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

　　《她那么那么软》
　　文/观舟

　　“小小---”

　　余小接到乔青电话，是周日上午十点四十。
　　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探进来，在室内投注一片亮色，手机铃声惊醒了角落里的白猫，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阳光下拉长身体。似是听见床上人的动静，白猫谄媚地叫了一声，一跃上床。

　　手机里传出乔青啜泣的声音。
　　“我，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拜托你了小小，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话未说完，就被急促的“嘟嘟”声打断。
　　紧张的气氛立刻如退潮般消失，室内又重回慵懒温暖的模样。

　　联想起她更早以前的那句“我手机快没电了”，余小在床上懵了大约三秒，才将乔青刚刚连珠炮似的一通话理解完毕。
　　余小：“……”

　　白猫亲昵地蹭着她的手指，毛茸茸的脑袋凑上前来看她，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漂亮极了，见余小目光落在它身上，软着嗓子“喵”了一声。
　　是在要粮吃。

　　换做平时，余小肯定会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安慰说好吃的一会就到，但今天却不一样。
　　余小沉默且快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完全没顾忌南方冬日里室内的寒冷，迅速将衣服换好，洗漱完毕后打开衣柜翻了一阵，连猫粮都来不及装，便急急忙忙地冲出家门。
　　十分钟后，停在了一家药房门口。

　　身体好似总算反应过来了当下的严冬气候，轻轻打了个颤。

　　·

　　“需要什么药呀，小姑娘？”
　　推门进去，柜台前穿着白大褂的药师冲余小笑。

　　余小的脸有些微红，是刚刚一路小跑出来的，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扑闪扑闪的，扫了眼柜台里各式各样的药，对药师报药名：“毓婷。”
　　药师一愣，有些狐疑地看了余小一眼：“……小姑娘你多大了？”

　　余小说：“23。”
　　她声音轻软，咬字却很清楚。
　　药师有些不信：“23？”
　　余小点头。

　　似乎习惯了被质疑年龄，点头的同时还将身份证掏了出来，根据余小的经验，这是能最快让对方相信她所言的方式。

　　药师皱着眉瞥了眼身份证，又多看了余小一眼，才转身进去拿药。
　　一会儿，她重新从里面出来，将药放在桌上，对余小说：“空腹服用，两小时内禁食，有呕吐现象要记得多服一次，具体看说明书。”

　　余小认真记下：“好。”
　　那声音轻轻，听得人心尖发软。

　　药师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小姑娘生得白净，声音软糯，一双漂亮的杏仁眼里干干净净，黑发披肩，身材不是很高挑，属于极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那类。

　　想了想，药师没忍住补了句：“服用后生理心理上的药物反应都不小，要多加注意，小姑娘家家的，难受要及时去医院，别自己憋着啊。”
　　余小点头：“好，谢谢您。”

　　说完后便掏出手机结了账，想到乔青还在争分夺秒地等着，余小付完账后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转身拎着药师给的塑料袋往外面急匆匆地走。
　　---然后，就一不小心撞上了人。

　　“对不---”余小下意识说。

　　天凉穿得多，余小不是个身体好的，即便行动快起来速度也就那样，故而这一下撞得其实并没有很重，可她却忽地呼吸一窒，连话都没有说完。

　　空气间的尘埃卷着某股久远且熟悉的气息钻进鼻尖，缓慢地抬起头后，余小直接愣在了原地。
　　近中午的太阳最为热情，从男人的头顶洒下，模糊了五官，将余小的眼睛刺到发酸。她却还能认出对方，心脏仿佛在无形之中被人插进了细细密密的针，在一阵阵地犯疼。

　　---那是许洲。

　　冬日午后，镇痛的心脏里，堪堪只剩下这么四个字。

　　·

　　余小和许洲的相识方式很普通。
　　后者以优秀学子的身份回校演讲，能力、才气、颜值均为上等，吸引了一票小迷妹，当时和余小同寝的乔青就是其中之一。

　　余小和乔青的关系一直很好，听完许洲演讲后的某天，被乔青找了个借口神秘兮兮地拉扯去了KTV。
　　余小很少去这样的场合，过程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几度想走，都被乔青拉住。

　　“再等等，等一会嘛！”乔青兴奋着声音是这么对余小说的。
　　耳边太吵，向来喜静的余小脑内嗡嗡嗡的，根本不知道乔青说的“等”是在等谁。

　　直到开场大约半个多小时，许洲来了，乔青激动地快要将余小的手臂摇断，她才后知后觉。

　　余小对许洲没什么想法。
　　诚然许洲是好看的，相貌一等一，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傲气和自信，随便一个小动作便能迷倒一大片的小姑娘。但就像橱窗里精致而昂贵的首饰和包包，余小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她性格温吞，鲜少离开自己的舒适圈，不擅和人打交道，与奢侈品的兼容性也不好。
　　但好在，许洲吸引了乔青的注意力，令后者不再有心思一直按着余小，余小也终于得以找个借口从那个让她闷得透不过气的房间里脱身。

　　不能把乔青一个人丢在这，余小没走，对她来说，只要不在那个房间里就可以。
　　KTV外面的走廊同样喧闹，但却少了那些吵吵嚷嚷的人群，和需要提心吊胆会不时跑到她面前的话头和目光，令人舒适许多。

　　这会是晚上八/九点，余小在走廊上呆了会，把憋了半个多小时的身体放松，走出KTV。
　　街道上人潮拥挤，挺冷的，余小想买杯热饮取暖，站在奶茶店门口犹豫半晌，没买，到旁边转了会。

　　这附近地段繁华，这个点各种店也都还开着，街上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交谈着吵闹着，余小在其中缓缓走过，十分享受这种身处其中却神态抽离的状态。

　　半小时后，乔青的短信来了。

　　“小小，你在哪呢？”
　　“附近。”

　　“干嘛呢？”
　　“逛逛。”
　　发完这两个字，余小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是不是该回了？”

　　“还早还早！”这次，乔青发过来的是语音：“许学长他们还在这呢，我是在卫生间这给你发的消息，你赶紧回来啊，今天特别好玩儿，这么多学姐学长在呢！”
　　这条刚听完，下一条又来了。

　　“你别老喜欢一个人待着呀！多没劲！你就是太不合群才大三了都没找个男朋友，还一年就毕业了，总得给自己整点社交吧，就算不找男朋友，以后不还得找工作呢么？今天来了很多学姐学长，你赶紧回来，我和他们挺熟的了，回头我帮你介绍介绍—”

　　余小：“……”

　　垂下的眼帘将她的瞳孔遮住，看不出什么情绪，在原地停顿好一会儿，余小转身走回KTV。
　　在KTV的大门口站住时，乔青已经不发消息来了，余小驻足片刻，轻轻叹口气，重新踏了进去，情绪明显不是很高涨。

　　走廊曲折，她识路能力不佳，所幸还记得房间号，于是一边看一边摸索着往前走。

　　又过了一个转角，余小正要看看最近一个房间的号码，脚步却兀自顿住了。
　　目光穿过狭窄的走廊笔直向前，三步开外的墙壁边靠着个人。

　　那人身形颀长，被四周光怪陆离的灯光在墙壁上拉出了一个黑黑的长影，额边细碎的发丝下是深邃的眼眶。
　　纤长的指间夹着根烟，余光瞥到余小这边的动静，投注过来的视线疏离又冷漠。

　　那是许洲。
　　和房间里，还有演讲时完全不同的许洲。

　　没有那么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里少了几分世故，多了几分烦躁，充满了对周围环境的疲惫和厌倦。
　　他分明就靠在走廊上，周身的气场却与喧闹的KTV完全隔绝。

　　他好像也不喜欢这里。
　　某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撞入余小的脑海中，让她停下了脚步，眼神中出现了一刹那的疑惑。
　　像许洲这样长在人群中心的人，也会不喜欢这里？

　　“好看？”
　　低沉的声音响起，余小才蓦地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了，换言之，就是她盯着许洲已经很久了。

　　脸颊顿时有些微热，余小轻轻捏了捏手，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知是不是周围灯光使然，许洲的视线有些灼人，余小受不太住，说完后便低头想走，然而路过那人时，却被他悠悠伸出来的腿挡住了去路。

　　“没听见。”
　　冰冷的声音入耳，余小的心脏都有些颤，之前那种被强行留在KTV房间里的不安和沉闷感重新袭上心头，甚至比那还强烈。

　　许洲大她五岁，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吓人得很，根本不是余小能挡得住的。她最不擅长这些，身体都绷紧了。

　　“对不---”余小脑袋里嗡嗡嗡直响，红着脸转过头来加大了声音说，然而第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许洲夹着烟的手撤离，看着她的脸噗嗤一声笑开了。
　　那个笑容和他之前的冰冷完全不符，微弯的眼底亮晶晶的，甚至带着股隐约的孩子气。那种真实瞬间冲淡了方才周围紧张的气氛和超然的距离感。

　　“逗你玩的，怎么这么紧张？”许洲不再靠墙，站直了身体，低头俯视的压迫感因为那双含着笑的眼睛化解。

　　不再冰冷，热得刚刚好。

　　余小呆呆地看着他，脸颊上的热度越烧越旺，一点儿缓解的意思都没有。

　　“你是南大的？”然后，她听见许洲问。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