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殇

　　黑色。
　　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习惯黑色。
　　其实，在白色的世界里，有一点点黑也不能被原谅。

　　“惜朝……”他轻轻拍了拍靠在自己身上那人，他微微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戚少商笑着摇摇头，转身拿来风衣给他披上。

　　“还有多久到？”

　　“你没睡着。”戚少商耸了耸肩，“还有3个小时。”

　　顾惜朝欠起身子。双手轻轻揉着太阳穴。修长的手指侧过身旁，优雅地打开银色药箱，白色医师手套利落戴上，一边拿双氧水，一边指尖划着棉纱，更不用转头，因为动作太过娴熟。“脱了——”

　　“啊？——”

　　“我不重复第二遍。”话音没落，那边戚少商的衬衣纽扣已经啪嗒啪嗒掉了一地，跟着一声闷喊。

　　“顾~惜~朝”戚少商狠狠看着这人，那人也不看他，只是专心地察看纱布的渗血度，“刺啦”一声，纱布被扯开，看着戚少商凝紧的眉，顾惜朝指着伤口若无其事道，“这个教育我们，人贵有自知之明。”双氧水顺着伤口留下，在坚实的臂上印出药性的鲜红，有血，也有痛。

　　轻盈的划过那个口。刀尖的硬度，撕裂般，在古白的身体上撩出破绽，这一刀扎得很深。深到能扩宽那伤口凝结带来无休止的痛，不止在他的身上，也在他的心里。顾惜朝手下微微一滞，眉心又印上好看的褶皱，指尖握着的术刀一层一层拨开腐肉，结痂的口暴露在空气里，一丝一丝泛着撕扯的疼。“忍着点，不这样，你的肩臂就废了。”

　　戚少商不说话地望着他，右手环过他的颈抵在自己肩上。刚刚裹好的纱布透出酒精的刺鼻气息，闻得多了反而惯了，习惯一件本不该习惯的事看来也需要时间。

　　“这是在飞机上，警官。”

　　“可是我喜欢你靠着我。”

　　“可是我不喜欢。”

　　“那这样呢？”说着低头衔住他的唇，扯开桎梏，撩开玫红，专心——可以用在任何地方。手指轻轻印在他的颈后，一搭一搭敲着节奏，好像是舒伯特的《小夜曲》，他知道这人喜欢。

　　“Sir——”空姐看到戚少商做“嘘——”的手势忙住了口，淡笑着退出头等舱，即使这样也是不专心。唇间印上血，顾惜朝满意的望着他，狠狠地靠在他的左肩上，“到了就叫我。”

　　荡入云霄的感觉真实残忍。当人妄想重新开始的时候却忘记了该如何做人。

　　也许飞离乱世，逃避世界，才是最初的选择。

　　于是

　　飞机载着他们飞往那个有葡萄架的国度。古巴比伦的城堡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喜欢，黑暗中呆久的人也会做梦。

　　而且做那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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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前*省城军属医院）
　　“Edward,”窗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子，有些耀眼，有些妖艳，凤眼斜入眉鬓，细白的脸色因为唤着心仪的人显出一丝粉红。丰腴的身段尽示成年女子的魅力。一句话，她很漂亮。

　　顾惜朝取下听诊器放在右边的抽屉里，起身拉上窗帘，屋子里暗了下来。洁白的有些惨淡的屋子里写满光点。他需要足够的安宁和洁净。

　　“跟你说过，”顾惜朝开门从她身边掠过，没有脚步声，轻得只有喘息的声音，“不要叫我Edward.”

　　英子撇撇嘴跟在他的身后。

　　“你找我什么事。如果是52号病床的病人，你可以跟他的家人说，他颅部受到重击，需要做核磁，如果检查出脑出血，需要转脑科，我外科做不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洒下这些话，转身绕过过往的病人，径直走进更衣室，刚要推门进去，却被英子拉住。顾惜朝甩开她的手，要去推门。

　　“Edward，”英子压低声音，“你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吗？都1年……”

　　“够了。”顾惜朝打断她，眉尖印上清冷，“我说过，不要叫我Edward。”

　　“为什么不让。名字起来是给人叫的。”

　　“你自便。”

　　顾惜朝推门后甩上门。“砰”的一声，门风留在英子脸上，耳鬓的发被吹起，顺又静下。“顾惜朝，我看到了鬼图腾——”

　　门砰的一声又打开。顾惜朝狠狠看着她，“在哪儿？”

　　“52号病人。”

　　下一秒钟顾惜朝已经冲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英子轻声叹息，默默的跟了上去。这个男子，有时候狠厉的眼神会让人心痛。

　　“病人情况如何？”顾惜朝轻声问。

　　“刚做完核磁共振，颅内有压迫性出血现象。看来需要送脑科观察。”英子顿了下，继续道，“他的左肩有——”

　　顾惜朝迎上去，轻轻的撩开病人的左肩。一个暗黑色的鬼脸图腾刺青印在上面，狰狞恐怖。他微微皱眉，拿来病人的病历表细细察看：穆鸠平，男，26岁，职业查询：无。

　　顾惜朝嘴角轻抿。默默地退出病房。“这个病人我接下了，”他停下来转身盯着英子，“通知脑科，30分钟后手术。”

　　“可是，Edward,你从来不特护病人。”

　　“这次，不同。”

　　“因为他？”

　　顾惜朝身体一颤。手握紧拳头。“不是。”

　　“Scott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英子几乎喊出来，“你还不面对现实吗？”

　　顾惜朝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死没死不干我事，但是，”他换上阴冷的嗓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化成灰，我也要看他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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