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

　　眼前的男人话音一落，孟殃有一瞬间的怔忡。

　　“不是第一次” “背你”
　　男人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来来回回。
　　在她的心上震荡。

　　小姑娘刚刚还在人背上为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被背”而脸红心跳，这会儿就被告知已经失去了“第一次“，瞬间打脸。
　　更绝的是当事人还毫不知情。

　　“你？！什么时候！”孟殃一瞬间倒也忘了疼了，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下来。

　　莫深瞥了她一眼，嘴角浮现出一阵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他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略一思索：“十几个小时之前。”
　　十几个小时之前？！
　　孟殃的内心疯狂翻滚着。
　　烤肉店醉酒一夜……周廖他们竟然把她丢给了……面前的这个陌生男人？

　　等一等，要冷静。
　　可是这要怎么冷静啊？！

　　可能是老天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莫深的手机在这一刻响了。

　　“喂？”
　　“超哥，还有两个人就到你了。Eric在你前一个，你快上来吧。起码能看看对手实力，摸个底。”丁超一手捂着手机的话筒，蹲在安全出口的楼道角落里，防贼般地一口气说了个通。
　　莫深也算是摸惯了丁超的脾气，知道再任由他这么唠叨下去会耽误了正事儿，及时阻断了他的发言：“知道了。”

　　孟殃两眼巴巴地望着，她紧盯着男人的动作，看着他挂断电话，又盯着他直起身，把深灰色的外套搭在了手上，终于是垂下头来，盯着手里拿着的冰袋愣愣地发呆。

　　孟殃只觉得脑子里只觉得一团乱麻，前一晚的“醉后记忆”一点都想不起来，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说谎的性格。

　　试镜在即，莫深又回头在女孩的身上停了一瞬，便跟医务室的值班护士叮嘱道：“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会过来接她。”

　　医务室的值班员许弋似乎跟他是熟识，倒也没什么架子，只冲他点点头：“放心吧。”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病历，一本本查阅起来。

　　孟殃的心里知道男人已经走远，大脑和身体却还迟迟反应不过来。

　　此刻她应该做什么？
　　打给周廖？不行，怎么都不能打扰他试镜。
　　亲自找莫深问问清楚？不行，这种事情……太羞耻了吧。

　　正暗自发愁着，孟殃便听到许弋那里接到一个电话。“什么？演播厅有人太紧张晕倒了？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孟殃的耳朵动了动，只听到了“演播厅”这三个字。
　　不知道周廖试镜试得怎么样？

　　那面许弋立马丢下手头的工作，套上白大褂就要往外走，就见小姑娘突然跳下病床，手边随便抓了一把雨伞充当拐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一脸无害。

　　许弋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一丝不详的预感，试探性地问道：

　　“你……你做什么？”

　　*

　　十分钟后。

　　气氛严肃的演播厅内。

　　前排清一色坐着这次试镜比赛的评委。
　　SUNDAY公司总裁莫以南、知名导演Andrew Lee、《白鲸梦》导演莱意德、伯考大学研究生导师韦斯利、D市政府代表庄岩、《白鲸梦》制片人于沐、还有当年《歌剧祸影》的总导演汉森、以及SUNDAY公司的大股东翟向东。

　　这个阵容看下来，稍微了解到他们是谁的新人们，确实一站上台就会出现腿抖手抖声音跑偏的。
　　更别说这么七八十个人，能有个晕倒的也是在常理之中。

　　而孟殃现在正窝在演播厅的倒数第三排一个极其不显眼、可以说是完美避开一切光源的视觉盲区绝佳位置，好端端的欣赏起了台上的“免费”表演。

　　许弋叫着两个比完赛的男孩子拖着那晕过去的小选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孟殃双手合十连说了数十声谢谢，但这位姐姐的怒火和不平之气还是在胸口盘桓。

　　孟殃自觉理亏，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追星的野路子，把自己的手机调出了横屏的“许弋我爱你，下次请你吃饭”几个字循环播放起来，一下就把母胎单身许老师吃得死死的。

　　光是在一片黑暗中闪耀的“许弋我爱你”五个大字，就足以让一个28年来都兢兢业业奉献给事业的女医生原谅了整个世界。
　　毕竟，任何人在面对“我爱你”这三个字的时候，尤其是被说出口的对象还是自己的时候，哪有不眼瞎呢。

　　随着许弋的离开，闹剧结束，演播厅又恢复了试镜评定的紧张氛围。
　　面试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几个评委的表情还是略显凝重，尤其D市政府代表庄岩那儿，已经开始跟《白鲸梦》的制片人于沐小声议论以来。

　　“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男主的合适人选，你们搞这么大阵仗，不会是想来框我的吧。我为了这个项目，扛了多少资源，承受了多少压力，你们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
　　庄岩抿了一口茶，看着手里的评分表，又想了想上头交代的任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于沐眉头皱了皱，又将目光向隔着几个座位的莫以南和Andrew Lee望了望，内心了然，说道：“不急，您别忘了那边的两位公子，可都还没出场呢。”

　　“我可就相信你一次啊，我不管你话剧歌剧还是音乐剧，名利双收这四个字，你可得给我保证了。”

　　“好好好，庄科长，我保证，我保……我……oh my god……”或许是最后的感叹实在让人意外，评委席清一色地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舞台上。

　　蹬着马丁靴先行，皮肤白皙的少年周身散发出一身的清隽气质，右肩背一把浅灰色的吉他，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而此刻，演播厅的后台侧门突然悄悄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溜进来，用最快的速度坐在了孟殃的身边。

　　“怎么回事儿？跟我抢地盘？”灯光昏暗，翟苏棣点开了手机屏幕，一时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是你？！莫深的……”翟苏棣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几个音量，孟殃眼疾手快，赶忙捂住了他的嘴。
　　只徒留着翟大少爷睁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怒目圆视。

　　“大家好，我叫周廖。今年22岁，东桦大学的大四学生，今天我来面试的角色是Robin。”

　　舞台上的弟弟开始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孟殃也懒得管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两只手扶在红色的座椅上，全神贯注地盯住了舞台。

　　翟苏棣抹了抹自己被掐红的脸，在心里自认倒霉。
　　自个儿一大早就收拾妥当来看自己兄弟的“历史性舞台”，没想到被这小姑娘抢了自己的老位置不说，竟然还对个大男人动武，实在是让人面上无光。

　　虽然这个位置本来就让人面上无光。

　　而与此同时，《白鲸梦》的总导演莱意德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扶着眼镜打量起舞台上的男孩来：

　　“你知道么，你是今天试镜这个角色的第一个人。”

　　周廖轻轻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

　　一旁的大股东翟向东瞅了眼资料，倒也来了兴趣：“看你这资料写的，自己还有个乐队？”

　　“对，我是吉他手和主唱。”

　　莱意德打量了他一会儿，心里暗暗有了几分高兴。
　　这个孩子无论从气质还是外形来说，确实在今天来说算是个佼佼者了，只是不知道唱功实力怎么样，而且在选角上完全没有透露出该有的野心来。

　　他忖度了一会儿：“周…廖是么？为什么会选Robin的角色？怎么，对我的男主不感兴趣？”

　　周廖调整好自己的耳麦，眼神干净，回答倒是让人出乎意料：“我感兴趣。”

　　莱意德偏头，似笑非笑：“哦？”

　　周廖扫了一把琴弦：“有的人天生是Daniel，而有的人天生是Robin。我喜欢Daniel，但不代表我自己可以成为他。我和Robin一样，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试试。”

　　莱意德撇了撇嘴，心想这孩子真是不简单，也确实想了解一下他的实力了。
　　于是，率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以南清了清嗓子，问道：“好了，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一束聚光灯打到男孩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淡淡的光晕酝酿开来。
　　周廖闭上眼，拨动了吉他的第一根琴弦：

　　My fairy
　　能不能告诉我
　　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样的海
　　一样的蓝
　　不一样的却是
　　再也见不到你

　　那一刻
　　所有的声音消失
　　我听不见
　　我看不到
　　遥不可及的爱

　　My fairy
　　枪声吞没最后的呢喃
　　从此以后我再没了家
　　你灵魂的伤

　　让我慢慢舔舐
　　……

　　声嘶力竭间。
　　仿佛看到尚还稚嫩的白鲸少年在失去初恋挚爱时的那种悲痛和伤感，拨筋抽茧，仿佛要把最后的一丝希望碾碎。

　　一曲终了。
　　台下的评委会久久没有从这震撼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翟苏棣一边是震撼，一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边女孩的异样。
　　她弓着腰，一双手捂着脸，沉默得有些诡异，一时辨别竟让人辨别不出情绪。

　　许是现场的氛围有些奇妙，在后台休息室看到这一幕的Eric有些了然，不由轻笑一声：

　　“看来《白鲸梦》的第一个角色，定了。”

　　单孜人瞧着他的模样，并不接话，只盯着屏幕的画面，突然清楚地注意到了男孩的耳朵上挂着的“耳麦”。

　　更准确地说，那不是耳麦。
　　是助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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