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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去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眼睛蒙上走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材料做的十分扎眼。见双手还可以活动便忙不迭地想把自己的眼睛从这痛苦中解除，不想被旁边一个人重重一抓：

　　“老实点儿，动什么动。”

　　余去被打得发毛，立即回呛：“要说就好好说，动个屁的手。”

　　接话的声音粗犷，听完这话也来劲了：

　　“小兔崽子挺能耐，到了这儿还敢犟嘴。你老子我就打你了，又怎么样？”语罢将余去往前一推，旁边的同僚默契地伸出一只脚将他绊倒。二人见此哈哈笑起来，有一个还有点咽炎，笑的时候齁声带痰音。余去在双目暂时失明的情况下摔得不轻，爬起来就开始解遮眼布，然而这块“布”却怎么也解不开，手足无错的样子使胖瘦二人笑的更加起劲，尴尬和被羞辱的感觉让余去如将受到炮烙之刑，四肢似乎也要溶解的同时尊严更是被狠狠践踏。

　　“他就是‘最后一人’？”
　　“这位老爷可算是醒了我留在这儿加了一个月班就是为了等他醒。”
　　“哈哈，不知道等会儿他会发什么疯呢。希望是有趣点的，像上次那个自以为是世界首富的那个一样。”
　　“那个真的算经典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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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被蒙着眼睛，他也能感受到外人的视线。余去像是残存的一只珍稀动物，被戴着面罩看不清脸的人小丑似地取乐，任由他们肆意贴上任何标签。他愈发感到羞辱，愤怒，双足也不受控制地对大脑不断发出“即将溃逃”之意。但余去被胖瘦二人一左一右胁持着，他没有办法逃跑，也不知道该逃亡何方。在此令人难以忍受地处境下便衍生出了一种他自称为“高贵的沉默”的心情，余去安静下来，只是低着头闷闷地走着。

　　周围的窃窃私语没有变少，反而传出了嬉笑声。还有一些对他如此沉默的态度感到扫兴，不满地说了一声好无聊后离开了这里。

　　插曲结束后，他被二人带着进入到一个小房间。

　　眼睛的束缚被解开，明晃晃的光线刺的他睁不开眼，花了一段时间适应后，他看到自己身处一间亮堂堂的屋子内，对面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穿工作服的人。二人年龄在四十上下。胖子脸部浮肿烟味很重，呼吸间带有低级烟草和酒混合起来的臭气；瘦子很像各种作品里伪君子的形象，薄唇窄鼻狭长眼，明明微笑着却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他们拿出一块平板模样的东西，点了几下后从光屏内垂直映射出一张悬浮的资料版，再点一下，资料版变成了照相机一般的东西对着余去迅速拍照，不等他有任何反应，他的虹膜资料便以采集完毕并传输回平板中。

　　余去在森原的实验室里虽见识过现代高科技，但深觉被冒犯的底线随着眼前起码有两三个霸占视线反复闪烁光斑使他忍无可忍，拍桌而起：
　　“凭什么拍我，给我删掉！”

　　胖瘦没理他，对着小平板一阵摆弄后调开一张满是字的页面终于抬头：

　　“长话短说了吧。这里管吃管住管睡，在外面的裁决下来前你都可以住这儿不用付房租。操，这群龟孙子真他妈爽。老子那破房子没这儿好还要交钱，我呸。你个鳖崽子还有啥问题？”

　　余去撇头避开他的臭嘴，抿着嘴不做声。胖子见状又踢了踢他，“老子问你话，别跟个小娘们儿似地扭扭捏捏。”

　　这一踢彻底斩断了余去的大部分理智，他把桌子上平板抄起来直接扇胖子脸上连同水杯一起甩他身上，杯子被胖子的啤酒肚一弹应声落地摔得粉碎水溅得到处都是。一旁的瘦子被开水烫的一惊，子弹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用袖子狂擦衣服。

　　“老子叫你他妈的不要动手动脚，你妈个逼人是听不懂还是怎么样。”

　　余去骂咧咧的，刚准备一屁股坐回凳子用那包过期十年的餐巾纸擦裤子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四五个穿白衣服的警卫破门而入将他紧紧控制住。随之进来一个穿着正派的男人。

　　胖瘦二人，特别是胖子一见到他，突然换了一副表情：“主管。”

　　余去定定看着那个被称为主管的男人，四肢被白衣警卫扭得生疼。心想反正挣脱不开还不如放松权当这些人在帮自己凹造型。胖子见了主管亲热的很，一直在夸耀自己工作态度积极的同时趁机说着余去的不是。还说到他“也算是纳税人，这些人住的地方我也出了钱造。这群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打人。真是恩将仇报。”主管淡淡点头，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

　　警卫看了一眼手上的危险分子又看了看领导，后者轻轻指了指门。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主管和余去。

　　“真是不好意思。为了确保工作人员的安全我们配备了相应的安保措施。你的情况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刚才如有得罪请多海涵。”

　　男人瞥了一眼脚底的玻璃渣，勾起一个极浅的微笑。

　　刚才他之所以敢跟胖子硬碰硬，无非同样是看人下菜：见他穿着邋遢举止粗鲁，在外界社会地位不高且应当是个下等人。这样的人没有权利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一身横肉只是摆设，吓一吓就怂。想要套出什么关键信息很简单。

　　大概五六十岁的主管慈眉善目，但从气质上来看绝不是一个好说话便可好欺负的人。余去没有放松警惕，静待后文。

　　“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本事件受害者，今天正巧我来这里取资料。能够见到你也算是我们的缘分，填完资料后你有什么别的问题都可以问我。”
　　他递给余去一块新的平板，里面的信息有点多，不过需要本人填写的很少。余去没心情看一屏幕的花花绿绿。随便划到最后一页时有一项引起了他的注意：

　　“签署者死亡后遗体自愿交予本部门做妥善处理。”

　　“这是什么意思？”他指着这一行问，“人死了你们拿尸体干什么？捐赠给医院啊？”

　　主管挑了挑眉毛：“你有所不知。现在你所在的这栋建筑是政府出资——换句话说是用社会大众的纳税以及好心人士的捐款建成的。诸位虽然是受害者，但理应拥有回馈社会的感恩之心所在。你说的自然也是回馈的一种。”

　　“哦，那你为什么要叫我们受害者？”余去已经找到其言论里的缺陷，随之做出陷阱。

　　老人看了他一眼，后者低头将眼神中的小聪明用刘海的阴影覆盖掉。他滑动屏幕翻到一面指了指：“我们怀疑森原集团正在拿你们做活体实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强制唤醒解救你们的原因。”

　　余去闻言故作大惊失色状，努力寻找着在车上那种血管刺痛脑袋爆裂的心塞感：“什么？！难不成我身体里有什么病毒要变异了吗？”

　　主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们把大家聚在一起等待后续帮扶也有这部分原因。”
　　“那为什么还把我们这种变异了的身体四处捐赠啊。不怕感染更多人吗。”
　　“……”

　　上钩了吧。但说你不够如此是不是过早了一点？待会儿再试试。

　　但主管毕竟阅历丰富，用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自然应对。余去点点头后又问：“里面有监控吗？如果有人打我怎么办？”

　　“你刚才的那种爆发感，只怕是你打别人比较多吧。”主管被逗乐了，余去也嘿嘿一笑：“那如果有谁把我像那个胖子一样惹毛了，我把他打残了甚至打死了，会被赶出去吗？视频会被曝光吗？”

　　“因为你是本次事件的涉案者，可能日后还需要你们的关键证词。所以你会在本次事件结束后再被挪送监狱付相应法律责任，算是缓刑吧。”
　　主管还挺幽默，把本应很古怪的气氛调和的轻快不少，如果不谈二人的身份性质与背后案件的话，挺像普通的爷孙唠嗑。

　　“那他的遗体也要交给你们？就算不是被潜在病毒杀死的？”
　　“是的，因为他当初签署此协议时同意了此条款。”
　　“不签会怎么样？”
　　“很遗憾，我们认为ta是只想乘大树余荫而不想付出的人。互帮互助重在一个‘互’字。投桃报李才叫有来有往，更何况我们只不过是需要故去受害人的遗体……哎，我们是不予以提供收容所席位于这样的人的。”
　　“那如果我不想活了很想死有办法解决吗？”

　　余去还是很在意大叔女儿是在什么样一个地方自杀身亡，隐隐觉得这是个什么重大阴谋的一角。见时机成熟，如此询问。

　　主管手撑着头部，再次轻轻挑了挑眉毛。那双眼睛似乎洞察万物，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余去的心底忽地出现了一丝不安定感，觉得他刚才种种无非故意上钩给自己这个年轻人一点自尊颜面。现在牵扯到了一些关键信息，所以拿出三分真面目示人。他反复咀嚼着刚才自己的措辞：没有问题啊，大家都是从“梦里”那个顶层云端上摔下来的人，接受不了梦境与现实的差异选择轻生也不无道理，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同……年轻人。”他开口了，余去感觉周遭氛围完全没有刚才的轻快，似乎马上要传递出的某个冰冷事实：“刚才我没有回答你的那个问题。监控其实是有的，而且如果外界需要我们也会按照群体要求流露一些合口味的出去。”

　　他缓缓站起身来，身躯的投影打在余去身上。逆光而视主管的表情显得真实而冷酷，他咧开嘴笑起来：“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你这孩子还挺可爱的，这个时候选择套话来获取讯息而不至于等死。还有一点是就算你知道真相也无能为力，因为你没有打破他人制定的规章制度的能力，只能顺从。受人恩惠，总得拿点什么来换的。”

　　余去瞪大眼睛，心中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了。看着主管的神情，他咽下一口口水。
　　老人按了一下余去的肩膀：“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说了算的是掌握实权的人。性命可贵，别白耽误。”他在看似无物的墙壁上操纵几下，一个柜子由此打开递出一套浅卡其色的连体服来递给他：“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就不给你做一些常规检查了。穿上这个衣服在协议上签字就可以入住了。”

　　他怔怔接过衣服后，老人离开了房间。耳朵里只回响着主管的这一句话：

　　“受人恩惠，总得拿点什么来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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