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不妖？要不要！

　　车外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车内则回荡着萨拉萨蒂的小提琴独奏《流浪者之歌》，绚丽而伤感的曲调听得油菜浑身起鸡皮疙瘩，她从车后镜里偷偷看向时松，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波澜，再看向副驾驶上的安燃燃，正逗着猫笼里的小花花咯咯直笑。
　　油菜清了清嗓子，“额，有件事我一直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时松淡淡回道，“知道不该问就别问。”
　　“不是的，我就是好奇......”油菜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道，“新闻主播就那么闲的吗？”
　　油菜觉得有钱人应该都是很忙的，她以前的老板除了吃饭上厕所必须亲历亲为以外，巴不得所有琐事都由下属承包，而这位时主播不但爱管闲事，还当起了专职司机，从YO+公寓出来后，为了让小花花提前练习将来的拍摄内容，又马不停蹄地送她们去宠物学校。
　　“不，我很忙，还有四十分钟就必须回电视台了。”时松打灯把车渐渐靠向路边，“学校到了，燃燃我不等你了，送梅小姐回去拿护照后我就直接去台里了。”
　　“好嘞！”安燃燃提着猫笼轻快地跳下车，对着两人挥了挥手便小跑着冲进了对面的大楼里。
　　“护照......？”油菜顿时心头一紧。
　　“刚刚燃燃问你要的时候，你不是说护照落在以前住的地方了吗？”时松的语气不容置疑，“地址报上来，我们速战速决。”
　　“额.......我......好吧。”最终油菜决定惜命随缘，听从时松的安排。
　　时松把她载到小区门口后，解了安全带也下了车，油菜还以为他要跟着一起上楼，便停在原地等着，却见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雨伞递给油菜，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女孩子别淋雨。”就再次回到车里离开了。
　　油菜举着雨伞呆立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无所适应，过路的居民纷纷朝她投去怪异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把伞撑开，正举着雨伞淋浴呢。
　　那把伞厚实而宽大，油菜故意将伞面压得很低，好让周边的人看不到她的面容，走到一楼大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爬楼梯上去，楼梯遇到老熟人的几率要远小于电梯，而这个犹豫纯粹只是因为她家住在二十八楼的高层。
　　可能很久没有运动，爬到二十层就几乎是油菜的体力极限了，她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缓了一阵，又爬了几层，便隐约听到顶上的楼梯间有奇怪的声音传出，越往上这声音便越清晰，好像是一男一女，好像还很吃力，好像女的声音还有点难受......
　　直到油菜登顶二十八层，迎接她的是男女裸体混合体操的画面。
　　油菜吓傻了，长这么大连录像带毛片都没看过呢，怎么直接就上3D了呢，她长大着嘴，直到其中那个男的拉着裤子朝她大喊：“梅油菜，你别跑！”
　　她才猛然想起这位毛片男主就是高利贷老板手下的马仔二狗，油菜下意识地就往楼下跑，边跑边骂：早知道要下去，我费那么大劲儿上来干嘛！
　　二狗打着赤膊也跟了上去，手上还不忘拨电话给屋里的组长汇报。
　　几秒钟后，油菜原来租住的屋里破门而出一个同样打着赤膊提着裤子的男人，对着楼道里抽烟侃大山的马仔们大吼：“小娘们出现了！妈的都给我下去抓人！”
　　马仔们一拥而上，蝗虫般向油菜逃跑的方向涌去。
　　油菜还算耍了小聪明的，一连按下了几个楼层电梯的下行按钮，却还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人从装饰在大堂的圣诞树下提溜了出来。
　　“别以为往自己头上挂几个彩球就能cosplay圣诞树啊。”组长赵大勇扯着胸前稀稀拉拉的胸毛百感交集，“蹲点一个半月，可算把你个小娘们抓着了，我终于可以赶在过年前回家了！”
　　自从油菜滑脚以后，老大就给他下了军令状，不抓到人就别想回去，他也算是和油菜同病相怜了。
　　同样心情激动不能平复的还有以二狗为首的马仔们，赵大勇回不了家他们也一样，组长规定每天必须时刻待命，拉屎吃饭离开的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分钟，就连约个炮还得哄着姑娘跑来楼道里打野战。
　　油菜头上蒙着黑布，□□片似的被塞进了一辆小型厢式货车里边。
　　雨天塞车，开开停停了个把小时，油菜之前因为烦恼要不要和时柏去美国拍戏的事情失眠了好几个晚上，黑布之下居然心大无比地睡着了，车到了目的地还打着呼噜，可一下车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再也悠闲不起来了。
　　这是一片拆迁到一半的老式居民楼，工地上还零星有几个工人轮着锤子拆房子，见到赵大勇殷勤地打招呼，明显是一伙的。
　　油菜想到自己万一被灭口埋在这地下做地基，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的，不免浑身颤栗。
　　她被一路押送到七楼，直到众人齐刷刷地喊着“水哥！”，传说中的高利贷老大水哥，拄着一把银质狗头做成伞柄的黑伞出现了。
　　和非横跋扈、一脸横肉的手下比起来，水哥看上去可以说非常优雅而和善了，他总是穿着三件套西装，梳着蹭亮的大背头，五十出头的脸上不怎么看得到岁月的痕迹。
　　油菜以前见过他一次，当时她在他们的办公室对着夸张的利率纠结不已，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借钱。
　　开着亮粉色兰博基尼的水哥停了车走了进来，他看到油菜犯愁二话不说就给她降了五个点的利率，他浑身散着智者的光辉，还说：“女人就该不择手段地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油菜成功被洗脑，然后悲催地发现这五个点的优惠对于恐怖的利滚利的高利贷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从借钱的那天起，她就成为了水哥不择手段压榨的金钱奴隶。
　　“我这新换的办公室地点很特别吧。”水哥手中的伞柄敲了敲已经被拆得差不多的石膏墙面，顿时石灰夹杂着粉屑天女散花般落了下来。
　　这个办公室是最常见的钉子户格局，周边邻户的隔墙和地板都已经被拆得渣子都不剩，进楼都跟走钢丝一般，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楼去，唯独这个房间还厨房卫浴齐整的很。
　　油菜不自然地陪着笑：“特别，特别。”
　　水哥却将脸拉了下来，在房里仅有的一张沙发上坐下后，冷声道：“那我接下来问你有没有钱，你是不是仍旧要回答没有啊？”
　　油菜连忙识趣地掏出钱包里的银行卡，“瞧您说的，前几个月我这不是去凑钱了嘛，托您的福，我最近找了个帮明星带宠物的活，这张卡里就是刚发的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一分都没舍得用呢，现在全部上缴给水哥您哈！”
　　水哥没接银行卡，翘着二郎腿，有滋有味地喝起了马仔给他递上的冰啤酒：“你这孩子要是早这么伶俐多好啊，现在晚了，我没耐心等你蚂蚁搬家慢慢还了。”
　　他冷不丁地朝油菜扔过去一个文件，“签了吧，签了你的债就算抵了。”
　　油菜心中一惊，才在封面上瞥到“无偿器官捐献”几个字眼，赵大勇就把签字笔往她手里强塞，“看什么看，水哥难得对你网开一面，还不谢过水哥？快签！快签！赶紧的！”
　　油菜自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脖子被刀顶着也没办法，都不知道自己签的是什么，就被赵大勇强按着手指盖了手印。
　　收了文件，水哥品着小酒，心情显然不错，“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早上的拆迁补偿协议也谈得很愉快，没想到下午我们又愉快地和梅小姐结了一单，大勇，你等下带梅小姐去周边参观参观，让她领教下什么叫危楼。”
　　“好的，水哥。”大勇也是一脸喜气。
　　这种危房简棚，唯一能参观的就是自己的墓地的位置了吧，油菜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勇哥忙着呢，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已经看好了逃跑路线，前脚刚踏出办公室，后脚就被赵大勇拖出了办公室，绑在起吊机上，让她好好体验了一把心跳加速。
　　这栋楼与其说是危楼不如说是个空壳子，除了一到七楼屹立不倒的抽水马桶由水管相连以外，整个楼层连块能站的地方都没有。
　　“救命啊！救命啊！嘤嘤嘤嘤……”油菜被起吊机抛到了悬空的抽水马桶上，也顾不得干不干净了，反身蹲在马桶上，死死抱住摇摇欲坠的水管，吼得连破几个音。
　　危楼的天花板也早被掀掉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油菜的脑门上，和着她的泪水湿嗒嗒地糊了一脸,油菜无暇顾及乱糟糟的刘海,冲着四、五米开外的赵大勇喊话：“不厚道啊勇哥，我协议都签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嘿嘿，你傻啊，那可是器官捐献合同。”赵大勇立在楼道的断口边上，笑得一脸残忍，“你不出意外死掉要怎么捐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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