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几分钟后，慕北下楼了，见她坐在沙发上，有些呆，就叫了她一声，“如果你累的话，先上去睡一会儿。”
　　“我不累。”她站起来，跟他一起将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才说，“妈让我告诉你，有空的话，帮忙打点一下林回胜的婚事。”
　　他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去看她的表情，可她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我知道了，晚点就去问问大伯，需要帮做什么。”
　　“请柬在桌上，你要看看吗？”她又说。说着不等他说话，就几步过去，将请柬拿了过来，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就合上了，问她:“小悦，你伤心吗？”
　　她愣了愣，摇了摇头，“这样也挺好的。”
　　“你还……爱他吗？”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颤。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那个男孩，她从未想过要伤害，可他确实也因自己而深深受伤。
　　“我帮你还。”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呃”
　　“你不要再内疚，不要再伤神，不论是你和他的事，还是我和他的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她怔了怔，也不问他要怎么处理，只是说起另一件事，“对了，唐语欹，就是要跟林回胜结婚的女孩，你认识吗？”
　　“算是认识吧。”他说，“大学的时候，见过挺多次。”
　　“这么说，你们是大学同学”
　　“不是，她跟回胜才是同学。”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她跟人打架，我恰好路过，帮了一把，就认识了。”
　　“英雄救美吗？”她笑着问。其实，突然心里有些闷，说不上为什么。
　　“就是萍水相逢，帮一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那你记性真差。”
　　“差吗？可，为什么我一直记得你”
　　“你……”
　　“我觉得我好久之前就认识你了。”不是觉得，是真的，某天他靠着梧桐树画一幅雪景，一抬头，她就坐在不远的秋千上，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一坐就是半个小时，那时是下雪天，她仿佛不怕冷一样。
　　“那真巧，我也觉得你面熟，像是很久之前就见过。”
　　“是吗？”他别过了头，“我觉得我早该跟你打招呼的，不然……”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什么”她觉得他说话有漏洞，把假设说得跟真的一样，让人一头雾水。
　　“没什么。我一会儿要去公司一下，你吃了午餐就睡一下。”他又说。
　　“你，不吃了午饭再去吗？”
　　“不了，去公司处理了事情，还要出国一趟，时间比较赶。”
　　“那你要去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
　　她就不再问了，只是将他送了出门。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都很阴冷，还下起了雨，而他，两天都没有回来，消息很很少，他只是会在她睡觉之后，才发来消息，跟她报平安。
　　第三天的时候，她出来跟人谈业务，收到一条信息，“下班先别走，我来接你，一起回家。”是他发来的。
　　她回了一个“好”字过去。
　　其实，对“家”这个字，她一直敏感，尽管父母出事之后，她被名远一家收养了，他们对她都挺好，但她还是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盯着那个字看了一会儿。客户出声，她才回神。
　　客户离开后，她回华歆路过一家超市，就想进去买一些日用品，可逛了一圈，又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了，不想空手回去，就拿了一袋纸巾，准备去结账。
　　排队的人还蛮多的，她前面的一个男士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什么，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幻隐”“超薄”“零感”等字样，她立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然后就想起他们在郊区别院的那一晚好像没有做措施，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红着脸拿了两盒，然后匆匆结了账。
　　她刚出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嫂子”。她回头，看见一个短发女孩子，有些面熟，又有些面生，想起是周有雯，忙说：“是你啊，有雯。”
　　“嗯，恰好我也出来买点东西。”周有雯说。
　　名悦见她一个人，忽然想起，她并不是林回胜的结婚对象，也没有问什么，只是说：“那我先走了，有人在等我。”
　　她才走出没多远，却又见周有雯追了上来，“嫂子，你等一下。”
　　“怎么了？”名悦回过头。
　　“我有话跟你说。”周有雯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名悦看了看时间，见还早，慕北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过来，就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周有雯会带她去喝奶茶或者咖啡的地方，不料，她却带自己去了酒吧。其实，她不太喜欢酒吧，就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后来就不再去了，因为不喜欢里面的嘈杂，也不喜欢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
　　“这是朋友开的，很清净，白天人少，嫂子不用担心什么。”周有雯说，一边说一边点了两杯白酒。
　　见服务生就要走，名悦于是说：“我不喝酒，一杯果汁就可以了。”
　　周有雯就叫服务生改了单，然后看着她：“嫂子，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样。”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你不介意我叫你‘嫂子’吧？”
　　“不过是一个称呼，没什么可介意的。”
　　“你不问，我想象的你，是一个什么样子吗？”周有雯喝了一口酒，突然笑了笑。
　　“想象的我？你以前知道我？”
　　“算是知道吧，只是听一个人讲另一个人的故事，听得多了，厌恶不起来，就是喜欢了……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真的。”
　　名悦有些愕然，一时之间摸不清楚，这个女孩子要表达的，是什么。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叫你来这里，说一些很奇怪的话。不过，我没有恶意。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淘气、任性、赖皮但是又不让人讨厌的大小姐，但是，好像不是，你看上去很理性，说话也周到，一点也不像他口中的那个人，或许是你变了，他还没有，一直在原地踏步。”周有雯说，“所以，他才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有雯，所以，你是要跟我说什么？我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我跟我丈夫的感情也很好，过去的事情，你不要再跟我说了。”她自然知道，周有雯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可是，她已经决定放下过去，也真的放下了。
　　周有雯顿了顿，只是说：“过去了吗？为什么在他的心里没有过去？”
　　“他只是暂时觉得不甘心，慢慢就会忘记了。”
　　“也是，不忘记又能怎么样。”周有雯说，她喝着酒，不知道是喝急了还是怎样，一下子就被呛住了，名悦于是递了纸巾给她。
　　她接纸巾的时候，名悦注意到了她的手指，有些诧异。
　　周有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也并不忌讳地伸出两只手来，她的左手缺了无名指，右手缺了中指和无名指。“其实，林回胜他，并不是我男朋友，不过，这些年，他一直在帮助我，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她说着，苦笑了一下，接着又道，“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帮我，大概因为当年开车撞着了我，所以补偿一下吧。”
　　名悦觉得脑袋有些懵，嗡嗡嗡地响着，接着，就想起了慕北上次说的事情，他说林回胜当年想开车回去找她，路上撞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有三根手指被切掉了。
　　那个女孩子，就是周有雯吧。
　　她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原来，是她害了周有雯，女孩子的手，多金贵啊，谁也不想自己的双手残缺。
　　她打了一个冷颤，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有些冷。
　　“算了，嫂子，我不说了，就当作真的过去了吧。”周有雯说，“反正，他的新娘又不是我。大概，我再过几年，也不喜欢他了。”她的声音，有些苦涩。
　　“那，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名悦站起来，也不等周有雯说什么，就出了那家酒吧，她的脚步有些虚，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就上了公交车，不知怎的，就回了宛中，其实，她是准备去华歆等慕北来接的。
　　回到宛中，竟然快八点了。一打开门，就见名远在客厅里。
　　“哥，我今晚想在这边过夜。”进门之后，她就对名远说。
　　“你去哪儿了？怎么电话也打不通？我的电话都快被你老公打爆了。”名远立即一阵牢骚。
　　“我刚刚去见朋友，调了静音。”她从包里找到手机，果然，上面有二十多条来电。
　　名远皱了皱眉头，“我都是没什么，反正你什么性子，我都习惯了，只是，小悦，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也该为别人想想。”
　　她自知理亏，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名远看她那个样子，也狠不下心说什么，只是说：“慕北下飞机去华歆找了你，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问你去哪儿了，可我哪知道，打你电话又打不通。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找你了。你既然回来了，就跟他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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