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劣等生

　　“……哈哈哈。”宋玄白尬笑了两声，不予作答。

　　陆源继续问：“那您刚刚说的无极天尊……”

　　“哈哈哈，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好奇心很重啊。”宋玄白脸上挂不住了，赶忙出言打断了他，转换话题道：“小源，我记得你最讨厌寺庙道观，就连新年烧头香也要和家人辩论一番，怎么突然来寒雾山问道了？”

　　陆源斟酌了下，坦言道：“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对，观中是否有一位姓卫的先生？卫廷礼。”

　　宋玄白愣了下，不自然地说：“小源你又在说笑了，卫廷礼不是那个明星吗？怎么会在我们观里呢？”

　　“您怎么会知道卫廷礼是明星？”陆源反问，“他出演的影片类型应该不在您的兴趣范围内。”

　　“这……”

　　不等宋玄白继续否认，陆源抢先说道：“您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报恩。他可能救过我的命。”

　　“救过你的命？”王子雉眸光一闪，抢白道。花姑也来了兴趣，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源，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陆源点点头：“5号晚上，我和朋友在霜台山附近遭遇了一只不明生物的袭击。”说完这一句，他故意停了下来，看其他人的反应。

　　果然，王子雉接话道：“嘿！小宋，你和校长那时候不是正好在霜台山监考吗？”

　　“宋爷爷也在现场吗？那校长指的就是卫廷礼先生了吧？”

　　宋玄白笑笑没有说话，不予置评。

　　陆源继续说道：“我是学生物的。但是那天晚上的那个物种我从未见过。它身长在三十厘米左右，尖嘴长尾，皮毛可以自燃。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火光兽。”这次发话的是花姑，她的语调一改慵懒，变得兴致勃勃：“炎州火林山特产。用它的皮毛炼制而成的浣火布，这两年在女修中非常流行。所以火光兽的皮毛走私也是屡禁不止，现在竟然有修士大胆到运送活体了。”

　　王子雉咂咂嘴，感叹说：“宇航署的那帮人，工作做得也太马虎了。去年还吹嘘说中州海关是全宇最严，就连一只异界的苍蝇都飞不进来，这不是打脸吗？”

　　“咳咳。”宋玄白佯咳了两下，压低声音在王子雉耳边提醒道：“在凡人面前说这些，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关系。听到就听到了。”王子雉耸耸肩，丝毫不觉得需要掩饰：“一会儿把他这段记忆给清洗掉就行了。”

　　陆源皱起了眉。

　　王子雉的话太过刺耳，当着他的面轻描淡写地说要把他的记忆“清洗”，好似对待一件物品似的。

　　然而，王子雉并非个例，他的记忆已经被‘清洗’过不止一次了。

　　陆源清楚，王子雉不是为了给他下马威而故意表现出不屑。他应该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没必要在意自己。就像人类很难对蚂蚁表现出同情。

　　这不叫冷漠。他甚至看不见你，你太小了。

　　陆源深呼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不适。至少他还有一个筹码在手：“我进门时看到了外墙上的字，照临观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啊？”陆源突然转换了话题，让王子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缓了缓说：“哦，那个啊……城管画的。说什么这片山头已经划给了个傻X科学家建实验室，命令我们把照临观拆除。啧，竟然迷信科学，太愚蠢了。”

　　“实不相瞒，”陆源不紧不慢地说：“我就是那个傻X科学家。”

　　“什……”

　　“和照临观产生了用地冲突，我很抱歉。”

　　“抱歉有个屁用！”王子雉情绪激动地大叫着，扑腾着双臂几乎要化形，“原来是你小子害得我们流离失所。故事编得不错啊，口口声声说来报恩，结果是来耀武扬威的！滚！！照临不欢迎你！”

　　陆源不为所动，温吞地说：“王道长请听我把话说完。我之前是不了解情况，多有得罪，现在得知了我的恩人正是贵观里的人，自然是要努力补偿的。我可以和孟市长谈谈，请求更换选址。卫先生是贵观的人没错吧？”

　　“是是是，当然是了！”一间拆迁的事有了转机，王子雉倒豆子似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卫廷礼就是我们照临的校长啊，没跑！喏，看到那个小幻界了吗？就是他造的。”

　　幻界？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词。

　　陆源看着窗外的云雾若有所思。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他接受了太多的新知。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用知识来形容它们，只觉得越发扑朔迷离，却又感觉离真相一步步靠近了。

　　“喂！你快去谈啊，还愣着干什么？明天拆迁队可就要来了！”王子雉上前一步抓住陆源的手臂，语气急切地说：“妈的。这要是在我两百岁那会儿，哪会有凡人敢拆修士的洞府啊，不要命了！”

　　陆源已经学会了先搁置王子雉话中“不合理”的部分。他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可是，这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当然是我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且不说孟市长那边不一定能同意。这个实验室是启源生物制药公司在国内的第一个研发中心，全体管理层都很重视。地址变动要是回传到总部，层层审批，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我只能先斩后奏，承担的责任太巨大了。”

　　“你他妈玩我？！”王子雉陡然提高了音量。

　　一直在旁听的花姑也眯起了眼睛，充满敌意地盯着陆源警告说：“你不能忘恩负义。”

　　“不是我忘恩负义。”陆源解释道，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推脱，“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卫廷礼，当时我的记忆很模糊……”

　　“混蛋！——”

　　王子雉怒不可遏。他握着陆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钻心的疼痛一下子传入陆源的神经，让他几乎要痛呼出声。

　　“管他丫的《凡人保护法》，爷爷我四百年的修为，扣它一百年又何妨！”王子雉气到了极点，双目赤红，隐隐有金色的光晕包裹全身。

　　他在凝聚真气。

　　兀地，铿锵的杀伐声凭空而起。小小的一方茶室面目全非。昏黄的残像在四周飞速旋转，有金戈铁马，有走石飞沙。陆源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他感觉喘不过气来，全身的关节都在吱嘎作响。他看着王子雉的眼睛，看到它们变成了两个猩红的窟窿，然后又伸处无数只手，攀爬进他的身体，拽出他心底潜藏的恐惧，撕扯成一张细密的、丑陋的大网。

　　我要死了。

　　我该死。

　　死……

　　“影石！我们可以查看影石！ ”

　　宋玄白突然大喝道。他冲到王子雉面前，虚空一抓手里多了一把玉柄拂尘，挥手尘尾在二人面前扫过。明明空无一物，竟然发出“嘡”地一声，似是金石相击。

　　陆源猛地回过神，四肢酸软地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一抹额头，满是冷汗。

　　几乎是同时，“咻咻咻”地三道寒光从陆源的肩头掠过，直直地扎向王子雉的面门。王子雉大惊，立刻侧身，却依然躲避不及，还是让一枚坚玉钉刺进了他的胸口。

　　“呃！”王子雉痛苦地吞下一句低吟，靠在墙边抱怨：“花姑，你能不能换个提醒人的方式？好痛。”

　　花姑没有理他，对陆源说：“不好意思陆先生，这畜生野惯了，还不适应人间的规矩。”

　　陆源定了定心神，也只能说：“没事。”

　　宋玄白也惊出一身汗，现在还心有余悸。他的修为在照临四位老师中最为低微。如果王子雉真要下杀手，凭一个他一个宋玄白，是断也拦不住的：“咱们还是看影石吧。”他提议道：“那天为了记录学生们的考场表现，卫校长让我带了影石，存储了整座霜台山的影像。”

　　陆源点点头：“如果卫先生真的是我的恩人，我陆源定当会拼尽全力地报答照临，下午就联系拜访市长办公室。”他摸了下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小臂想，虽然代价比预期的大，但好歹目的达到了。

　　“哼。”王子雉冷哼一声，默许了。闭上眼继续用真气逼迫银针出体。

　　*

　　“……”

　　“……”

　　“……”

　　“……呃。”王子雉率先打破沉默，尴尬地问：“……校、校长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我不知道。”宋玄白也觉得尴尬，还觉得荒唐。

　　花姑则兴奋地把影石呈现的片段又倒回去放了一遍，反复欣赏。

　　看着影石的内容，王子雉有些于心不忍，他转过头对陆源说：“要不……你也别联系市长了，我们还是搬迁吧。陆先生？陆道友？陆源？？啧，怎么不说话？”

　　“他好像……打击过大，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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