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等夜归人

　　日头很大，微风轻轻将沙子扬起。薄薄的，像是一阵阵烟雾，又似脚链沙沙发出细碎声音的西域美女的轻纱。
　　不知道是因为这扬沙还是这一阵一阵的热浪，大漠中那一道白色的身影有些模糊，像是氤氲了一片水雾缠绕在身侧。
　　白莫离用手半挡着眼睛看着太阳，一滴汗珠自额头缓缓滑下擦过她精致的下巴，她眯了眯眼，手放下来用袖子拭去那颗晶莹的珠子。

　　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白莫离一脸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这都走半天了，绿洲的影子都没见着，它儿子倒是见着不少。
　　绿洲的儿子，沙漠中独苗苗的棕榈树。
　　为表亲切，白莫离称之为“绿洲之子”。

　　白莫离找了棵儿子在它的树荫下坐下歇着了。
　　资料告诉她，正午走路是找死的行为。
　　现在又干又渴再在这个“火炉”里走着铁定中暑。

　　白莫离闭上眼歇了没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

　　白莫离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
　　“说明我们有缘啊，”莫凌笑笑了笑，拧开水壶盖子，递给白莫离，“喝水吗？”
　　白莫离看着水壶里的一汪水，水因为莫凌笑的动作轻轻颤动着，面上泛起小小的涟漪。她又抬头，视线撞入莫凌笑带笑的眸子。
　　莫凌笑的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很深邃的黑。
　　白莫离莫名觉得这眸子跟水壶里泛起波纹的水很像。

　　喝水吗？
　　想到莫凌笑的话，白莫离下意识地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角。
　　果然是天气太热了。
　　白莫离心说一句，接过了水壶。

　　喝了两口，白莫离就打算还给莫凌笑：“谢谢你。”
　　莫凌笑没接。
　　莫凌笑说：“这就不喝了？多喝一点儿，没事，我刚从绿洲那边过来。”

　　“嗯？你已经到了绿洲了......”白莫离看着他。
　　“对呀，可能是我恰好隔得近，就早早到了，绿洲那边还没有人，很无聊，我就出来看看，”莫凌笑又指了指水壶，“这个是在绿洲帐篷里面找到的。”
　　白莫离点点头，喝了口水，道：“总感觉绿洲没那么简单。”

　　绿洲还专门准备帐篷？
　　闹笑呢。
　　真以为是让他们游山玩水来了？
　　白莫离可不信他们会那么贴心。

　　莫凌笑颔首表示同意。

　　莫凌笑又想了想，道：“先歇一会，把最热的时段熬过去，就得赶快上路了，绿洲那边肯定会出事。这里离绿洲不远了。”
　　“嗯。”
　　莫凌笑也找了块阴凉一点的地方坐下了。

　　白莫离喝够了水，开始找莫凌笑聊天。
　　我这是给他解闷。白莫离在心里跟自己说。
　　吃人嘴短嘛。
　　都两次了。
　　话说，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只是为了跟师兄置气，但是这两次师兄也不在啊......
　　心里想着,白莫离索性也问出来了。

　　莫凌笑正百无聊赖的扯棕榈叶子玩，就听到身边白莫离的声音——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莫凌笑扯着叶子，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白莫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喜欢你。
　　多久没人对她说过了。

　　她想起以前总是问娘亲，娘亲你为什么老是对我这么好？
　　娘亲总会笑意盈盈揉揉她的头发：“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
　　四个字，那么短，又那么暖。
　　自从去了永安，离了娘亲，她就再也没听到有人说喜欢她。

　　白锡君总是很严厉，冷着一张脸，巴不得不见她才好。
　　元霓裳，一个一心想做她继母的女人，讨厌她这个前任的孩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喜欢她。
　　整个煞血楼其他人都离她远远的，没人和她说话，她一靠近他们就离开，恨不得离她八百里远。
　　只有师兄......
　　师兄对她好她是知道的，但是师兄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说了才玄幻了。
　　不过这四个字，真是久违了呢......

　　白莫离看着莫凌笑那张俊美到雌雄难辨的脸，莫名有些局促和尴尬。
　　莫凌笑不是娘亲，他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大男人。
　　他说他喜欢她。
　　是那种......喜欢。

　　莫凌笑看着白莫离，眼里满是调笑。
　　白莫离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你正经点，好好回答！”

　　莫凌笑收了神功，继续扯着叶子，却没再说话。
　　白莫离看着那一地的叶子，一片一片的，细窄的叶子被他扯的到处都是。
　　这人还真是闲不下来啊，手就那么欠吗......

　　过了很久，久到白莫离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停了作恶的手，看着前方的茫茫黄沙。
　　“总是有原因的，任何人对一个人好都有原因，我也有......”
　　白莫离听到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曾经在我落魄的时候，你拉了我一把。”莫凌笑轻声说。
　　“嗯？”白莫离有点懵，她完全没有想到。

　　莫凌笑看着白莫离的脖子，白皙纤细的脖子上绕着一圈黑色的皮绳，皮绳两端隐入衣服里。
　　“你，是不是戴着一块琥珀。”莫凌笑说。
　　白莫离闻言拉了拉皮绳，皮绳下的琥珀这才显现出来：“你说这个？这个是一个少年给我的......”
　　说到一半，白莫离突然灵光一现：“那个少年，是你？”

　　“嗯，”莫凌笑继续扯着棕榈叶，“我很感谢你。”
　　当年，要不是她，他现在是怎样的还未可知。

　　“哦......”白莫离声音低了下去。
　　她其实很好奇，为什么堂堂莫家少主缘何落到当年的境地。当年他衣衫破烂，身上的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在渗血，脸也是花的，岂是一个“狼狈”二字能尽言的？
　　可她不敢问。
　　这里面的曲折现在问起来不亚于一把戳心的尖刀。
　　白莫离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内心，她与白锡君、元霓裳的事。
　　将心比心，白莫离也不会去窥探别人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内心一直琢磨。

　　莫凌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白莫离第二次有了这样的疑惑。
　　白莫离想起他杀人时的风淡云轻，毫不在意的像是喝了一杯茶；想起他满是脏污的脸庞和那黑色的、透着坚毅和韧劲的眸子；想起他刚才一边扯着棕榈叶努力表现得看似随意但郑重的“我很感谢你’出卖了他的样子......

　　古书中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想不到莫凌笑......

　　有些人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计较，活的潇洒肆意，其实你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放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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