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眼下的状况有几分诡异。

　　陆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学室友、前实验室同事、非著名分子遗传学家——欧文用权杖在空中画出了一连串法阵，口中还念念有词。

　　等一下，陆源有提起欧文的姓氏吗？德古拉。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的德古拉。陆源本以为“麦克尼尔”是欧文的姓，没想到只是个该死的中间名。

　　哦，对了，欧文·麦克尼尔·德古拉是位尊贵的子爵，也是吸血鬼。多么“平凡”的身份。

　　做完一系列繁复的仪式之后，子爵欧文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好了，我已经确定这附近没有外星入侵者。或者，按你们的华夏修真界的话说，没有异界修士。”

　　又是与异界修士有关？

　　陆源紧皱着眉头，越发地疑惑，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他们的解释。

　　“那么……”欧文随意地扶起一张椅子，也不顾上面沾染的酒污，拉到陆源面前坐下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陆源看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神游天外的卫廷礼，直呼其名道：“卫廷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卫廷礼突然被点名，蓦地有点紧张，他收起惊麟剑，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回答道：“我是来开会的。”

　　“开会？开什么会。”

　　“第一百二十三届萨满、祭司、修士、法师及其他秘学人士联合大会。”

　　“……好的。”

　　陆源决定把这个听开头就很长的故事先放到一边，转而问欧文：“为什么我们导师的婚礼现场会变成……”他转头看向那两个趴在桌子上的男人，不确定地说：“凶案现场？说真的，你们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哦，那是乔和本杰明。他们很好。”欧文捡起了倒在地上的酒瓶，晃了两晃，发现还剩了一点，惊喜地倒进了嘴里。“唔，不错的香槟。”他咂了咂嘴继续说道：“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乔和本杰明。你知道有一种生物叫复生兽吗？他们每到晚上就会‘死’一次，第二天再复活。”

　　“我不知道。”

　　“那么……”欧文摊手道：“现在你知道了。”

　　“……”

　　陆源二话不说，朝他的脚边又开了一枪。

　　“砰！——”

　　“源！”欧文惊慌地站起身，懊恼地说道：“早知道你回国一趟会染上暴力倾向，我才不会把枪给你！要知道，这是犯罪，你甚至没有持枪执照！”

　　“我有持枪执照。”陆源抚摸着枪身，淡淡地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有全州最好的律师。他能帮我摆脱一切罪名，甚至一级谋杀。我劝你加快速度，下次我准备瞄准你的大腿。”

　　欧文顿时收敛了轻松的表情，语速奇快的说道：“这是一场假婚礼，宾客大部分是特工。我们早就发现了丽贝卡是外星入侵者，通过迷惑人心的特殊能力操控了伍顿先生，准备窃取他的研究成果。”

　　陆源皱眉：“‘我们’是谁？吸血鬼家族？”

　　“□□。”

　　“……□□。”陆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西方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秘密结社，推动过法国革命、美国独立至今还影响着世界。孟德斯鸠、马克·吐温、拿破仑，政客、学者、商人……无数耀眼名字的背后都刻有G字烙印。

　　陆源不满地说：“你明知道我一直想加入□□，却从未告诉过我你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欧文尴尬地佯咳了两声道：“你不符合标准，我亲爱的源。相信神的存在是加入□□的前提。不管是上帝、梵天还是摩西，你要是个有神论者。□□和你们的华夏修士管理委员会一样，是一个统管秘学人士的组织。”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陆源若有所思。但就□□做过的伟业来看，似乎是拥有了超出凡人的能力与智慧。“伍顿先生也是□□成员？”

　　欧文点点头，“他的研究有□□支持，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伍顿先生永远不缺项目资金。”

　　“合理。”陆源沉吟了片刻，道：“我以为修士，或者……秘学人士，对科学不感兴趣。但□□显然有很多科学界的巨头。科学与玄学不是对立的吗？”

　　“你手中的那把附魔枪就是最好的反例。”欧文耸肩道：“是的，我们能御物飞行，但也要根据风向调整魔力不是吗？”

　　“我喜欢你的说法。”陆源会心地笑了，又说道：“但我看不出共济资助伍顿先生的理由，他的项目与玄学没有半点关系。”

　　“哦，这还是得益于你，贝恩哈德金质奖章得主，伟大的陆源。”

　　欧文夸张的语气让陆源提高了警惕，他反问道：“我？”

　　“你发现了‘天才基因’。”欧文将话停在了这里。

　　陆源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你是说……”

　　“没错。”陆源还什么都没说出口，欧文便肯定了他，“伍顿先生认为，秘学人士的诞生可能也是因为存在着某种特殊基因。”

　　“有趣。”陆源眯起眼睛，大脑急速地旋转着。

　　欧文继续说道：“事实上，秘学人士常常伴随着基因病。比如我，前卟啉病患者。所以我的祖先才会有吸血、畏光的传说。而华夏修士们，”欧文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卫廷礼，道：“大多感情淡漠，缺乏同理心，很多都是反社会型人格。你是专家，你也知道这与基因有关。”

　　“所以，伍德先生在寻找‘修士基因’？”陆源问出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那他找到了吗？”

　　“当然。你的筛选方法提供了很好的先例。”欧文顿了下，压低声音道：“但更重要的是，伍顿先生和GCLab联合开发出新药物Yescra，只需经过简单的基因治疗，凡人也能开始修真。”

　　陆源嘴巴张了几张，良久也没说出话。震惊、激动、担忧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挤爆，他深吸了口气，说：“这是基因改造，不是基因治疗。你知道我对基因改造的态度。”

　　欧文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但是，不能吸收灵力，难道不是凡人身体上的缺陷吗？你为什么要反对进步？反对优化？”

　　“因为上一个‘优化人种’的人是阿道夫·希特勒。”陆源反驳，他情绪有些失控，站起身在宴会厅里转了好几个来回，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语：“我们要消灭‘低级’基因，改造‘高级’基因吗？我们要开始用程序定制新人类了吗？现行的伦理、道德、法律是否能支持这份疯狂？我们真的做好成为‘上帝’的准备了吗？”

　　“你必须做好成为‘上帝’的准备。”

　　“什么？”陆源顿住了脚步。

　　“你知道伍顿先生为什么邀请你来参加婚礼吗？”欧文平静地说道：“他想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伍顿先生希望，他最骄傲的学生陆源，能成为他的继任者。”

　　陆源心中警铃大作。

　　欧文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刚刚的行动中，我们有一位牺牲的同伴——戴维·伍顿。”

　　*

　　西森大学。

　　陆源上次站在这间办公室门口，是贝恩哈德颁奖夜前一天下午，他即将飞去瑞士，特地来向自己的恩师道别。

　　这走廊还是与他记忆中一样，消毒水味道浓重到刺鼻。陆源还在学校时和清洁工恳谈了好几次都没有成效，如今是越发地变本加厉了。现在是早晨九点，恰巧是教授的上班时间。陆源已经在原地等待了七八分钟，当走廊尽头的古钟敲响到第三下，他抬手叩下门扉。

　　卫廷礼说，修士殒命后会在生前记忆最深刻的地方滞留七天，就像之前的邱古川那样。陆源不确定伍顿先生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会在何处，但伍顿先生和他一样是个工作狂，将心比心，陆源来到他的办公室碰一碰运气。

　　陆源叩过门后，等了四五秒，里面没什么动静。他抬起手，准备再次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打扰了。”

　　陆源走进办公室，看到伍顿正在将刚脱下的外套挂进衣柜。

　　“请坐。”伍顿回身道，他难得开了个小玩笑：“不过没有茶。很显然，你的死讯一旦传出，助理就不会再在你的办公室里提前放好茶叶。”

　　陆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了一句：“我很抱歉。”

　　“我的死吗？哦，大可不必。”伍顿在陆源的对面坐下，缓缓说道：”大祭司早就帮我算到了这一天。不过，那女孩出手的瞬间还是吓了我一跳。还好我已经处理好身后事，没有任何遗憾。活了一百三十三年，我已经比大部分凡人要幸福，是时候开始一段新的轮回。”

　　陆源颔首道：“我尊敬您。”

　　两人安静地对坐了一阵。伍顿再次挑起话题：“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源。我也知道你会反对我的新药。”

　　与逝者争执是件想想就很残酷的事，陆源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坦言道：“这…有些违背我的信条。”

　　伍顿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的，我对科学的态度比你还要保守。我对人性的警惕比你更加严肃。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陆源疑惑地看向他。伍顿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建议道：“去参加联合大会吧。你会有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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