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寒雾山，照临观。

　　陆源路过茶室时，恰巧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喧闹。他思索了阵，记起今天是花姑他们回国的日子。陆源停下脚步，决定先进屋打个招呼。毕竟，不久之后，这几位就要成为他的师长了。

　　陆源轻轻叩了叩门框，却没一个人回头看他。宋玄白、王子雉、花姑，以及不知为何也来了照临的颜雪莉，四人将邱古川团团围住，讨论得热火朝天。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将邱古川的残魂团团围住。半透明的人影立在人群中，显得有点儿可怜。

　　“啊呀呀，老朽还从未见过碎得这么稀烂的魂魄。” 宋玄白捋着胡子说道。他刚从巴厘岛度假回来，整个人黑了好几个色号，头发和胡子被衬托得更加雪白：“这简直……就是人渣啊！”

　　“行了！一个梗说了七八百遍，不好笑就是不好笑，你烦不烦啊。”王子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的肤色倒是没怎么变，可能是因为本身就够黑了：“我更好奇的是，三魂七魄都快被打成粉了，他怎么还没散？是有什么神品法器在帮助他固魂吗？”

　　王子雉一边说着，一边倒背着手，绕着邱古川转了好几圈，扬着下巴命令：“喂，小子！大爷我问你话呢。”

　　“他听不见。”花姑提醒道。

　　“这就是邱古川的魂魄？”颜雪莉好奇地问。她是来找花姑的拿驻颜丹的，正好碰上照临三人在茶室“鉴魂”。

　　其实，颜雪莉早就是此次事件的知情者之一了。邱古川就算私生活保护得再隐秘，也毕竟是个公众人物。更何况，他还有一部电视剧和一档综艺正在制作中，就这么突然消失了，肯定会引起猜疑。于是，卫廷礼便委托颜雪莉开了发布会，以邱古川好友的身份告之大众：邱老师近期身体不适，暂停一切工作活动。

　　这个说法会有多少人买账还暂且还不知道，至少导演秦瑞生是大为不满的。他在不少公开场合提起敬业的重要性，含沙射影的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这些都比被人发现三冠影帝惨死家中、尸骨无存要好得多。一旦引起恐慌，深扒下去，说不定就会有人能捕捉到少许有关“修士”的踪迹。

　　“邱古川还能恢复吗？他这样太……”颜雪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收回去了。她有些于心不忍。颜雪莉对邱古川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谁知第二次见面，风华正茂的青年就只剩了一缕残魂。

　　“说不准。”宋玄白摇摇头：“老朽也没有养魂的经验，而且还是这么残损的灵魂。他的□□已经死亡很久了，就算三魂七魄都能归位，也无处可去啊。”

　　王子雉撇撇嘴：“所以我才说把他领回来完全是多此一举。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我就不明白卫廷礼到底是怎么想的。当时就应该度化算了，搞这么麻烦。”

　　花姑皱起眉，张口欲言。

　　这时，站在门口的陆源插话了：“卫廷礼尝试着度化过了，但没有用。残魂是一路跟着我们回来的。”

　　众人转头看向他。除了颜雪莉，大家的表情都未显示出意外。他们早在陆源踏进照临的那一刻就发觉了。只是邱古川的残魂更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小源，你的修真许可证考试怎么样了？”宋玄白问道。

　　“谢谢宋爷爷关心，我通过了。”

　　宋玄白欣慰地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陆源冲他颔首致谢，又寒暄了几句后，走到邱古川的残魂前。他微颦着眉，细细打量，这几天，邱古川的轮廓比之前更加清晰了，甚至能看出他俊朗的面容来。

　　这很不合理。

　　邱古川也说，肯定是有什么法器印在这残魂之内，帮助邱古川修复神魂。

　　“奇怪啊。”宋玄白将话题往前追溯了一下：“残魂没有自主意识，怎么会跟着校长呢？”

　　“没有自主意识吗？”陆源沉吟道：“但是他明明还和沈黎对过话……”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一位白袍道人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说道：“阿源，你心心念念都是我。令我好生感动。”

　　王子雉心里一惊，厉声喝问：“谁？！”

　　卫廷礼不在，照临观中就数他的修为最高，金丹后期放眼整个大陆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南山已经是顶尖中的顶尖。

　　可是，门外那修士来得悄无声息，必定是压了他一大个境界。

　　“这是沈先生，沈黎。和我们一起去过月中的那位天师。”陆源走上前介绍道，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他也很疑惑，“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想念阿源你了。”

　　陆源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唉，用完了就扔，可真绝情啊。”沈黎佯装着摇头叹了声气，而后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浅笑的表情。沈黎很适合笑，桃花眼莹莹发亮，好似盛了一潭春水。他微微颔首向大家问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接任卫廷礼的南山度师。”

　　众人一下子呆住了，直直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黎却显得悠游自在，把玩着手中的核桃，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对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我想冒昧地问一下，门口的那尊金像，塑的是不是尖叫鸡？”

　　*

　　“……你是新任的照临校长、南山度师？”陆源最先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地问道。

　　沈黎一摊手：“有什么问题吗？南山境内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陆源沉默不语。

　　月中事件结束后，他曾与卫廷礼讨论过，越发觉得沈黎这个人深不可测。那时，卫廷礼已经进入分神，却依旧探不明沈黎的境界。这也就是说，沈黎至少也是个化神老祖。然而，中洲已经上千年未能有人再步入化神期。

　　难道，他也来自异界？

　　“他怎么在这儿？”这时，沈黎发现了被安放在窗边的残魂，皱着眉“啧”了一声，抱怨道：“一大早的就撞鬼，真是晦气。”

　　陆源看了看窗外，已经快要日落西山。

　　沈黎又远远地望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一个月过去了，他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陆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反问：“那他该是什么样？”

　　沈黎怔了下，但笑不语。

　　陆源顿时心下了然。沈黎此举，无意是默认了邱古川的残魂能够自我修复，是他从中起了作用。陆源与沈黎认识少说也有二十年，虽然没怎么相处过，但在他的印象里，沈黎为人极其精明，从来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

　　其实，沈黎肯答应去月中帮忙，就已经大大地出乎了陆源的意料。他听到邱古川地址时的反应很不寻常。不，应该说他那一晚的表现都很不寻常。陆源从未在他脸上见过那样严肃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邱古川的残魂与沈黎的那番对话，无疑昭示着二人关系的不一般。

　　“沈先生好像对邱老师很上心？”陆源试探道。

　　沈黎眼波流转，避而不谈。他勾起唇角，换了个话题：“我今天来，就是想同各位打个招呼。但大家不用紧张，我不会去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野心。一切照旧。三天之后，正常开学。”

　　说罢，沈黎转身，不过是走向门口的几步路，身形彻底消隐。

　　“他……”宋玄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以博闻广识著称，中洲修士的术法，虽然不会用，但也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可是，沈黎离开时的身法，宋玄白从未见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南山度师一职为什么会突然换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花姑难得地说了一个长句子。

　　“对啊！”王子雉应和道。

　　陆源沉吟了片刻，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与异界修士有关。具体还要问卫廷礼。”

　　“那校长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啧，真是急死人……”

　　……

　　众人忧心忡忡，头顶弥漫着一团疑云。

　　谁也没有发现，窗边残影的嘴唇突然颤动了几下，似乎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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