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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止如初见
春暮。
城中肆意盛开的月季如火燎原般燃遍街头巷尾,空气里弥漫着花朵的甜香如烈酒般醇厚浓郁。一条古老的护城河在高楼林立中蜿蜒而过,河边亦是烟柳淡淡,轻风剪剪。吴逸独自站在一架年代久远的石桥上,周遭行人往来匆匆,她安静地看着远处出神。
从前总嘲笑边澜有时像个呆头鹅,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像边澜一样,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发呆。
曾经问他愣愣地是在想什么?他一晃神,秀气的脸上绽出个茫然又青涩的微笑说什么也没想......大概他也只是单纯地看着风景,让脑袋懒懒地打个盹吧。
“吴工!上车啦!”穿着深蓝工装的同事开来一辆半截头向她挥手。
吴逸从城中景色抽离,抱着文件夹跳上车,司机猛踩油门,那车便一骑绝尘从满眼繁花的城区驶向灰扑扑的城乡结合处。
安装,调试,验收,投运。工作内容对吴逸来说技术含量不高,工作时长却令她惆怅。
从早上忙活到中午放饭,饿得能吃掉半只烧鸡一个牛肉烧饼。新建厂站尚没有可以吃饭的桌子,和施工方的民工们一起或蹲或坐在门外台阶上狼吞虎咽。中午还剩三十分钟休息的时间,随便在还没打扫的主控室角落里倚着墙,拿工装往脸上一挡歪头就睡。等起来的时候感到被地板硌得骨头疼,仿佛被人毒打了一番似得。
下午继续干活直到投运成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打开手机,看到远在大洋彼岸的边澜一个多小时前发的“早安”狗狗表情包。
吴逸打起精神回复了一个元气满满的小猫咪表情包,但是没有被边澜回应。
算算时间,在国外做交换生的边澜这时候已经投入新一天的学习生活了。
吴逸灰头土脸地回到出租屋,疲惫地放热水准备洗澡,随手翻看边澜社交软件上昨天和不同肤色的同学们聚餐时意气风发的照片。等到水热了又觉得实在是太困了懒得洗,干脆蓬头垢面去睡觉。
睡到半夜听见手机响,拿起一看果然是边澜发来的信息。他兴致勃勃地描述今天接触到了什么样的高端技术,见到了哪个业界大牛。
吴逸揉揉眼睛,话不知从何谈起,干脆高冷地发了个“哦”。
边澜很快发来信息:“大王,我就猜你又没有关掉手机提示音睡觉!”
随后发来个狗狗冷哼一声的表情包。
吴逸打着哈欠像个老年人一样蹒跚着爬起来,挠挠看起来像个鸡窝但鸡可能都嫌弃居住环境脏乱差的长头发,慢吞吞地喝了一杯水:“忘了。”
“现在赶紧关掉声音,好好休息,明天睡醒了再回我信息啦!白天上班晚上再不好好休息,对身体很不好的啦!”
边澜配上了一个蹦着生气的小人儿表情包。
“好了好了,真的啰嗦。”
吴逸回了一个不耐烦的猫咪表情包。
吴逸放下手机,依然没有关掉手机提示音。
躺在床上又等了一会儿,看边澜再也没有发信息来,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起来,吴逸有些后悔没再跟边澜多聊几句。但是想了想也不知道跟边澜说些什么。
毕业后两个人在不同的生活环境里各自忙碌,不再像从前那样吵架闹别扭,话也越来越少。
这大概是最迷茫的年纪,也是人变化最多的年纪。
这两年聚少离多,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边澜即将毕业,婉拒了导师让他读博的邀请,不顾边妈的激烈反对,坚定地选择背井离乡,签了一份吴逸所在城市的工作。
边澜回到了她的身边,可能是因为很久不见,或是中间因为边妈的反对引发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差点彻底分手,总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狗子。”吴逸看着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剪了寸头,失去了刘海遮掩而显得发际线开始有些后移的边澜,犹犹豫豫地开口。
正在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像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的边澜忽然打鸡血一样抬起头,嬉皮笑脸地学着她从前调戏他的样子把手勾上她的下巴,声音压低自以为磁性实则油腻:“丫头,你怎么了?”
“滚......狗子你变了。” 吴逸无语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也懒得搭理他一双逐渐放肆的狗爪子在她脸上搓来搓去。
边澜捧起她的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忽然意味深长地坏笑:“是的,我变帅了,也更‘强’了。”
吴逸听出了弦外之音,不想睁开眼睛干脆捂住了脸:“嗯嗯,你变土肥圆了,也更不要脸了。”
边澜挑眉戳着她的心口嗲声嗲气:“切,口是心非,人家明明这么美貌的说......”
吴逸终于忍不住了,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狗哥,人家‘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你在外面野了一圈,归来已是油腻男。”
“那你以后会嫌弃我吗?”边澜突然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锁定她。
这道送命题吴逸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会啊,现在就超级嫌弃。”
“你敢!”边澜气鼓鼓地在她肩上锤了一小拳。
吴逸摁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再动,回想起从前的边澜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甚至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彼时边澜还是个青涩的十八岁少年,害羞的时候会耳朵红红地低着头,似乎是要努力让原本不太长的刘海去遮住一双小鹿般单纯清澈的眼睛,在她面前总是怯怯的不自信,有什么事总憋在心里也不好意思说。
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去饭店吃饭,边澜中途出去很久都不回来电话也没拿,吴逸找了一圈最后着急问了服务员,才找到边澜在南方湿冷的冬天只穿着毛衣冻得耳朵通红像个小冻猫一样傻站在饭店门外。
她生气地问:好好的招呼也不打突然找不到人,站外面做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傻笑着低头不愿意说。
后来她再三盘问得都开始生气了,边澜才告诉她因为他去了趟卫生间,解决完觉得自己身上臭臭的不好闻,不好意思再和吴逸一起吃饭怕熏到她,所以傻站在外面想让风吹一下散味儿。解释完还像个犯了什么大错的小孩子一样羞惭地说:“对不起......”
吴逸听完觉得难过又心疼,边澜明明是很美好很优秀一个男孩子,就因为喜欢上她这样一个认识不过短短数月也算不得对他感情很深的人,就非要把自己卑微到泥土里一样患得患失呢?
她拥抱着安慰他说:“以后你不管有什么想法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不要有任何顾虑,就像......就像......自己和自己相处一样毫无保留好不好?”
边澜感动地点了点头,眼眶红红地小声问她:“你对我也会毫无保留吗?”
吴逸忽然中二脑上头,楞了吧唧地回答:“比如说我拉屎也很臭?”
边澜愣住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吴逸从边澜的眼神中发觉到自己在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形象大概是崩塌了,不过她觉得无所谓。开开心心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要去当明星,立个什么人设?
那天他们在一起聊了很多糗事,也聊各种八卦,聊因为看到自己妻子上厕所而离婚的一个名人,不由得笑了半天说这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边澜也跟着笑,腼腆又害羞。
但当年却没想到边澜和她在一起的几年后,已经脸皮厚到挖了鼻屎悄悄往她脸上弹的地步,每次还要贱兮兮地故意让她看着,等着她暴跳如雷去追打他。
想到这里,吴逸气愤地揪住边澜的耳朵吐槽:“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喜欢‘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种话了。有些狗的变化真是令人发指。”
边澜捂住被揪的耳朵奋力挣脱,展现他最后的倔强:“你也变了,从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二狗子。”
边澜瓮声瓮气一副委屈极了的口吻,眼睛却笑得弯弯如月。吴逸也笑了,搓了搓他手感强韧的寸头:“老狗子。”
边澜毕业了。
他把毕业要做的事情列了长长的清单拿给吴逸看,里面有一条叫做“一起去看萤火虫”。
吴逸觉得这清单上所有一个人去做会觉得超级矫情且无聊的事,两个人一起去做就变得十分有趣。
选了一条含有萤火虫景点的东南亚旅游路线,他们出发了。
旅行团很多都是正儿八经度蜜月的新婚夫妇,别人也以为吴逸和边澜是来度蜜月的。
他们毫不解释地接受了别人认为的这个“新婚夫妇”设定。
背地里边澜却吐槽吴逸:“其实按照实际上来说,我们处了这么多年,传说中的‘七年之痒’都要结束了。”
吴逸拍拍他的肩膀:“是啊是啊,咱俩都这么熟了,改天拜个把子吧大兄弟!”
边澜“嘁”了一声抖肩推开吴逸的手,一边叠衣服一边叨叨:“你此刻宛如一个把人睡了多年却不想负责的人渣渣。”
吴逸送命式回怼他:“你此刻宛如一个被白嫖多年的‘免费的鸭’。”
边澜果然怒了,拽住吴逸的马尾辫摁住她,恶狠狠地在她肩上留下两排牙印。随后扯着她一字肩的上衣耀武扬威:“‘免费鸭’牌纹身和你今天的衣服很搭呢。”
晚上在一个小池塘里坐船看萤火虫,船是木质的极小,仅能坐四五个人。
池塘边的草丛灌木上隐隐约约有一些萤火虫,在黑夜里明灭闪现。边澜伸手去扑却没有抓着,但邻船的一个男人抓住了一只,一船人都在好奇地围着观看。
吴逸也想近距离看看萤火虫长什么样,但是刚把头伸过去邻船就划走了。
这激起了边澜的胜负欲,他径直从船上站了起来,弯腰盯着池塘边的树丛非要抓住一只不可。
发现一只好下手的,忙扶着船帮伸长了手去捉,结果手伸得太长上半截身子扑哧一下掉水里。
幸好吴逸紧急拽住他没有整个人掉下去。
一船人都关心地问边澜有没有事,边澜很是尴尬,然后又尴尬地发觉自己上衣湿透了,洇得裤子前面也湿了大半截。
导游哈哈大笑:“没事的,这个池塘很浅,你就是掉下去了也能站在水里。”
吴逸和边澜尴尬地笑了下。
吴逸和边澜跟导游沟通了下,下船去找附近的商店买衣服。
路上有风吹来,浑身衣服湿透的边澜打了个喷嚏。吴逸心疼地抱住了他:“很冷吧?傻狗。”
边澜不服气地说:“等会儿我还抓。”
买了新的短袖短裤穿上,边澜又满血满蓝地杀回萤火虫小池塘。
最后终于抓住了一只萤火虫,兴奋地捧到吴逸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双手给她看。
吴逸认真看了看,跟百科看到的萤火虫其实一模一样没什么区别。
但当它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微弱的萤光在边澜手心里闪烁,随后又闪烁着从他手上翩然起飞,像一片雪花安静地飘入树丛,汇入那一片一片明明灭灭如梦似幻的荧火之中,这样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
回来的路上,边澜一边提溜着他那一袋湿了的上衣裤子甩来甩去,一边兴奋地说着刚刚的萤火虫,说着他极小的时候曾在外婆家的村子见过一次,但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其他的萤火虫......
吴逸看着他开心的样子也跟着开心,不时跟着他哈哈大笑。
眼前仿佛看到了儿时的边澜,圆头圆脑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去抓萤火虫,回家后因为第一次看到一只萤火虫而兴奋得整晚睡不着和外婆念叨了很久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边澜明明是和七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但又好像她从小就认识了边澜,他是她从小就熟悉的玩伴,他喜欢去的小池塘,他喜欢玩的玩偶,喜欢看的动画片,她统统都知道,仿佛是从小在一起玩过看过。
热闹地说了很久,边澜发觉吴逸跑神了。
“想什么呢大王?”
“啊?我想起来一个问题。”
“什么啊?”
“你之前问我喜欢‘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边澜疑惑地盯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想吐槽他什么:“你怕不是又要对我‘口吐芬芳’?”
吴逸轻轻揪了下他的耳朵:“我喜欢......开心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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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是什么,让一个断了两年的坑又继续开填?是什么,让一个苦逼的打工人在这个风和日丽又不加班的周末窝在家里填坑?是永不言弃的诺言吗?是执着坚守的信念吗?
答案是,疫情原因,作者所在的小区被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