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不戒你

　　司恒在初中的时候，仗着学习成绩好，迟到早退也是家常便饭的事。各科老师从来不管，甚至还会在她上自习课的时候笑呵呵地说“今天司恒在啊，那我来讲几道重点题”。

　　但入学成绩一下来，司恒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这种特权。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有能力的人才会得到优待与自由。没有才能的人，要守着每一道规矩，才能获取对自身最大的利益。

　　再说，开学第二天就迟到，她想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打算就失去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至于学委什么的，她巴不得李教主把她革职。

　　司恒用一秒钟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下一秒就转身往食堂走。

　　慕远之叫住她：“哎，你去哪，教学楼在这边。”

　　“买早饭，你要吗？”

　　慕远之一点没跟她客气，哦不，客气两个字从来不在慕远之的人设里：“如果你非要请我，那就来个小笼包吧，三鲜馅的。”

　　……

　　司恒回到教室时，正好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她刚坐下，谷争就蹬蹬跑过来，看样子要哭了：“司恒，实在不好意思，我六点钟就出宿舍了，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害你迟到。”

　　司恒眨了眨眼，对这颗多肉有了十二分好感，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是我自己想多睡会，跟你没关系。”

　　谷争依旧很纠结：“可是……”

　　司恒挥挥手：“迟到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谷争挠了挠头发：“好吧。”然后又跑回自己的前排第一桌。

　　司恒从桌洞里拿出了第一节课的课本，不经意间看到孙兴若就坐在秦婉婷的斜前桌，离司恒的位置真挺近的。她似乎时刻关注司恒的一举一动，触碰到司恒看过来的目光，像受惊的小鸡仔一样扭回头，跟身边的小姐妹继续聊天。

　　司恒几不可闻地哼笑了下。

　　其实孙兴若也差点睡过点，但她为了让司恒迟到，特意没有在宿舍里弄出大动静吵醒她。她以为李东升会很注意这种事，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司恒的位置，留下一句“可能起晚了，你们先自习吧，我去联系一下。”就走了。

　　孙兴若曾经怀疑过自己说别人坏话被听到了，她把谷争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问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谷争那个小土包支支吾吾了半会儿，模棱两可地憋出了三个字“没有吧”。

　　孙兴若也觉得没有，因为司恒不像是对此什么都不做的人。她们不良少女难道不应该对她破口大骂，或者扇人耳光？这么忍气吞声也太怂了吧？孙兴若跟朋友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不去再想这件事。

　　出乎司恒意料之外的是，她的前桌秦婉婷同学竟然没迟到，而是趴在桌子上睡回笼觉，下课才醒来开始补妆——真是个尽职的班长，牺牲也太大了。

　　她看到司恒才来上学，放下手里的刷子，清咳了两声：“我说司恒，身为班长，我要提醒你一下，迟到是不对的。下次注意点啊。”

　　司恒很配合：“好的班长，是的班长。”

　　秦婉婷笑嘻嘻地侧坐在椅子上：“咱宿舍另外两个人都是谁啊？”

　　司恒给她指了指。

　　秦婉婷带上美瞳之后才看清司恒的脸色不太好：“你昨晚没睡好？”

　　司恒打了个哈欠：“失眠，一点多才睡。”

　　秦婉婷震惊了：“那你还不多听听英语。”

　　“……听了，越听越精神。”

　　“这不可能啊，我睡觉前听英语，不到三分钟就能睡着。”

　　秦婉婷从包里摸出一个保湿水递给小伙伴：“亲爱的，熬夜对皮肤不好。喏，这个给你。”

　　“谢谢。”

　　慕远之也看出司恒没睡好，侧身跟她说：“上午都是副科，你可以好好地睡个回笼觉。”

　　“……”副科老师们听了想揍人。

　　***

　　上午除了第一节生物，剩下都是文科的课程。

　　司恒强撑着眼皮都抵挡不住各位老师的强力催眠。她除了在课间操时伸了几下胳膊，都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

　　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司恒终于在历史老师的嗓音中败下阵来。

　　历史老师是个刚毕业的愣头青，能够把历史课讲出百家讲坛的激情，并且不放过任何一位学生的眼睛。

　　他不相信在他的课程中竟然会有人睡觉 ，这简直是对他专业的侮辱，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挑战。

　　但第四节课了，大家都饥肠辘辘，实在有些没精打采。而比其他同学多睡了一个自习课的慕远之同学也开始补觉了。

　　一个人睡觉可能还会混过去，两个人睡觉可能也会忍，但两个人是同桌，一起趴在桌子上睡……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历史老师一个粉笔头砸过去——由于教龄实在太小，还没有掌握扔粉笔头的纯熟技巧，没砸着。他决定使出终极大招：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老师随手问了个问题，指着倒数第二排：“那位披着黑色运动服睡觉的男同学起来回答下。”

　　慕远之岂是别人一句话就能轻易叫醒的人？他风雨不动安如山。

　　教室里寂静了几秒，历史老师咳嗽了一下：“那位同学的同桌叫醒一下。”

　　教室里的寂静又深了几分。

　　老师：“你们班班长是谁？”

　　秦婉婷正在桌子底下看小说，正看到精彩之处，被她同桌——一个叫肖乐乐的男生碰了碰，她不耐烦地啧了声，小声低喝道：“别闹！”

　　听见对方没声音了，这才感觉不太对劲。老师又问了一遍：“没有班长吗？”

　　秦婉婷吓了一跳，立刻弹起来：“我、我是班长。”

　　老师不耐烦道：“把你后座两位同学叫醒。”

　　两位还在梦中的同学双双被叫起来，脸色都像要去打仗，看谁就要捅谁。

　　老师扯了下嘴角假笑，甚至觉得自己特幽默：“是不是教室太热了？两位男女嘉宾到走廊凉快凉快。”

　　***

　　走廊的空调确实比教室里凉快多了，被罚站的俩人终于清醒了不少。

　　司恒看慕远之打了个哈欠，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我是昨晚没睡好，你怎么天天睡啊？”

　　慕远之：“前几天感冒了，还被某个混混揍了两拳，吃的药有副作用，嗜睡。”

　　司恒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鼻腔被冷空气刺激，打了一个喷嚏，司恒搓了搓手臂。

　　慕远之肩上还披着运动服，看了她一眼，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给。”

　　司恒傻眼了，半张着嘴：“啊？”

　　“你睡傻了？”

　　“呃……”司恒正处于“很想穿上慕远之的衣服”和“穿上之后会不会尴尬”这两个选项纠结中。

　　看她没接，以为她是在客气。慕远之把衣服一抖，随即将衣服披在了司恒的肩膀上：“你要是感冒了，身为同桌，我就是第一个被你传染的人。”

　　“哦，你说得很有道理。”

　　慕远之给她传授经验：“你下次来教室的时候，也可以带个衣服过来，即能当枕头，又能当被。这样会睡得舒服一点。”

　　“好的。”

　　司恒裹了裹慕远之的运动衣，衣服的材质很轻，里衬很软，轻柔的触感带着少年的体温，像是一个柔软虚无的拥抱，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有种晕眩的感觉——看来早饭还是吃少了，有点饿。

　　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走廊里回响着各个班级老师们讲课的杂音。

　　许是无聊，离下课还有三十多分钟，两位被罚站的同学无视走廊墙上的摄像头，一人拿着一个手机玩。

　　慕远之随便找了本小说看，他注意到他同桌因为刚睡醒脸颊红红的，微低着头，后领扣在她白皙的后颈上，发丝因为起床后的慌乱有些炸毛。运动衣穿在她身上的长度能够盖住大腿根，乖巧中带着一丝说不明道不尽的其他思绪。

　　他突然觉得自己瞎几把给人家女孩子披衣服是不是有点草率，万一他同桌不喜欢呢？但他同桌没拒绝，还用手拽着领口，不让衣服掉下来，所以应该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为，好像也没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虽然司恒是短发，但女孩子气还是挺足的，绝对没有把她当哥们……

　　沉默几秒，慕远之说：“对了，咱俩还没有加微信吧？”

　　确实是，司恒打开手机app：“我扫你。”

　　慕远之的微信名是他名的首字母字缩写，司恒的就是她本名。

　　成功加为好友后，司恒想着说些什么，聊其他的有些冒犯，她调出手机的图片：“你能给我讲讲微积分吗？入学考试有一道选择题没有查到答案。”

　　“嗯，好啊。”

　　过了十分钟后，两人关于数学题的讨论声从压着嗓音，到越来越放开。历史老师正讲到商鞅变法的局限：“……总而言之，该法最大的坏处就是践踏人性的自由，你们说是不是？”

　　历史老师还没得到同学们的回应，就听到门缝传出慕远之的声音：“你要是按这上面讲的这样做也行，但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司恒：“那我还是按你的方法吧。”

　　老师：“……？”

　　历史老师忍无可忍打开教室门：“你们有没有对历史最起码的尊重！”

　　ps：此事以两人抄写“商鞅变法的正反两面”五十遍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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