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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秦乐家
“咳……雨竹姑娘。”祁满儿往后扒拉着瑟瑟发抖，小心翼翼提醒着她。
“哎呀，最近真是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形了。”雨竹姑娘打了个哈哈，变了回来。
“恕我直言，雨竹姑娘你是不是最近情绪一激动就会变成……那样那样。”祁满儿还是看着她这幅模样这幅模样正常些，说话也不带颤音了。
“对啊！尤其是见到秋娘的时候，总是不自觉酸楚，可是鬼又不会掉眼泪，闷得久了就会想要找个痛快。”
“具体是指……”祁满儿明明不觉得冷，但是雨竹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四散着凉意。
“杀人，放火，将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逼到绝境，在这青楼里风流快活去世的说出去也是不光彩的，大抵是草草了结下葬，然后随便编一个理由搪塞世人的口风。不管是平民还是名门的公子爷，一个例外也没有。”
那样温柔的目光就落在祁满儿身上，祁满儿打了一个寒颤。“你说的，是男人？那女人呢？”
雨竹摇摇头，笑得讽刺，“上青楼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吗？不，不是！都是那些道貌盎然的男人逼良为娼。”
祁满儿又问她，“秋娘也是如此？”
雨竹不语。
祁满儿就不害怕了，“我倒是很好奇，你口口声声说要那些男人去死，但是实际上，你没有动手杀过人吧？”
雨竹默默抚摸着那把朴素的古琴，饶是她怎么拨弄，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琴师雨竹？”
她还是不说话。
祁满儿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我应该早些认出来的，我见过你的画像。”
雨竹痴痴笑了起来，“那些个破画像，怎么认得出来，一点都不像。”
也不怪祁满儿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这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北岚琴师，因为除了同名之外，琴师雨竹绝妙的琴艺被传乎其神。世人为了歌颂她，将她的画像一改再改，面目全非。民间俗说，乐坛神仙，琴师雨竹。
雨竹是北岚帝国国主御用的琴师，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界？
祁满儿还是不信，仔细打量着这位其貌不扬的琴师。
既没有画像里那样传奇的神采，也没有充分展露她的琴技，自始至终，雨竹都没有承认自己就是那位北岚帝国的第一乐师，祁满儿却是信她的。
“见过我的人都会觉得失望。”良久，雨竹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祁满儿不解。
雨竹望着锁死的窗，透过镂空的牡丹花映照她面色惨白不堪。
“世人敬仰我，奉我为仙人。既要我有绝世的技艺，又要我有与之媲美的容颜。可我只是弹琴的女子，不是什么仙人，现在更是连人都不是。师父要我终日掩面示人，却又隐晦让帝王对我容颜有三分期盼。这样的期盼，就是要我死！”
雨竹的语气只是陈述，仿佛说的并不是她，只是一个传奇的女子罢了。
“你……”传闻那位北岚国主爱美人，好风流。难不成……
雨竹苦笑道，“都说了，青楼女子，身不由己，也要背负丑恶的罪名。”
祁满儿错愕，“不是说琴师雨竹出身名门望族，自幼身弱，是病逝，你……”
她忽然间恍悟，被丢到青楼的女子，家族不会再认，哪怕是名盛帝都的御用乐师，到底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
雨竹接着说道，“我死在异国他乡，尸骨未寒，那些家族的长老便嚷嚷着要瓜分我母亲名下的铺子。后来我唯一的女儿带着我的骨灰，他们不认，将我那年幼的女儿逐出家门，说她是家门的耻辱，弄脏了他们的院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点都不好笑。
祁满儿仿佛看见一个稚嫩的女孩一身麻丧捧着母亲死不瞑目的骨灰盒，沉重地站在满是宾客的堂前，惊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你说你的女儿，是秋娘吧？”算算年纪，从琴师雨竹去世，到如今也有二十余年了。这二十余年，雨竹都在嘉泽帝国没有离开过，难道北岚帝国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处么？
雨竹却说，“我不记得了。”
“……”
“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醒来后秋娘抱着我的骨灰盒，那时候她已经十四了。”雨竹不好意思说道。
姐姐！你连自己的女儿是谁都记不清了么？
祁满儿见她眉目清明，虽然没有惊世骇俗的容貌，但是也比一般的青楼女子养眼多了。沦落至此祁满儿于心不忍，问道，“这些年里，你就没想过要投胎转世？”
雨竹呜咽着，浑身抖动着，隐约露出獠牙。
祁满儿扶额，“好了！我不问了！姐姐你先冷静。”
雨竹弱弱说道，“不是我不想……”
“那是因为秋娘？”
雨竹虚弱地摇摇头，“我找不到自己骨灰了……”
呃！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么说只要找到你的骨灰，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雨竹又摇摇头，“我哪里也不去，秋娘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见她执拗劝不动，祁满儿觉得和一只鬼待在一间房里实在是有些诡异，突然想起来青丘的那只镜子。
祁满儿掏出手机，从空间里翻找那只袖珍的小镜子，然后对着雨竹姑娘。
雨竹有些疑惑她在做什么，凑上来看。
“这个镜子怎么这么亮？”她是鬼魂，看不见镜子里面。但是祁满儿却可以看见镜子里面半透明的雨竹，以及，她手中泛着一团黑光的木琴。
“这把琴……”
雨竹于是抱紧了那把无音的琴，“这是秋娘烧给我的。”
祁满儿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半晌还是扶着额头，“算了，你有什么办法能拨动这把琴吗？”
雨竹又茫然地摇摇头，“从我拿到它开始，便再也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真是奇怪……”祁满儿皱眉思索，这把琴明明就跟雨竹有关联，但是雨竹却拨不响它，这是为什么？
“比起这个，姑娘不先担心一下自己么？”雨竹十分温柔提醒她道。
“啊？”祁满儿跟一只鬼聊得忘乎所以，差点忘了自己是要被迫卖身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有人暗算我，那些花花公子休想动我分毫哈哈！”
祁满儿揉了揉后脑勺，这会才有了仙二代的优越感。
她还有以前保命画的符箓啊！虽然成品不多……祁满儿在手机的空间里面挑挑拣拣，找了几张风行符跟怪味符。怪味符这种东西，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吧！这玩意是祁满儿学着凡间的臭味蛋自主研发出来的，威力不赖，当初差点没让患有洁癖的大师兄将她剁成萝卜酱。
“唉！反正我是没什么大事，就当增添人生阅历了，我要怎么帮你找到骨灰？”
“我……我有一种感觉。”雨竹说道。“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当初唤醒我的，应该就是《秦乐家》，说不定姑娘弹一曲，我便能想起来了。”
“《秦乐家》？那不是你的成名曲么，我怎么会？”祁满儿生生吃了一惊。
“我……我有谱子。”雨竹从空荡荡的袖口中掏出一只小小竹签，很难想象那竟然是一支乐谱。
但是祁满儿又为难了，“可我连识谱都不会……”
一仙一鬼便沉默了。
祁满儿想起自己的手机，扯了扯手机壳上的容貌兔耳，在红包群里发了一条语音。
“大神大仙们，有没有人懂古琴的乐谱？”
很快就有仙子回复她了。
【何仙姑你爸爸】：有哦。
【萝卜小仙】：/感恩涕零，是哪位神仙哥哥姐姐？
【何仙姑你爸爸】：遏云秦青呗！没成仙呢！整天在地府开演唱会，吵吵嚷嚷好不烦人。
【遏云秦青】：/插会腰，说得好像您老人家常来我们地府似的。整天莲子滞销也不想想原因，居然还来地府酒吧推销？
【何仙姑你爸爸】：呵呵！是你们先发的小广告说要批发下酒菜，我的莲子怎么了？清热去火，养生必备！
【遏云秦青】：你见过哪只鬼需要养生的呀？啤酒配莲子？亏你想的出来。
【萝卜小仙】：那个，秦青大大……我这边情况有点紧急……
【遏云秦青】：哦哦！乐谱是吧？简单！
然后祁满儿就看见系统提示，【遏云秦青】发送了一个红包，数量是全群。
祁满儿点开，竟然是一个技能，叫做“乐水和同”。那个技能是荧光形态，祁满儿碰了一下便钻进了她的眉心。祁满儿闭上眼睛，突然通晓了许多顶级乐师的技能。
【萝卜小仙】：谢谢谢谢，救命稻草哇！谢谢秦青大大！
秦青发了一个“耶”的手势。
【遏云秦青】：你用好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馈啦！我还要准备下一场酒吧的演唱会，有空来玩。
祁满儿心想她还是戴罪之身，有空也没法去，但还是没有拂了秦青的好意，说了以后会去。
有了秦青的技能，祁满儿接过雨竹的乐谱，突然就能看得懂了。
“唔……可是要我现学现卖，真的没有问题吗？”祁满儿还是担忧。
一直在旁边围着祁满儿慢悠悠飘浮的雨竹说道，“姑娘有如此神通，不妨一试。”
“可是，没有琴啊！”祁满儿东张西望，竟然真的在房间里找到一把装饰用的古琴。
“这琴好久没用了，你弹弹看，我教你调音。”
一仙一鬼就这么摆弄了起来，弄得声响极大。
老鸨听到调音期间的魔音灌耳，疑惑道，“这贵人又在玩弄什么把式？”
秋娘冷冷假笑，“怕不是想要吵死我们，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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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列子·汤问》有载：“薛谭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自谓尽之，遂辞归。秦青弗止，饯于郊衢。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遏云的典故就是出自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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