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不戒你

　　慕远之侧过头，司敏那张人畜有害的脸正对着他皮笑肉不笑。

　　都是吃同一个锅里的米长大的，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慕远之手指微动，刚要出手，就听见他同桌说话了：

　　“哥，他过来帮我拿行李。”

　　“是么。”司敏放下搭在慕远之肩上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谁啊？”

　　慕远之：“……”

　　司恒：“……”

　　司敏这金鱼脑袋已经忘了前几天把人家揍医院这事了。只觉得慕远之脸上的伤有点眼熟，也没往深了想——他堂堂五中校霸，揍过的人可多了去了，哪能记住某个小白脸长啥样。

　　司恒也不想让俩人有过多来往，特意没提起那天的事：“他是我班体委。”

　　司敏啧啧称奇：“你们十一中体委还管这种事？”

　　司恒面不改色：“对啊，我行李呢？”

　　司敏把行李放在校门口的保安室，他和保安大爷混得很熟，打了个招呼就把行李箱拉了出来：“既然你找了帮手，我就不管了。晚自习我们三缺一，得先补个觉。”

　　慕远之接过行李。

　　“等会儿。”司敏按住行李杆，从兜里抽出一张红色人民币给司恒，“懂点礼貌，请你同学吃个冰棍，这天怪热的。”

　　司恒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一愣一愣的：“哦。”还算是她亲哥。

　　“等你能赚钱了再还我，到时候的利息是……”

　　“再见！”

　　回程时，他们是打车过去的。

　　慕远之帮她把行李拉到宿舍门口，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泄漏他假装骨折的事。

　　司恒：“如果我说了呢？”

　　“那我就……就……”他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在司恒的注视下，忽地一笑，“算了，反正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

　　司恒：“？”这莫名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

　　十一中宿舍楼一共六层，配有一个运货电梯，平时不开放，近期新生入学，特别开放一周，来让学生们搬运行李。

　　司恒坐电梯到三楼后，发现302号宿舍的门是虚掩的，已经有人了，里面有女生的声音传了出来。

　　司恒的手放在防盗门把手上，刚要拉开，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女生和别人的对话里——

　　“你知道吗，司恒和我一个班，我去！早知道我就少做对几道题去十班了。她还是我班学委，也不知道班主任怎么想的……你没听说吗？我一朋友和她一个初中，她和好几个男生谈恋爱，还被老男人保养过，男女关系特别混乱。仗着自己有个当小混混的哥，经常在班里欺负同学，老师都拿她没办法。”

　　司恒：“……？”

　　“中考成绩那肯定是抄来的啊，她这种人怎么会好好学习呢。我班还有个美术特长生，也是个不良，和她以前认识，真是鱼找鱼虾找虾那啥配那啥……你说入学成绩？抄的！她运气特别好，考场和我班第一长得倍儿帅一男同学坐前后桌。”

　　司恒：“…………”

　　“你说我离她的座位还挺近，我不会被她盯上吧。”

　　司恒无语地看着天花板，心里疯狂弹出满屏的MMP：我不会盯你，我只会盯我帅气的同桌。

　　司恒轻轻叹气，把手放了下来，没有选择立刻走进寝室，而是在走廊的窗台站了会儿 。

　　她忽然想起她哥是这么评价她的：“看样子是个‘蹬谁谁傻逼’的不良少女，实际上内心怂得要命。为了掩饰这一点，对待欺负自己的人总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就对我能拳拳到肉。有这样的妹妹，真是丢我这个校霸的脸。”

　　司恒在这里就要反驳一下了，她不是怂包，只是对于打断别人谈话这种事，真的很没有礼貌。

　　当然，她不介意教育一下这女生：在说任何人坏话的时候，都要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可这么做对司恒又有什么好处？她相信这位同学以后一定会因为这一点吃了一个大亏。

　　司恒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等她听完一个课件时，女生的聊天终于结束了。

　　司恒转过身回宿舍，却看到一个背着一团巨大被褥的女孩子站在302宿舍门口，肩上还跨着一个小猪佩奇的粉红色包包，另一只手抱着一颗多肉。姿势和司恒刚刚一样，握着门把手，一脸纠结的样子，瞅着比司恒这个当事人还尴尬一万倍。

　　这傻孩子，不知道把被褥行李放在地上吗？背着多累啊。

　　司恒走过去：“你也是302的？”

　　多肉点点头，认清司恒的脸后，尴尬一百万倍，脸都红了，好像说人家坏话的是她一样。

　　司恒拉过自己的行李箱：“进去吧。”

　　宿舍很明亮，阳台衣架上挂着几条毛巾，司恒一进来，眼睛直接看去了宿舍里唯一的女生。

　　那女生挂了微信视频，正拿着iPad坐在靠门一侧的床位上看综艺，听到有人进来，按了暂停。她刚要打招呼，就看见司恒一脸杀气直扫她的门面。

　　女生顿时有些做贼心虚的慌乱，但她心理素质还算强硬，坐直了身体：“嗨，你们好呀。我叫孙兴若，以后大家就是室友了。”

　　司恒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好的，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跟在后面的多肉可能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连忙介绍自己，就差把自己户口本掏出来念了：“你好你好，我叫谷争，不是乐器古筝那两个字，是斗争的争。我爸说，意思是让我不蒸馒头争口气。”

　　司恒有些意外，这小女孩秀里秀气的一副包子样，竟然有这样一个听起来文雅、看起来响亮亮的名字。

　　谷争终于知道把行李放下了，接着说：“我家不是芸陵市的，只能来住宿。你们都是本地人吧？”

　　司恒点点头，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谷争拍拍胸脯，放心地笑了笑，好像在说：没打起来真是太好了。

　　孙兴若：“我家在市中心，我妈怕我出门乘公交地铁太挤，让我直接住校。我周六日不住这里，平时可能也会回家。到时候你们帮我看着点东西别弄丢好吗？”

　　谷争连忙点头，一口答应：“没问题！”

　　孙兴若悄咪咪看了眼司恒，她正在往床上铺毯子，依旧没有搭理她。

　　孙兴若想了想，问道：“司恒，你家在哪啊？”

　　司恒的动作一顿，其实除了宿舍，她没有可回去的家，但对外人，她可不会这么说。她就没理孙兴若。

　　过了几秒，空气很安静。

　　谷争依旧热衷给任何人找台阶下：“她戴着耳机，肯定没听到，我们还是先别打扰她了。”

　　孙兴若看到司恒耳朵里确实塞着蓝牙耳机，她翻了个白眼，对谷争比划几下：这个人怎么这样。

　　谷争扯开嘴角傻乎乎地假笑两声，默默地擦掉了额头上的汗。

　　司恒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天已经暗了。

　　孙兴若在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着电视剧，时不时地发出大笑。谷争动作很利落，比司恒更早地收拾完床铺，现在在桌子上复习今天的课程。

　　司恒也把今天老师发的入学考试卷子拿出来，先把错题抄一遍，然后在网上搜答案。不知不觉就到睡觉的时间了。

　　司恒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另一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觉过，不知道是宿舍空间比她的卧室小，还是人太多，她总觉得不太适应。

　　空调的声音太杂，空气太污浊，就连孙兴若的翻床声都觉得太吵，也就谷争最安静，躺在蚊帐里呼吸均匀。

　　但今天其实还挺累的，司恒背单词背到凌晨一点时终于睡了。

　　***

　　开学第二天，司恒眼睛里挂着红血丝醒来了。

　　她醒的时候，没在床上看到孙兴若和谷争，她们桌子上的书包也不在了。司恒挪动了几下，在墙角处摸到手机，看了好几眼才看清时间，然后她猛地弹起上半身——迟到了！

　　十一中有早自习，一般情况下都是班主任来看管。司恒迟到了半小时，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课了。

　　司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穿衣洗漱，收拾完毕后，早自习的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司恒正往教学楼一路狂奔，在不远处看到校门口骑进来一辆二八自行车，给门卫看了一下学生证还是什么东西，然后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知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迟到，司恒放慢了脚步。

　　但直到走近，她才发现那个人是慕远之！他换了件黑色的T恤，一点也不着急地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锁上，依旧没带书包。如果不是脸实在太年轻，他的状态比门口大爷还要老上一轮。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慕远之也看到了她，惊喜地打招呼：“司恒，你迟到了啊。”

　　司恒抬了抬眼皮：“你不也迟到了？”

　　慕远之给她看手里的假条：“我跟班主任说了，我自习课起不来，要补觉，所以严格来说不算迟到，算请假。”

　　司恒：“……你这个叛徒。”

　　“你也可以跟班主任请假啊……哦，不能，你是学委，要起榜样作用。”

　　“…… ”啧，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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