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终得安宁与本真

　　在低纬海岛特有的湿热气候催生下，棠府后院的芭蕉高得让人觉得魔幻，池宛，也就是现在的棠真，放下手上的的笔，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芭蕉林，内心默默地吐槽，明明记忆里的芭蕉都蛮矮的，怎么这里的芭蕉就好像吃了增高灵药一样，话说芭蕉会结果子吗

　　“真真，画画要用心。”棠夫人放下手上把玩的青瓷碗，对她那明显走神的小女儿说，随后她又摇了摇头，“要是静不下心，就不要动笔，凡事谋定而后动。你去看看你姐姐吧，她在后院温室里呆了半天了，又不知道在干什么，你去喊她过来。”

　　“好的。”棠真老老实实地听着棠夫人的教训，最后听说能出去，内心雀跃，却仍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主屋慢慢退出来。

　　池宛的性格和棠真相差很大，所以突然要成为一个性格孤僻且压抑的女孩子，不露馅可真难。好在当时棠真落水，醒来忘了些事，也说得过去。年纪小，性格有所变化也是正常。最关键的是，棠真的母亲和姐姐各忙各的，哪有时间来发现她们的小女儿小妹妹换了个魂儿。

　　来到后院，棠真的步子就轻快起来了，从挨挨挤挤的花木之间穿过，就看到前面那座特别的的玻璃花房了。

　　这是棠宁的地盘，她最爱呆在这儿画画，画那些让棠夫人不喜的西方油画。

　　“棠宁!棠宁!”过去的棠真从不喊棠宁姐姐，现在的棠真就保留了这个习惯。

　　一路走一路喊，远处传来棠宁的声音，“死丫头，叫魂呢!”

　　夏季台湾的天气热中带湿，棠真每日都要上学或是去补习班，就算偶尔有空整日待在家里，也被棠夫人要求着穿得整整齐齐，像今天，这般炎热，身上披着的还是件规规矩矩的淑女样衬衫，现在被汗打湿了紧紧贴在肉上，无端地多了几分拘束。

　　看着吊床上仅仅套着一件吊带的棠宁，羡慕的神情就不可控制地流露出来。

　　走得近了，才注意到吊床边还有两个男人，都人高马大的，一个壮实魁梧，一个高瘦结实，套着的背心挡不住他们后背的纹身，有点儿可怕。

　　于是嚣张的气势也不由地弱了那么几分，望着吊床上懒散地躺着吞云吐雾的棠宁，“夫人叫你过去。”

　　“什么事嘛，好不容易有个空闲!”棠宁也不下来，“算了算了，冲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些也没用，我自个儿和她说去。”伸出手，那个高瘦的男人很自然地扶住他的手，另外那个男人把鞋放在她脚下，棠宁一借力，就稳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整个过程流畅无比。

　　真真看得一愣一愣的。

　　“欸，”走在花园的小径上，棠真戳了戳走在前面的棠宁的腰。

　　一个栗子就爆在头上“欸什么欸，真没礼貌。”

　　“棠宁！”真真捂着脑袋气呼呼地冲前面喊道。

　　“臭丫头，不许直呼我的名字!”棠宁转过身来扯着真真的耳朵。

　　“啊，好痛!姐姐姐姐，我错了!”

　　棠宁突然垂下手，继续往前走，“也不许叫我姐。”

　　“棠宁你又发疯!”真真感受到棠宁身上突至的冷淡，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当我姐姐，难道还想当我妹妹？你太老啦！\"

　　本来打算问问那两个男人的事，看棠宁现在生人勿近的态度，真真只好咽下到嘴边的话。主屋有棠夫人在，闷得发慌，她可不想回去再受斥责，趁着花园尽头正好岔开两条道儿，她装作气呼呼的样子，朝着和主屋相反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正低头作画的棠夫人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笔锋顿了一下，留下一团墨迹，随后，又混不在意地运笔画着。

　　“妈，你让真真叫我来做什么我正画画呢，怎么可以让她来打扰我!”棠宁质问她的母亲，直视着她平板无波的脸，想从中看出点她的打算来。

　　棠夫人画完利落地画完最后一笔，把笔架到砚台上，欣赏了一会儿，才道：“姓段的两小子，也在花房里吧。”

　　棠宁无所谓地点点头，“对啊，正好我油彩用完了，让他们给我买点儿回来。”

　　棠夫人总算抬头，看到身边的大女儿两颊潮红，眼角带点媚意，棠夫人笑了笑，说，“这两小子，可有把我要他们带的东西拿来？”

　　棠宁无趣地撇撇嘴：“放心，水头好着呢，拿出去送人一定不给你丢人。”

　　“是啊，老将军留下来的人，最是放心不过的了。”棠夫人点点女儿的额头，笑着说“你待会儿给我送来，我要做一笔好买卖。”

　　棠宁咯咯地笑着，躺倒在母亲的怀里，“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

　　“你猜啊。”棠夫人望着如一团乱墨的国画，温柔地抚摸着棠宁的长发。

　　没什么事做，真真绕着棠府走了一圈回到了自己屋里，拿起英语单词书开始背起来。

　　背了一会儿，又忍耐不住，把藏在抽屉里的信取出来，看了两行，满眼像蝌蚪文似的英文单词，圈圈眼都要冒出来了，真真只好翻出字典，一个对着一个地认下来。

　　前些日子，学校里组织了和英国同龄人的结对笔友活动，真真好奇心一起，认领了一个想学中文的英国笔友，皮特，两人在信里约好，真真用中文，皮特用英文，相互督促学习彼此的语言，这不，就有了眼下的情况。真真想着大洋彼岸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子，抱着厚厚的中文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研究着自己写的信，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想想，好像英文简单多了，皮特亏大啦。

　　皮特的信是在说周末和家人去科技馆的事，他说了一些非常专业的单词，字典里也找不到详细的翻译，真真很头疼，考虑了一会儿，她决定把这些连字典都没法解决的单词誊抄在白纸上，明天带去学校求教老师。

　　晚饭时，棠夫人宣布明日将邀请林议员一家来做客。真真吃饭的胃口一下子就没有了，又要见到林翩翩了。

　　林翩翩是林议员的独生女儿，也是棠夫人要求自己交好的人。过去，翩翩是棠真玩得最好的朋友，但池宛过来后，却渐渐和她疏远了，因为林翩翩根本没有把棠真当作朋友看，每次两人一起玩，真真都会在一些小地方出洋相，脸上不是蹭点蛋糕，就是耳环少了一个，衬得一旁的翩翩端庄大方。偏偏每次事后，翩翩都会很真诚的道歉，让人发不出脾气来。久而久之，真真就对林翩翩敬而远之了。

　　“那套翡翠首饰包装一下，明天送给县长夫人，对了，用那块缂丝织锦包裹，林夫人是日本人，最喜欢这种布料了。”棠夫人仔细叮嘱着棠真。

　　一旁的棠宁瞧出了她妹妹眼底的不高兴，“哟，这是怎么啦，以前翩翩来不都高兴的像只小黄狗一样，现在怎么拉着一张脸，闹矛盾啦？”棠宁笑嘻嘻地瞧着对桌的真真，仿佛发生什么开心事一般，“我早和你说了，翩翩可没真心拿你当朋友，就你这个傻丫头巴巴地上前给她当丫鬟似的使唤。”

　　“你才小黄狗呢！你才是丫鬟呢！”棠宁说话太不好听，尽管明白她是好意，可还是叫人生气。

　　棠夫人夹了一口菜，细细咀嚼完，发话道：“真真，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要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知道了。”

　　一旁的棠宁撇撇嘴。

　　林议员一家坐着漂亮的小轿车来到了棠府时，棠夫人带着棠真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时间了。

　　翩翩刚下车就和棠真招手，她穿着一身白色洋装，像一个纯洁的安吉拉。

　　大人们有事要谈，棠夫人就让棠真带着翩翩去后花园坐坐。翩翩常来棠府，半点也不客气，拉着真真坐到秋千上，开始说她的少女心事。

　　“真真，我和Marco在一起了，我好喜欢他。”翩翩摇着秋千，“你知道爱情的感觉吗？整个胸口就好像被棉花糖塞满，特别是和他接吻的时候，感觉自己成了一片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翩翩不需要回复，她只是需要一个不会泄密的听众，她继续说着，“我要从现在开始写日记，把我和Marco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我真的好爱他啊真真。”

　　“真真，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公主，Marco是我家的马奴，有一天公主和马奴相爱了，他们一起私奔，逃到国王和王后都抓不到的地方，他们一起生儿育女，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这个故事好不好？我要感动死了。”

　　……

　　“真真，你要帮我！”翩翩抓着棠真的手，”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怎么帮你？”真真犹豫了一下，说。她并不看好翩翩和Marco的感情。

　　“以后我带Marco一起出来，你可要好好帮我打掩护，我爸爸妈妈问起来，就说只有你和我，不要提起Marco 。”

　　“嗯。\"真真点点头，”Marco长得很帅吗？翩翩你怎么那么喜欢他。“

　　翩翩解决了幽会的问题，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听着真真的提问，立刻扳着手指，一点点的数着Marco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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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蝉鸣，守在客厅门外棠宁夹着一支细烟，听着门缝里传出的机锋，露出讽刺而厌恶的表情。随后她把视线移开，透过窗户，看到草木葱茏的后花园，草坪上，两个女孩坐在晃荡的秋千上，不时用脚懒懒地点一下地。

　　真真是在笑吧，她想，真好。

　　“皮特：

　　你好！

　　很开心能这么频繁的收到你的来信，我最近英文的阅读能力都提高了一大截，都是你的功劳。
　　上次你来信问我芭蕉的果子是香蕉这个问题，我现在特别认真的回答你：不是哦，芭蕉树只结芭蕉不结香蕉，芭蕉什么味道？等我今年吃完以后再给你细细描述吧。

　　最近我听到一个公主和马奴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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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怎么样？如果是在现实里，你会祝福这一对吗？

　　非常期待你的来信。

　　PS:你最近的中文字写的好多了。

　　再PS：你最近突然对机械感兴趣了吗，“电子管”“芯片”……这些单词的翻译真是太为难我了。

　　　3月12日

　　棠真”

　　继议员一家来棠府拜访不久，棠府在细丝毫缕间热闹起来，近来打扫屋子庭院的阿婆数量和打扫频率增加不少，主屋的客厅里进进出出着平常见不到的人：书画界的，戏曲界的，餐饮行的，场地布置公司的，记者，各种官员以及妇人……有些黯淡的棠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富丽堂皇，精巧雅致。

　　棠真好奇着，但也没多大欲望来究根追底，每日应付学业和学霸笔友带来的压力就占据了太多的时间。每日回家，真真就跑到书房里，也不掩门，坐在书桌前读书写字。现在棠府的佣人都知道，二小姐棠真是个极爱读书的小姑娘。

　　棠夫人曾提出要棠真每日陪她见客，学习待人接物，棠宁出乎意料地发了脾气，把桌上的盘子甩落一地，“你要把棠真变成第二个我吗？”当时真真咬着筷子呐呐地不敢言，最后用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妈妈，我担心自己兼顾不了学习。”棠宁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冷笑着看着棠夫人。许久，棠夫人妥协了，放弃了这个打算。

　　林议员一家近来常与棠府来往，连带着见翩翩的次数也多起来。真真有点头疼，好在最近翩翩的整个心魂都在Marco身上，每次两人去后花园玩，翩翩就会和偷偷跟来的Marco黏在一起，翩翩一个人随便找一个角落读书，相互不妨碍。翩翩也许是喜欢棠真的知情知趣，最近对棠真好了许多。

　　“真真，你就一点也不羡慕我和Marco吗？”翩翩和Marco躺在高高的吊床上，翩翩埋头在她心爱的人的怀里，炫耀似地冲下面读书的真真喊道。

　　真真懒得理会这种无聊的挑衅，干脆把手中的书念出来，“Your intellect may be confused, but your emotions will never lie to you.”

　　“她在说什么？”Marco亲亲翩翩的脸颊，问。

　　翩翩仰头，和他吻在一起，间或含糊地说一句，“书呆子……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不解都在这一天得到了解答。周末，翩翩穿上昨晚放在桌上的暗调的纱裙，来到院子里，被要求和翩翩待会儿在这儿演奏钢琴曲，来欢迎王院长夫人。听说，今日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为这位王院长夫人办画展。

　　翩翩也是大清早从被窝里被挖出来，来不及吃早餐被带到这里。她穿着雪白的纱裙，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带着矜持的笑。

　　这王院长夫人派头可真大，从上午等到了响午，真真和翩翩偷吃了几块点心，看着柱廊里大人们站在画前，明明无心看画，时不时地朝着大门口张望，却又在记者来拍摄时，摆出认真品鉴的模样，真是好笑。

　　一个黑衣的侍者脚步匆匆来到棠夫人面前，棠夫人便带着一行人来到门口。

　　“来了！”真真叫了一声翩翩，两人开始合奏，两人自小就经受名师的教导合奏自然不在话下。流畅的音符倾泻而出，叮叮当当地，让场面益发欢快起来。

　　众人簇拥着一位年迈却又精神抖擞的老夫人走来，真真和翩翩在老夫人走到正对她两的角度时，露出甜甜的笑。

　　“棠家小姑娘今天是露陷啦。”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定是偷偷吃了点心。”

　　心里恼火，真真却不能停下手里的琴，只能强按下火气，装着听不懂的样子。

　　大人们说说笑笑着绕着亭廊走到远处，真真待见不到人影，确定听不到钢琴响动时，停下手，摸了摸脸上，果然，蘸着一块奶油。刚刚和翩翩打闹玩笑时，翩翩蹭上的。

　　一旁的翩翩又是道歉又是撒娇讨饶。真真心里厌恶得不行，又发作不得，甩开她的手，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外面歌舞不停，宾客如流，真真关上门，掩好窗，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接下来的晚宴她也不想参加了。反正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房间里啃啃饼干来得自在，还不用看人眼色。

　　中间棠宁寻来，看着真真趴在席上吃着水果读着闲书的自在模样，也便不再担心，也趴下来和她玩闹了一阵，两姐妹难得有一段和谐的时光。

　　直到掩上门，棠宁走向亭子方向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棠宁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很开心，连夜写了一封过来。我的汉语能得到你一个中国人的夸奖，算是出师了吧。（这是我学的新词。）

　　近来我跟着爸爸一起去他工作的实验室参观，真是cool，也许我把握住了未来世界的脉搏——信息的处理工具。相信你见识过后也会疯狂的。

　　你讲的那个故事，我并不喜欢，因为我已经过了看迪士尼动画的岁数了。现在我喜欢半导体和晶片，深深热爱。抱歉我又跑题了。我想说，公主和马奴跑了以后，谁给她做饭，谁为她洗衣，谁替她梳理编织头发呢……仔细一想这简直是一个悲剧。希望这位公主不会是你，或者你喜欢的人。

　　好了，我要睡了。

　　下次见哦，晚安

　　深夜十一点

　　皮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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