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马关腾一走开，走廊就只剩了她和慕北两个人。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可她见他眼睛布满了血丝，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你要不要再去躺一下？我看你很累的样子。”她终于忍不住说。
　　他摇了摇头，“我一会儿在车上眯一下就好了。”
　　“那你先别开会了，我给你按按额角吧。”
　　他的思绪其实不是很清楚，觉得脑袋有些疼，还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就被她拽住了手，牵着下了楼。
　　这会儿，她的手心很暖，跟平时很不一样，被她这样拉着，很舒服，他一会儿看看她的手，一会儿看看她的脸。
　　“看什么看，还不躺下来。”
　　他根本不知道躺哪，依旧站着不动。
　　她就拉着他坐下，然后让他躺在沙发上，又将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腿上，开始给他揉额角。她的动作很轻，很舒服，她的手指仿佛有魔法一样，被她这样一按，似乎不那么头痛了。
　　她让他闭上眼睛，可他偏不，就想看着她。这个他十年前就在关注，想守护的女孩，终于不再对他那么疏离，只是，跟她单独相处的日子，太短了，他们那一回去，就会各自忙于工作，她会见很多的人，比如说她的哥哥姐姐，温氏父子……她的时间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也会很忙，可能会出差好久，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她。
　　“要不，我们晚点再走，先去看日出吧。”他说。
　　名悦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今天可能不会出太阳了。”她说。
　　他抿着嘴，不吭声了。
　　“我们下次找个好一点的天气来，也是一样的。”她只好说。
　　“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之前不是商量好，夏天的时候就搬过来吗？也没几个月了。”
　　“可我觉得还有好久。”他说话的语气，像个赌气的小孩。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继续给他按着，连荣婶进来了，也没有将他推开，以往她最怕在别人面前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了。
　　荣婶一进来，名悦就知道了，还对她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荣婶将给他们准备好的早餐放下，就出去了。
　　名悦再给他按了一会儿，就说，“让大家都下来吃早餐吧，不管什么问题，吃饱了才能解决。”
　　“哦。我没让荣婶准备他们的早餐，让他们自己出去吃。反正前面有一家小卖部。”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一群大男人，吃不吃都没什么问题。”
　　她只好说，“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去什么去，在下面叫一声就好了，跑来跑去多累。”他就抓住她，不让她走，接着又冲楼上叫道，“行了，你们别杵在哪里偷看了，自己找吃的去吧。”
　　名悦之前还担心他这样叫，人家听不见，可是，没一会儿，楼上就探出几个脑袋来，还整齐地应了一声。
　　她听得有些傻眼，而刚刚，那群人估计就整齐地排列在楼梯那里，看着他们。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她还以为他们都在书房里乖乖坐着呢。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在他手上掐了一下。
　　而这会儿，楼上那伙人已经下来了，还向她问了早安。她点点头，“时间还早，你们先去吃东西吧，吃饱了再回去。”
　　那些人听了就如释重负地出去了。
　　“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很怕你。”这些人中，她只认识三个，一个是马关腾，一个是陆青，一个是黄腾。
　　“大概因为我长得像恶魔。”他说，说着还对她横眉竖眼，做了一个恶魔的表情。
　　她不由笑了笑，“好吧，恶魔先生，我们可以吃早餐了吗？”说着，也不等他说话，就将他拉着，拉到了餐桌前。
　　荣婶做的早餐分量很蛮多的，其实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粥就有一大锅，还有牛奶豆浆，面包等选择。
　　“真的不用叫他们回来吃吗？”她不由问道。
　　“你觉得，在我面前，他们能吃下东西吗？”
　　“呃……你昨晚是不是骂他们了？”
　　“也没怎么骂，就是说了几句。”
　　“真的只是这样吗？”她有点怀疑。
　　“还扣了这个月绩效。”他于是补充。
　　“原来是这样。”亦凯的绩效是很高的，几乎是工资的两倍，没了绩效，似乎很可怕。
　　“你放心吧，他们还不至于饿死。”
　　“我没担心这个问题。”她一边给他舀粥，一边说，“我只是希望你想开点，商场如战场，难免有得失。”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了她递过来的粥，一口一口地喝着。
　　“你先喝杯牛奶吧，有舒缓神经的作用。”她又递过来一杯牛奶。他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我不喜欢喝牛奶。”
　　她只好拿过来，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就见他粥也不喝了，只是看着她。
　　“你又看着我干嘛？”她没好气地问。
　　“没有，我突然觉得牛奶也蛮好喝的。”说着就将她已经喝过一口的牛奶拿走了，然后一口气就喝光了，动作一气呵成。
　　她看得有些呆，但也没跟他计较。
　　她吃得不多，喝了小半碗粥，就不吃了，因为吃多了，她坐车会不舒服。他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勉强。
　　吃了早餐，他就上楼去书房了，她以为他去处理工作，就没打扰，可她从卧室出来，就见他坐在楼梯口，手里抱着一个画板，上面夹着一张已经有些泛了黄的宣纸，在认真地画着什么。
　　她也没叫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因为隔得远，所以，也看不出纸上究竟有什么。不过，那张宣纸看上去像是好多年前的了，他应该只是在改什么。
　　他捣鼓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站一旁的她，于是招手，让她过去。
　　一走近，她就看清了那张宣纸，是一张完整的设计图，上面是一幢两层半的古典小楼房，看上去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不正是这栋楼吗？
　　“原来，这里是你设计的。”她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又记起他说，他曾经学的是设计，而贺紫枫还夸他画画画得好，这样一想，就不觉得有什么突兀了，“不过，看上去是蛮久之前的了，是你毕业的时候，就画好的吗？”她又问。
　　“上大学时候的设计，不过，后来修改了好多遍。”
　　“那这里建了很久了吗？”
　　“去年才建好。”
　　“所以，你去年就有搬出来住的想法？”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它成型时的样子。”
　　“那你满意吗？”
　　“还行吧，不过，我觉得阳台不够宽，还要再改改。”他说着，又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好的。”其实，她压根不懂。
　　他似乎也没指望她说什么，皱着眉头再看了一眼，就将其收好了。
　　然后，吃早餐的那群人就回来了，又被他叫到了书房，她则竖着耳朵在走廊听了听，没听到他发火的声音，才下了楼。
　　半个小时候，亦凯的那些人走了，只有马关腾留了下来，是名悦叫他留下的，她见慕北的精神依旧不太好，不想让他开车，就让马关腾将他们送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问起亦凯出事的事情是不是跟林回胜有关，他只是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查清楚。”然后就不提这事了。
　　他现在似乎很不想在她面前提关于林回胜的任何事情，那她就不问好了，各不相干，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
　　后来，他就靠在座椅上，像是睡着了，他不说话，她其实也有点犯困，就开始闭目养神，然后她就睡着了，她这一睡就睡了很久。而他只是眯了一会儿，她睡着了靠过来的时候，他就醒了，还告诉马关腾将车开慢一点。
　　于是，原本不算太远，却一个多小时车子才到林宅楼下。
　　车子一停，名悦就醒了，只不过，一时分不清楚，这是到了哪里，被他牵着下车，才反应过来。
　　他们进屋的时候，林培原正坐在沙发上，慕晴也在一边，名悦于是冲二老打招呼。
　　林培原看向慕北，“小北，你将东西放好，跟我去书房一下。”
　　“好。”慕北应了声，转头对名悦说，“你先跟妈坐一下，这些东西等我下来收拾就好了。”
　　她已经习惯他每次的这种唠叨，就点了点头，说：“你快去吧。”
　　他上楼后，她跟慕晴两个人各坐一边，慕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妈，我跟慕北商量了，他说暂时不会搬，您放心吧。”
　　“他爱怎样就怎样，我已经懒得管他的事了，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说。”
　　“他其实就是想您跟爸有更多的相处空间。”名悦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说。
　　“我看，他是想跟你有更多的相处空间吧。”慕晴说。
　　名悦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慕晴说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她还没想好怎么缓解这种尴尬气氛，慕晴就说，“桌上有一张请柬，是他大伯昨天送来的，晚点，你跟小北说一下，让他帮忙也打点打点，毕竟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好。”名悦点头。
　　慕晴看了她一眼，就上楼了。
　　名悦很快看到了慕晴说的请柬，是喜酒的请柬，翻开一看，里面有林回胜的名字，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眼，才发现没看错，他这么快就要结婚了，而女方叫唐语欹（yī），不是她上次见的周有雯。
　　她有些怔，不是难过，只是有些惋惜，因为，这大概是一场商业联姻，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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