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珺天下

　　燕洵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荡漾起了几丝情绪，却没有起身。

　　“微臣参见宁妃娘娘……”众多大臣纷纷行礼。

　　“免礼！”穆宁珺淡笑道，看了一眼烟波亭里停下的舞姬，笑了笑道：“看来本宫来得不是时候，扫了各位赏舞的兴致！”

　　众人一听，面色微变，有人连忙赔笑道：“娘娘说得哪里话，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照顾不周，本想着娘娘身体不适，就没有邀请，没想到娘娘也对这舞蹈感兴趣啊！”

　　穆宁珺没有理会工部尚书时宝甫的话，只是淡淡地命令道：“让她继续跳吧！本宫看皇上很喜欢这舞蹈呢！”说罢，她已经走到燕洵身侧，笑着问道：“是不是啊，陛下？”

　　燕洵微微偏头看她一眼，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后才来的，一身华丽的宫装在她身上愈加明艳，笑容妩媚，他却看得出来，那笑容里满是嘲弄。

　　燕洵知道她这段时间心里不好过，总是喜欢胡闹，索性起身走到她身前拢过她的腰身微笑道：“这舞再美，却也不及爱妃今夜这一笑！”

　　这话里，三分真情，三分戏谑！

　　穆宁珺微微怔了片刻，随后故作娇羞地低头笑道：“陛下真是的！这话私下里说就好了，皇后娘娘还在这儿呢！臣妾可受不起！”说完，她故意瞟了一眼纳兰红叶。

　　纳兰红叶没有理会她。但纳兰玄墨却觉得浑身不舒服，冷然道：“宁妃既然知道受不起，为何不向皇后娘娘行礼！”

　　穆宁珺一听，转身看向纳兰玄墨，从前燕洵介绍过两人认识，但是他们都没有怎么说过话，今日一开口，便是针锋相对。

　　穆宁珺笑道：“玄王爷教训得是，本宫不知礼数，没有向皇后娘娘行礼。不过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还没有开口训我，玄王爷为何如此急切地为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话里有话，周围的人不傻，隐约听得出些什么！

　　“你……”纳兰玄墨猛地上前，声音极小，狠狠地瞪着她，却也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穆宁珺却毫不畏惧，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到了极致。

　　“玄墨！”燕洵缓缓上前，“退下！”

　　“诺！”纳兰玄墨忍了忍后退到一旁。

　　“珺儿，”燕洵轻轻唤她，“你今天来，是要做什么？”

　　穆宁珺笑道：“陪陛下赏舞啊！陛下不知道吧，臣妾以前也会跳舞呢！只可惜很多年没有练了。所以想来看看，这舞姬跳得好不好，若是真的好，陛下就把她收入后宫吧！臣妾正好可以跟她好好地重新学习跳舞呢！”

　　“珺儿！”燕洵凝眉，“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穆宁珺淡笑着道：“陛下怎能这么说？臣妾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看陛下喜不喜欢！是不是？”

　　燕洵知道她又在跟他斗气，索性顺着她的话，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爱妃这话说得对，朕喜欢的是你，而你既然喜欢这舞姬，那就留下吧！不过，你说，朕封她什么好呢？是昭仪？还是美人？还是嫔妃？”

　　穆宁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想了一会后才说道：“这事臣妾可不敢做主，皇后娘娘掌管后宫，陛下该问皇后才是！”

　　燕洵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微微偏头看向纳兰红叶，“那皇后的意思呢？”

　　纳兰红叶倒还算冷静，微笑道：“陛下，柳姑娘只是一个舞姬，虽然才华出众，但是毕竟出身普通。所以臣妾以为，嫔妃是封不得的，既然陛下这么喜欢她，不如就封为美人好了！”

　　“好！准了！”燕洵笑了笑，仍旧死死地搂着穆宁珺让她跟自己坐在一个椅子上，微眯起眼睛笑着问道：“爱妃不是想赏舞吗？就跟朕好好观赏吧！”

　　燕洵的眼神已经看向远处开始跳舞的柳窈，把穆宁珺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低不可闻地在她耳边响起：“你这是在气我，还是在气他们？”

　　穆宁珺皮笑肉不笑地一边挣扎着一边说道：“陛下说的什么话，臣妾怎么敢气你呢？只不过有人觉得陛下独宠臣妾，臣妾觉得这样不好，该学皇后娘娘大度些，所以想来告诉陛下，陛下喜欢谁直接收进后宫就是，臣妾一点儿也不介意！”

　　她故意把最后那几个字音加重，一脸的冷笑。

　　燕洵眼神微微一冷，仍旧笑着小声道：“这样啊！那你就是在气他们了！好啊，你要这样闹是吧，我就好好配合你！”

　　说着，他竟然还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穆宁珺的脸霎时一红，却又挣脱不开。

　　燕洵淡淡笑着道：“前些天有人弹劾爱妃迷惑君心，你说，他们既然喜欢无中生有，朕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是不是？”

　　穆宁珺霎时一怔，怎地原本她打算气一气纳兰玄墨和纳兰红叶的，竟然变成了这样？

　　周围的人脸色一变，心里一阵唏嘘，却又不敢说什么。

　　纳兰红叶对这一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心里却还是无法避免地有些失落，如此看来，玄墨的计划恐怕是不会成功的！

　　近日天象多变，时而暴雨如注，时而艳阳高照，时而清新凉快，时而酷热难耐。因此，燕洵命人将奏折搬到了角楼上，热时清凉消暑，冷时添件衣服便可，倒比坐在清和殿舒服得多。

　　“陛下，风玫将军到了！”

　　“让他过来！”

　　话音落下不久，脚步声便至，风玫行礼之后，燕洵命人将几份奏折递给他，风玫一一仔细看完，那些折子都是有关怀宋的商贸之事，风玫不解，他一个武将，实在不懂经商之道，燕洵这是何意？

　　燕洵见他眼神迷惑，命陈监屏退左右，道：“风玫，你仔细看看这写字手法，与从前玄墨的字迹有何不同？”

　　风玫又仔细瞧了瞧，这几封奏疏有三份是玄墨的，有两份是皇后的，而从前的书信，陈监也呈给他一并相看，他对着三种字迹左瞧右瞧，尤其是从前那张“山有木兮木有枝......”的荒唐信笺，细细比对，竟觉得与纳兰红叶所书的簪花小楷十分相似。

　　“陛下，这......”风玫一时不敢随意猜测，愣愣地看向燕洵。

　　燕洵微笑道：“是不是觉得皇后的字有些奇怪？”

　　风玫俯身拜倒，“陛下，细看确有相似之处，可臣不敢妄言！”

　　“你先起来吧！”燕洵见他一脸恐慌，又道：“朕没有怀疑你。只是朕这些天觉得很多事情有些不对劲儿，需要仔细查一查。从前你负责怀宋交接一事，对很多事情都熟悉，这次朕也就交给你去查。你明白了吗？”

　　风玫点头应道：“臣领命！”

　　“行。那你先下去吧，若有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朕，但万事须得小心，不可走露风声。”

　　“诺！”

　　风玫走后，一场暴雨也已经停歇，天光乍亮，天边红霞微露，颇有女子的娇羞之态，明媚可爱。燕洵起身静立了半晌，忽然命人起驾去了椒房殿。

　　晋王叛乱一事被周晋平复，青、冀、徐三州的兵权也自然而然落到了大燕的手里，原来的怀宋势力，正在悄无声息之中被一步步瓦解。

　　玄王府内，纳兰玄墨从王妃玉树的寝院中出来，便碰上桂允托人送来的信。

　　长安仲夏时分湿热难耐，屋内早已放置了祛暑的冰凌，是以卫东跟着纳兰玄墨走进书房时，顿感神清气爽。

　　纳兰玄墨拂袖坐下，展信看完，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浅笑。

　　卫东见他心情实好，上前为他倒了杯清茶，笑道：“殿下如此神态，看来是一切顺利了！”

　　纳兰玄墨摇摇头，将手中书信交于他，“按老法子处理。”他缓缓抿了一口茶，又道：“说不上顺利。不过一切皆在计划之内。如今晋王之乱平复，齐王全家被杀，怀宋的旧亲王，可就只剩我一个了。”

　　卫东笑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不管怎么说都算是纳兰家的皇室，今上不会轻易对殿下下手的。”

　　纳兰玄墨不以为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燕洵，我自是不担心，毕竟他已经查到，南海巫师就在我府上。我想，他估计已经猜到我并非他真正的义弟。之所以还厚待与我，不过是为了救宁妃的命罢了！但恰恰是这个宁妃比较棘手，她现在就像个疯子，处处为难皇后，还拼了命地要杀我。”

　　卫东又是一笑，“那王爷更不必担心了！今上为了王爷手中的救命灵蛊，肯定不会动王爷，而宁妃为难王爷，便是在跟今上作对。如此一来，皇后不就有机会了吗？”

　　“哈哈！”纳兰玄墨大笑一声，抬起桌上一柄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笑道：“你跟着我这些年，倒是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本王等会儿书信一封，你交给桂允，另外，叫他多看着点云姑姑，皇后向来最信姑姑的话，希望她莫要说漏了嘴坏我大事。”

　　卫东点头应道：“臣明白！”

　　纳兰玄墨微一思索，又问道：“对了，羽林卫那边，可打点好了？”

　　卫东脸色稍变，摇头道：“还没有，羽林、黑鹰、虎贲、骁骑四军实在厉害，我们安插进去的人，没多久都被以各种罪名撵了出来。留在里面的，也接触不到上面！”

　　纳兰玄墨微微皱眉，喝了一口清茶后道：“罢了，暂时不急。这样吧，你去京兆尹府那边试试。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有支军队握在手里，日后才好成事！”

　　卫东低头应允：“诺！臣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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