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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软语几句,好过恶语教训,可怀中的人哭得更凶了。
最后,他骤然停了嘴,双眼惊恐的看着施雪菲的脸,只见她鼻下流出两条浓浓的艳红色,像是两把赤红的剑直插他的眼底。
施雪菲手背在鼻下抹了一把,垂下眸光,看到一片腥红,她总不能说,被纪元彬一个深情拥抱,致她内心澎湃不已,因而热血上升,沸腾个没完没了后,最后找到一处薄弱伤口,一点点的将内里感受到的激动之情,变成事物宣泄出来。
而透过表像,所见正是眼前的本质——流鼻血。
这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流的时间不太合适。
刚刚哭得跟没娘孩儿一样的她,抬脸间嘴角扯出一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大人骂得对,的确,是我太蠢了。”
纪元彬一怔,她情绪时坏时好,变得真快。
想要她死,那她就得让对方付出代价。
施雪菲两汪清泉如上古存流从未示人般的盈盈的闪着光,浓密的睫毛尖上挂着一滴水珠,半遮着漆黑眼珠中闪出的寒光 ,她不能这么让人给无声无息的了结了。
她勉强爬起,挥手打掉了纪元彬欲扶她的手,踉踉跄跄的向着军营慢慢走去。
纪元彬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陌生感又加深了一层。
曹丁和杨荣互相对视了一眼,曹丁不解的道:“施姑娘,这是怎么了。”
杨荣:“被骂傻了吧。”
“不像。”
“那流什么鼻血?”
“太热了吧。”
“我只会吃多了上火的,才流鼻血。”曹丁。
“春香某一次那什么,我也流了好多鼻血。”杨士奇。
“我病了才流鼻。”杨荣。
“叫营中的大夫去瞧瞧。”
“我没病好不啦!”终于男人间八卦的的猜测,被某女的暴喝声打断了。
夏日的草场上,阳光来得早。
弯月不及下沉,红阳已露出半个圆。
昨晚上,河边的发生杀人事件,就如清晨里伙房上空的白烟,一吹即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施雪菲自回到车驾上后,便有点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夜里迷糊之中,手摸了摸枕头,触到一把金灿灿的金莲花。
借着透进的月光,侧身看着金莲花上沾满的露珠儿,她端详了一会,发花下压了一个纸包,捏了捏,硬硬的,纸包里露出一点褐色的肉脯,正是她喜欢吃的牛肉干。
原来是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团暖意,闭上眼,嘴角上扬的又睡了过去。
直到马公公敲了第三遍车框,她才从车窗口伸出半拉脸,眯着眼道:“公公,早。”
“皇上要早起用膳了。”
说着,将餐盒捧到头顶。
馒头……
闻香知味的施雪菲微咽了口唾沫,伸手摸向了盒柄,眼角余光瞟到车驾旁跪了三个妇人模样的人。
其中两人,各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皇上换洗的衣服。
另一个垂手而立,她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不是昨天晚上把自己按水里的那女人吗?
要还有些饿的肚皮,顿时饱了一般,一股莫名的腹胀之气上涌,打了一个饱嗝。
戏里常说,人一犯贱就会自找死路,看来此话不假。
想杀自己的人都送上了门来了,岂有不修理一下的道理。
施雪菲整了整衣衫,跳下马车,用手指尖勾起食盒,里面的白面馒头异常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仰脖深吸一口气,香是香……只是白白便宜了眼前的三个人……
“马公公,今日试吃的太监是谁?”
“钱三。”
“哦,钱三昨晚上贪凉,病了,今天就换人试吃吧。”
马公公一怔,看了一眼四周,远处李公公的手下孙有财,他遥手一指“孙有财过来。”
孙有财小跑到车驾前,马公公将一小块馒头放于碟上,道:“吃。”
孙有财迟疑的看向施雪菲,见她抱胸看着天空,赏着未落的月,迎着初升之阳,一幅置身事外的表情。
他拱手道:“马公公,这试吃一直是钱三的事,奴才不敢。”
马公公还未说话,施雪菲仰着脖儿,拉腔拖调的叹了一口气,依旧保持着双眼望天的姿式,“这奴才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我让谁吃,谁就得吃。”马公公声音微微大了些,“是不敢,还是不肯?”
身后突然传来,官靴踏地,步履沉沉的匆匆脚步声,带着杀气的一群人围上来。
施雪菲在一旁看着孙有财半天,悠悠叹了一声:“报应,来的真早。”
“来人,拿下这个假充太子府的刺客!”李公公上来便喝声道。
“是。”几个小太监,亮出明晃晃的刀,跃跃欲试,正要上前拿人。
站在一旁的马公公拦道:“李公公,这大早上的你别惊了皇上!”
“皇上?!”李公公冷哼一声,“那正好,让皇上也看看这个图谋不轨的奴才,是怎么把当朝一品大员,文武百官给当猴耍的。”
“谁告诉你我是假的?”施雪菲跃上车驾,扫着眼前数人,“你拿出证据。”
李公公胸有成竹的道:“她们就是证据。”
说罢,将手一指站成一列的三个妇人,“昨晚,我已审过这三人,她们都说在河边有试探过眼前这位方也人,他根本不认得太子府中的小人,怎么可能是太子府的人,而且他根本不是个男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
李公公声音不大,可足以让在场人都听得清楚。
马公公嘴巴打着磕巴,“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人。”
车驾边护驾的锦衣卫,也不敢吭声。
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施雪菲拂了拂衣袖,李公公的手下便迫近一步。
“别等了,纪元彬,纪大人今儿一早去前方探路,一时半会回不来。金大人正跟将军们议事,没空管你这种小奴才的生死。”
“小的一日伺候皇上,就要做好一日的事,我的事先放下,等我问过皇上的意思先。”
“不行,给我拿下她。”
“慢着。”一直保持中立的马公公,此时才想起他才是大内的总管太监,“她也伺候皇上多日,凭你一张嘴说她是假的,那置杂家于何地,况且金大人指定小方在御前伺候,要发落也轮不到你。”
施雪菲不急不慢的转身撩开车帘。
李公公鼻中冷哼道:“多此一举。”
施雪菲侧目长长叹了一声,颇为同情的看着,那些正巴不得她马上死掉的妇人和小太监们:“人生苦短。”
“哟,啰嗦什么。皇上的早膳还在这没吃呀?”身后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绵软里透着冷冷扎人尖刺,“马公公,奴才命人把皇上的新衣洗了,准备伺候皇上更衣。您说是先请皇上更衣,还是先等皇上吃了。”
“当然是……”马公公支吾着看向施雪菲,他是大太监,却也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主,皇上已死,他不得不给自己多留条路,于是道,“当然是看皇上的意思。”
施雪菲瞧了瞧马公公,心中骂道,老狐狸,随后钻进到里面,不一会伸头出来,“皇上说了,赐食。”
通常皇上不想吃的,又不想浪费,会赐给臣子们分食,或是赏给奴才们。
谁都没有想到施雪菲会来这么一招。
施雪菲立在车前,盯着那食盒道:“皇上说,民以食为天,皇上是天子,自然不可以暴殄天物,见者有份份,一人一口。”
说罢,将盒中之物,分与了在场的妇人,还有李公公及他的随从们。
此时,手捧食物的李公公全身僵直的站着,双眼惊惧的盯着,碟中那块还散发着白汽的馒头,他抻着脖儿,半天没有吭声。
马公公见状,心中已猜出几分,他知道施雪菲心计已然在李公公之上,加上她有锦衣卫和金大人护着,要是她有了差错,保不齐不到京城,他就会无端消失在漫漫归途之上。
当下,将心一横,为求自保不得不做决定,顿时声音加重几分,语带威胁的道:“你等想抗旨吗?”
李公公面露两难,只得对手下道:“吃。”
而身边几个不知情的妇人,已狼吞虎咽般的将食物吞下。边吃,还边道:“皇上馒头,就是比俺们那些窝头香。”
“再来一块。”
“我也再来一块。”
施雪菲脸上微有悲色,抬头望着天空,回想昨天半夜里,她临时起意打开了包牛肉干的纸,没有吃上几口,黑暗间,纸上隐隐显出几个字,放在光下看,又全然没有,就是一张普通的纸。
几次试过后,才渐悟出这纸张不能在有光的地方看,于是躲在没光的角落里,还蒙了一片布在头顶上,字方才清楚一些。
只是这一看,便让她一夜未眠。
而那张写着“食中有毒”的纸此刻就攥在她的手心里。
她不想害人,但也不能被人所害。
“李公公,大家都吃了,你怎么不吃?”施雪菲从怀中摸出一块牛肉干,歪着嘴巴,牙间咬出一条细细的肉丝,唇间流出肉香味,“皇上赏我的,您看就这么一块,我吃了四五天呢。”
李公公脸僵冷到没一丝表情,只呆滞的看着手中的那块馒头,极为嫌恶但又慑于皇威不敢不捧着,而眼前那些吃下馒头的小太监和妇人,眉宇间已渐渐转红,层层的汗珠不自觉的向外渗。
可是每一个人都没有发觉不对劲,依旧面带微笑,其中一人抹了一把鼻下的汗水,余光看到手上的水居然是红色的,又抹了一把,血水多了一倍。
各自互看间,有些眼角也挂着红色,有些嘴角一抹血丝,唯一没有流血的小太监,躲瘟疫般退后一步,碰到了车驾上,侧摔在地,等正过身子时,耳朵里流出一滩血,染红了地上的沙。
施雪菲纵下车驾,咳嗽了两声:“李公公,人在做,天在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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