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小心肝

　　最后一个身影远去之后，还坐在地上的赵老太冷冷一哼，冲着赵卫东，怨念颇深，“不孝子！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媳妇欺负亲妈。这么些年，我真是白养你了。”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赵卫东眉心微微一跳，强压下那股火，沉声回她，“妈，不是儿子不孝，而是您是我妈，秒秒是我媳妇。您和她有矛盾，我只能站在有理的那一方。”

　　赵老太一时语塞，但很快，就又蛮不讲理地哼了哼，“老妈养你二十多年，你媳妇才娶进门几天。你拿我和她比，你这就是不孝！再有，你媳妇就有理？有理会顶撞自己的婆婆，还闹着分家？”

　　“行了。”又扯歪道理，林秒不耐烦听，觉得自己的素质都要跟着降低了。她直接把之前发生的事给大概说了一遍，“……是非曲直，大家都心中有数。您当众坏我名声，我也不过就是自证了清白，都没说你半点的不是，您还想怎样？您也是一把岁数的人，总该知道，任何事都有个度的吧？”

　　再不见好就收，那可就真的惹人厌了。

　　赵老太沉默，随后冷冷哼声，“我就是觉得你踹我了，否则，我怎么会摔了？脚脖还都肿了？”

　　还是那么强词夺理、咬着不放。

　　林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老了呗。上了年纪的人，大多腿脚不好，扭到不是太正常了吗？”

　　她冷冷地看着赵老太，一副等着对方继续说，只要对方敢再狡辩，她绝对会一一给怼回去的架势。

　　赵老太咬咬牙，知道自己再闹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就拉下了脸，要爬起来。

　　赵卫东也的确孝顺，见状，自己还是个残废呢，却还是赶紧拄着拐杖要去扶，但被怒气未消的赵老太给一把推开。

　　“不用你！”

　　“嗙”，拐杖往侧边扎了一下，赵卫东才不至于摔倒。但高大躯体晃了晃，却是谁都能看到的。

　　林秒气愤，眼神极冷。

　　哪有当妈的这么对待自己儿子的！

　　这老太婆！

　　赵老太当然不以为意的，她怒气冲冲的，自觉丢了大脸，根本没完呢。见到从房里跑出来，站在一边，应该也看了这一场热闹的赵金凤——赵大嫂的大女儿，一巴掌，不由分说甩了上去。

　　“说，死丫头，地上的水是不是你倒的？早跟你说，让你多走几步，走远了倒，你个懒货，就是不听。一天就知道吃吃吃，没用的东西，我养你这么大，一点小事都干不好，要你何用！这一个两个的，就知道忤逆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招了这么些孽障。”

　　说罢，她依旧不解气，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赵金凤才七岁，知道个什么，又被骂，又被打的，当下哭出声来，却大概是习惯了被如此，站在那里，竟然都没想着跑。

　　赵老太还在那骂。

　　林秒知道这人指桑骂槐，骂给她听、骂给赵卫东听呢。她才不要受这等精神荼毒。

　　“走，跟我回房去。”

　　她走过去，再次牵住男人。

　　赵老太也的确是指桑骂槐，紧密注意着林秒他们的动作，一见林秒这样，就扔下赵金凤，转身问赵卫东，怒气沉沉的。

　　“不是去打猪草了吗，猪草呢？”

　　赵卫东赶紧回，“在院子外呢，我这就给挑进来。”

　　赵老太的脸色并不见好看，盯着林秒，眼神暗沉沉的，泛着冷，“以后不许帮你媳妇干这活，这是她该干的。”

　　赵卫东绷紧脸，拒绝，“没事，我干和她干，没区别。”

　　“怎么没区别？区别大了去了。这家里每个人都有分工，你事事抢着替你媳妇干了，把你媳妇养得像个地主婆似的，你让家里其他累死累活的人怎么看？而且，你有你的活，打了猪草，那别的活该怎么办？你自己的腿是什么情况，心中没数，打猪草是适合你干的？你这一上午的时间，可都耗在这上面了！”

　　赵卫东眼中闪过难堪，听懂了这话里隐含的那点嫌弃，也被刺得心里有点疼。但他还是勾唇，带出了一抹故作不在意的笑来。

　　“今天是去得晚了，新鲜的猪草被其他人给打得差不多了，我换了好几个地方，才凑够了数。等明天我早点去，保证早去早回，不耽误干其它的活。”

　　赵老太差点被气得仰倒。他为什么去得晚了，还不是因为非得要给他媳妇请大夫，听到大夫说没事，才去打的猪草！明明大夫昨天就说没事的。
　　这个魂都要被新媳妇给勾去的傻货！

　　现在听这意思，他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替他媳妇接了这活。他这是被林秒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转而怒视林秒，“你就这么干看着？你男人疼你，你就这么没自觉？谁家媳妇不知道疼自己汉子的，你男人的腿那样，你就好意思让他替你去干活？”

　　林秒当然不好意思，可是她不明白。

　　“昨天让我打的猪草，今天怎么还是我？家里其他人呢？这事照理不应该轮流着来吗？”

　　“还轮流？”赵老太嗤笑，“果真是懒货！打猪草，就是分给你干的。阿娟负责喂鸡喂鸭，红梅负责喂猪，谁也没闲着。”

　　这能比？喂鸡喂鸭喂猪能和大清早地起来打猪草是一个工作量？

　　林秒也不是那憋屈的，直接指出来，“那我想换一换，让我去喂鸡喂鸭吧。您也清楚我身子弱，干不了重活，还是喂鸡喂鸭比较适合我。”

　　“美得你！”赵老太直接给驳回了，“还真拿身子弱当法宝了，一点重活都不想沾。你想当林黛玉，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命！打猪草才算哪跟哪，你要连这个都干不了，那趁早收拾包裹滚回你娘家。再有，阿娟和红梅领那些活，是因为还要捎带着看孩子。你想换，就先给我生个孩子出来。懒货，眼皮子浅的，就想着占便宜！”

　　得，这种一开口就要埋汰人的人，真是没法沟通。加上些歪理和那胡搅蛮缠的劲，说再多都是浪费时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秒不想自讨没趣，招呼自家男人。

　　“猪草在哪儿呢，走，我跟你一起弄回来。”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赵卫东很强势，即便林秒没听他的，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但在捡散落一地的猪草的时候，他还是拦下了她。

　　“你站着，我来，就一会儿的事，小心脏了你的手。”

　　说完屈膝甩了拐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概是因为急切，“嗙”地闷声砸地，听得她眼皮子都跟着跳。

　　“不疼吗？”她忍不住问。

　　“嗯？”他双手动作飞快，将一把又一把地猪草给飞快塞回筐里。

　　她点明，“就这么坐下来，不疼的吗？”

　　她都替他疼。

　　他怔了一下，“习惯了。”

　　但大概又怕她误会，补充道，“在部队里摔摔打打的，早就习惯了。”

　　可哪能一样！

　　谁都清楚，那是大大不一样的。

　　她看着男人捡完身边一圈，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迅速转移地方，继续捡。不知怎么的，鼻子开始发酸。

　　捡猪草都已是这一个样子了，她根本都不敢去想，他打猪草的时候，会是怎样！可就这样，他却还是那么坚定地表示，要替她干那活。她也根本不敢想，拄着拐杖的他，是如何将这一担猪草给挑回来的！

　　这个坚毅如山的男人呐，那落魄的驱壳下藏着的灵魂，闪出的光芒，太耀眼了，都要刺疼她的双眼了啊。

　　她抽抽鼻子，快走两步，蹲下来，闷不吭声地开捡。

　　他有点不高兴，“不是让你不要动手吗？”

　　她咕哝，“我又不是林黛玉，哪有那娇贵的命！”

　　可他却郑重地说，“你不是她，但是，我也会努力地让你过得好的。听话，放下，我来捡，你先回去。”

　　她愣在了那，鼻子更加酸了。

　　这大概是……她听到的最动听的土味情话了吧。

　　她埋下了头，泡在那股酸甜中，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着，但很快，她又被拦了下来。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

　　“行了，你快进去！”这口吻都像是命令。

　　“外面还有不少呢。”

　　“我来就行，你快进去！”

　　“我不！”

　　他着急，不得不提醒她，“有人看着呢，你快进去！”

　　她不懂，抬头看了看，倒是真有几个村里人在冲着她这个方向指指点点着。可是，干她何事？

　　男人竟然大力推了她，一副急着让她走的样子。

　　她皱了一下眉，福至心灵，突然问：“你是觉得我让你丢脸吗？”

　　“怎么会，我才是让你丢脸的——”

　　尾音戛然而止，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他，一下闭紧了嘴。一双黑冷的眼，也暗了下来。他耙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既是惭愧，又是懊恼，但还是说：“你快进去吧。”

　　然后低下了头，闷不吭声地继续干了起来。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听到他这么说的她，整颗心都已经揪紧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男人！

　　让她都有点想哭！

　　不怕自己的残疾暴露在人前，招来别人的耻笑，却怕因为自己的残疾会伤害到她。他这么傻，让她有点想哭。

　　怎么办？

　　她扔下了手里抓着的猪草，站了起来。

　　他察觉到了，身子并不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后，心里微微一松。看她抬脚走开，他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是对的……

　　可是，没过几秒，一个温热的躯体，却在他身后，一把将他给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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