”地一声，洗手台缓缓降了下去，镜子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陆源愣了两秒，惊异地问：“……这是？”

　　卫廷礼答：“不知道。”

　　他伸出手，感觉通道内有空气流动，而且能感受到灵力。可见，这里并不在千年禁制的范围内。

　　陆源蠢蠢欲动，他提议：“下去看看吧。”

　　说实话，卫廷礼不太赞同，这条密道得作用不可知、通往何处不可知，有没有危险更不可知。但与陆源相处这么久了，卫廷礼深知，对他来说满足好奇心比生命更重要。不然也不会贸然激怒火光兽，也没有其后一连串的事件了。

　　卫廷礼叹了口气。既然能使用灵力，自己就能保证陆源的周全，随他探一探密道也并非不可。

　　“跟在我身后。”卫廷礼说道，率先走下阶梯。

　　陆源跟着他也走了进去。周身的气温骤然降低。他们身后的镜子又有了动作，门似的缓缓关上，光也渐渐变细，最后一点也看不见了。

　　陆源陷进一片无边的深黑。

　　“拉住我。”卫廷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源伸出手向前探了探，碰到了一处温热，顺势抓了上去。

　　卫廷礼：“……”

　　陆源：“……”

　　“咳。”陆源收回手，掩饰尴尬地夸赞了句：“胸肌不错，挺大。”

　　卫廷礼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了，只好说了句“谢谢”，然后拉起他的手。

　　“光明咒太过引人注目，在还未确定这密道的情况时，最好不要使用。”卫廷礼说，“你跟好我，小心脚下。”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

　　这台阶设计得极为不合理，比寻常的踏步要窄并且更陡峭。台阶中间没有歇脚的平台，直直地倾泻向下。陆源几次都差点摔倒，还好撞在了卫廷礼的后背上，没有受伤。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下面隐隐出现了亮光，应该是到底了。一点点模糊不清的谈话声也传了进来。卫廷礼捏了捏陆源的手心，示意他注意。

　　“有人？”陆源问，他把嗓音压到最低，几乎是气声。

　　“十二个，三个分神九个元婴。”卫廷礼说道。他语气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这个境界的配置，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中洲修真界最有权势的几位秘门首领。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密谈？他们在谋划着什么，又在隐瞒着什么？

　　卫廷礼心中疑窦重重，但眼下的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他转头对陆源说：“我送你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一旦发生意外，一个分神老祖卫廷礼尚且能拼死一战，但三个？更别说还有几位元婴修士，都是经验丰富、手段老辣的修真界前辈。别的不说，就是祭出几件神品法器也够他们死好几次了。

　　但陆源显然不甘心，他何其聪明，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分神期的修士很少吧？华夏只有你一人，全中洲有没有十个？难道这些人是秘学流派的首领？”

　　卫廷礼不置可否：“我们快点离开吧。我的隐匿咒在分神期大能的神识中撑不了太久。”

　　陆源已经陷入了思索，喃喃自语道：“明明召开了联合大会，却要单独开小会。这很明显是在……”

　　“还有什么细节需要商讨吗？”

　　突然，通道底部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

　　“中文？”陆源问。

　　“陶方平。”卫廷礼认出了这个声音，又补充说：“华夏修委会会长。”

　　接下来说话的人用的就是英语了：“我依旧认为，我们该把信息向公众公开。一方面上帝教导我们要仁慈，另一方面……”

　　“上帝还让你们建诺亚方舟呢！”一个女声打断了他，趾高气昂地说：“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不就是和他一样的事吗？被选中的才能活下来。修士就是被选中的。”

　　她话中歧视的意味让陆源倍感不适，他皱着眉问：“她又是谁？”

　　卫廷礼静默了两秒，似乎是在确认，但还是不太确定地吐出三个字：“阳希子……？”华夏修真界的参会名额里明明没有她。

　　距离卫廷礼上次见到阳希子，不过才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他分明记得阳希子的境界只在金丹中期，连大圆满都没到，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破元婴，还到了能与秘门首领们平起平坐的地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卫廷礼向来不愿以恶意度人，但阳希子给他留下的印象着实不好。

　　阳希子还在说话：“再说了，就算告诉那些凡人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穿越不了界间屏障。还不是惶惶不可终日，死也死得不安生。不如干脆别去管他们，让他们能悠哉游哉地活过这段日子，已经是上天给的仁慈了。有些事情啊，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陆源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在说什么？”

　　卫廷礼没有回话，仔细地听着密道尽头传来的动静。

　　几位秘门首领又与阳希子争执了几句。阳希子不耐烦地说：“你们要是真这么有怜悯心，就和凡人们一起留下！还移民异界干什么？”

　　他们要移民异界？！

　　陆源和卫廷礼心里皆是一惊。

　　密道尽头的对话还在继续。阳希子这番话让秘门首领们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他们支支吾吾地又说了什么，像是在应和。

　　这时，陶方平又发话了，他问了个与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希子姑娘，请问国际宇航署的埃默森署长为什么没有来参会？”

　　秘门首领们像受到了提醒，纷纷说道：“对啊，埃默森去哪儿了？”

　　“我刚刚就奇怪，国际宇航署就派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是不是有点儿太儿戏了。”

　　“哈？”阳希子嗤笑一声，“我看你们才是儿戏，生死关头还婆婆妈妈的。署长早就在玄洲设好基地，等待大家的到来，自然是没时间与你们瞎扯皮。”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玄洲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一个声音问道。

　　“比中洲强一千倍！”阳希子说，“我去时还只是金丹，一个月下来就突破元婴了，你说好不好？署长呆得时间更长，现在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

　　“化神……”

　　在场的人无不心驰向往，顾虑渐渐动摇。

　　“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尚还保有理智的人问。

　　阳希子无所谓地说：“想验证就去验证咯。反正通道已经建好，宇航署的大门随时为各位敞开。”

　　又是一阵沉默。

　　“还是先派一部分人去玄洲考察一下吧。”陶方平再次担起主持的责任，说：“数量不用多，但必须是精英。也算是为行动探路。”

　　“对。”有人应和道：“就算再急也不能贸然行动。一万多修士全部移民异界玄洲，光组织起来也够费神的。”

　　“考察探路的话，参加联合大会的修士们不正合适吗？”

　　“那可要选个合适的理由，既要吸引人，又不能太露骨。这个计划在确定施行前最好保密，免得一些没脑子的泄露给凡人了。”

　　“正是正是……”

　　“你们要是决定好了，就把确切日期告诉我。”阳希子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懒洋洋地说：“不过，你们可得抓点紧，离中洲毁灭就剩八十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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