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人间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许知就到了医院楼下散步锻炼。

　　从有意识开始，她就对自己格外的上心，无论是饮食还是锻炼作息，她都努力做到完美。

　　“许知姐！”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许知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枚红色短袖的少女正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怀里抱着脸盆朝自己挥手。

　　她眯起眼细细辨认了片刻，随后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小枝”

　　这是她从前的同乡杨枝，因为两个人名字很像，家住的也近，所以关系还算不错，只是自从她离开了家乡，便再也没有见过。

　　“许知姐，真的是你啊！”杨枝欢快的跑过来，拉着许知的手笑的无比灿烂。“他们说你在S市上班，怎么现在也来N市了？我好久没见你啦！”

　　小姑娘的欢快感染了她，许知伸出手抱了抱她说道“我前段时间刚从S市来这里上班。”

　　“啊？”杨枝惊讶道“你怎么又换地方啦，我感觉你是不是换了三四个城市了？那个S市不是和首都齐名的大城市嘛，这么大的地方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呀。”

　　许知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说道“大城市也不是这么好呆的。”

　　“哦哦，也对”杨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阳光洒在她有些发黄的头发上，略带小麦色的小脸上，一对弯弯的笑眼，看起来十分阳光可爱。见她笑，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跟着笑起来。

　　“对了，你这是？”许知望着她手上的行李问道。

　　“哦，前段时间摔了一跤，那边的医生非让我来大城市看看，我想着最近的就是N市了，所以就来看了看”说着杨枝拉着许知朝住院大楼走去，随后不以为意的说道“这里的医生非让我住院观察，可是我明明没什么问题啊。”

　　最后她看了眼四周小声的对许知怒了努嘴“大城市的医院就是喜欢坑钱。”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

　　许知闻言皱眉“医生坑钱也不会让人无缘无故的住院的，他让你住院的时候还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呀”杨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说道“就说我的脑子里可能有血什么的。”

　　许知闻言大惊，如果是脑子里有血的话，这个病可是很严重的。“就你一个人来了N市？杨叔叔他们呢？”

　　“对呀”杨枝笑道“要不是那里的医生坚持，我还不想来N市呢，没什么大问题就没让爸妈担心。”

　　许知一路陪着她到了十楼的病房，将床铺和手续都办妥了，杨枝这才想起问她“许知姐，你来这里还是为了你眼睛的病吗？”

　　许知点了点头

　　“那S市的医院不是更大吗，为什么不去那里呀”

　　“我已经来N市工作了，医保也过来了，如果去S市看病的话报销就会很麻烦，比例也很少。”许知淡淡道“对了，你在老家办转院申请了吗？”

　　“啊？”杨枝惊讶了“那是什么？”

　　许知由于多年的看病经验，因此对于各地的医保政策了如指掌，她慢慢的和她解释了异地看病需要流程，然后让她给家里打给电话，先把转院申请办了，这样可以多报销一点。

　　杨枝满口应下，许知再次告诉她自己的病房位置之后，便先回了16层。

　　她刚回来，就看到护士已经在挨个测血压了。

　　“你的血压有点低”小护士正在给26床的测着，看着病床上躺着，就算盖着纱布穿着宽大病号服，也掩不住俊朗外形的男子，小护士的脸有些红。“你……记得吃早饭，或者吃块糖也行，太低的话也会影响手术的。”

　　“恩”26床的何沉应着，眼睛却没有睁开。

　　已经换过纱布了，他的左眼还是完全贴着，右眼却依旧掀开一半。脸色苍白，但是已经比昨天的死灰色好了很多，穿着白色病服的他看起来少了点戾气，愈发衬得容颜俊秀。

　　小护士见到他的纱布，语气有些着急“啊呀，怎么刚给你换好的你又掀开了呀”她想抬手去给他放下来，却见26床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右眼，眼白处还带着血丝，眼角依稀有些撕裂的痕迹，但是确丝毫不能掩盖他凌冽的眼神。

　　小护士吓得赶忙收回手，一时间语无伦次道“我……那……那你自己注意点”说完便推着小推车便跑了出去。

　　“护士姐姐”许知见她出门，忙上前叫住了她。“我是27床的，我的血压还没测呢。”她温和的对她笑了笑。

　　“啊，”小护士忙掏出血压仪开始给她测量。手忙脚乱的把推车上的东西弄乱了不少。

　　许知伸出手帮她一起一件件整理好，笑道“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有”小护士慢慢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见许知笑的温柔，便也回了一个暖暖的笑脸“不好意思，忘了量你的了，刚才谢谢你。”

　　“不客气”

　　对待这种小白兔一样的护士，就需要像温柔的大姐姐一样。而对待那些像女强人一样的医生姐姐，她就需要像乖巧的小女生一样。

　　对于如何博得对方好感，许知一向游刃有余。

　　“许知”

　　刚离开护士站不久，许知便听到身后的唤声。她回头，梁确正穿着一身白大褂，怀中抱着一本资料朝她笑的十分温暖。

　　“梁主任”许知上前打招呼。

　　“今天感觉还疼吗？眼压测了没？”

　　“测了，眼压35，目前还是有点疼，尤其是晚上。”许知答道

　　梁确点了点头“恩，一般夜里眼压是会上升的。正常现象，不用担心。”说罢他将手中的资料递了过来“这是关于青光眼最新的学术报告，我想你应该会需要。”

　　许知惊喜的看着眼前的资料，抬头，眼神中是真诚的感激“谢谢梁主任，我之前都是在网站论坛上看的资料，还正想找机会问问您。”

　　梁确语气柔和“不用说敬语也可以。”随后他指了指资料又指了指一边的走廊窗口说道“如果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现在也可以”

　　“真的吗？”许知笑了，由于她一路过来遇到的医生都无法让她放心，因此她从好多年之前就开始自己研究这方面的学术。所谓久病成医，这个说法确实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现在有一个这方面的权威愿意指导她，她自然十分乐意。

　　想着这些，她迈步和他一起往窗边走去。“我之前在一个论坛上看过美国最新的一些手术资料。”

　　站在落地窗前，温暖的阳光散落在她脸上，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明丽的双眼中折射着莹莹的日光，看起来格外明亮有神。

　　梁确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插在口袋中，修长的身形随意的往窗边一站，整个人便像是童话里沐浴在阳光下的白衣王子一样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嘴角带着笑意，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许知犹豫了片刻，咬着下唇斟酌着说道“我想问……为什么我需要做小梁切除术而不是引流阀或者360小梁网手术。因为听说年轻人更适合后面两种。”

　　梁确挑了挑眉，他知道许知这个病人对于这个病很有研究，只是没想到居然精通到了这个程度，可以说全国只有百分之一的眼科医生知道最后那种手术，甚至至今也只有两三个医生接触过这类手术，还是在美国的指导下进行的。

　　“啊，看来我不应该让你提问的，这就难到我了”梁确故作为难的耸了耸肩，脸上却是一派温和。随后他微微拢眉思索了片刻回复道“确实，年轻人做小梁切除失败的概率高达60%，但是目前中国的医疗水平来看，还是小梁切除占大趋势。”

　　许知仰起头望着他，“这一类手术是不是配合丝裂霉素会更好？”

　　“是的”梁确点了点头“不过丝裂霉素在去年已经被列为禁药，目前医院都没有了。”

　　丝裂霉素是抑制疤痕生长的药，小梁切除手术最关键的就是阻止切口长成增生。但是可惜这类进口药物由于副作用以及临床试验的问题，目前还是禁药。

　　“那……”许知咬了咬下唇小声的说道“如果，我能弄到丝裂霉素，梁主任您可以帮我在手术中使用吗？”

　　梁确有些惊讶，一般病人能了解手术原理的已经很少，了解手术原理并且知道关键药物的就更少了。更别提病人自带药品的。

　　“抱歉，许小姐，我想我帮不了你。”梁确面带歉意“不过我可以开国产的药给你。”

　　“可是……”可是国产的药物都没有这个功效啊……许知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那，我有没有可能做360小梁网手术？”许知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这类手术也不是所有病人都合适，需要看你的房角情况”梁确中肯的回答“而且目前确实没有这类的临床条件。”

　　“可是我记得，您的导师林教授就是这方面的权威，也是全国这个手术的第一人。”话说出口，许知便有些后悔了，她虽是心急自己的病，但是这么明晃晃的表现出对于手术的不信任还是有些过分。

　　果然，梁确闻言，插在口袋中的手一僵，空气似乎有一瞬的凝滞。随后他低下头，细长的桃花眼静静的望着面前的这个病人，眼中的笑意依旧，只是渐渐有些敷衍“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个会议，我先走了。不过有件事需要提醒你。”

　　“病人，选择一个你信任的医生很重要”说完，梁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很显然，这段对话结束的不是那么愉快。许知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无论是作为自己的主刀医生，还是作为林教授的嫡传弟子。她将来都会需要梁确的帮忙。

　　许知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有些证愣，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得陇望蜀吗。能做小梁切除的医生已经很少了，可是自从知道了美国有更好的手术，并且国内已经有几例病例之后，她就开始动了其他心思。

　　梁医生是个好医生，她应该相信他。她抱着手中的资料有些后悔方才的无礼。

　　不远处护士站的小护士见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捅了捅身边的另一个护士说道“你觉不觉得这个27床的许知和梁主任好配啊”

　　“啊？”那个护士一脸疑惑的看了那边一眼，随后便说道“你是说长相吗？”

　　“不呀，除了长相，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像吗，都那么温柔。”小护士想起自己和许知仅有的几次对话，肯定道“他们两个要是在一起，真的是一本超级完美的医生类小说耶！”

　　“太像的人一般都不会在一起吧”一边的护士说道

　　“瞎说！性格一样才能在一起啊”

　　“我觉得互补才行”

　　“怎么可能!”

　　护士站又开始了无聊的辩论，而站在一边刚询问过许知床位的姜引言，拄着拐杖望着方才二人离开的方向，陷入了一阵沉默。

　　她是不是，和谁都可以这么亲近？

　　一向带着阳光般笑意的眼中，渐渐涌上了失落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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