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江山如此多娇

作者:安殊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章九 魔音谷生毒草绛珠 南之极有朱鸟陵光


      润玉与锦觅出了省经阁,往璇玑宫走去。
      时隔千年,锦觅的确想念那只会诈死的可爱小鹿魇兽“小乖乖”了。
      魇兽似有感应,跑出了璇玑宫,侯在了宫门外。
      被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看,锦觅促狭心起,幻化出了菜叶:“小乖乖……”
      魇兽一翻白眼,一吐舌头,倒了下去,它竟以锦氏独门保命秘诀来逃避菜叶。
      锦觅忍不住大笑出声,仿佛那一切的心理重担都随着笑声远去,她心头松了松,暗想,异界说放松心情能减压果然不错。
      丹田的紫炁微微发热,似感应到了什么,锦觅神识投注紫炁,紫炁竟感应到了微弱的源出魔界的天道之力?
      锦觅催动紫炁运转,半晌后,她问道:“小鱼仙倌可知绛珠草?”
      “数万年前,刑天与天战,身死忘川,躯魄化谷,谷名魔音,谷内生草,草名绛珠,其性毒,所在之处寸草不生飞禽走兽皆不敢近,便是魔族体魄强健也无法抵挡其毒。七万年前,魔族以天火焚之殆尽,如今也不知世间是否还有此物。觅儿为何提及这毒物?”
      “绛珠草乃是魔界奇毒,但仙魔自古对立,或许……用于仙神,会是良药,”锦觅忖道,“刑天未堕魔,与天战亦是一腔勇武争胜之意,不应身化剧毒。魔界魔气森然,或许,只是对于魔族而言,是剧毒。”
      “觅儿莫非想去魔界?现下天魔二界陈兵忘川,怕是不妥。”润玉素来思虑周全,不愿锦觅去冒这大险。
      “小鱼仙倌放心,我只是好奇而已。都说刑天与天战,究竟如何战?毕竟天道缥缈,神魔难寻。”
      润玉细看锦觅,见她面上只有好奇之意,心下略安,仔细将留存不多的记录告知:“那就不知了,此战典籍记录只寥寥数语,‘刑天与天争,天断其首,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力竭而亡’。”
      锦觅若有所思。
      “觅儿,现下天色已晚,我送你回花界,你慢慢看这些典籍,若有不懂你先记下,待我当值结束,去花界寻你。”
      “多谢小鱼仙倌了。”
      时日流转,天界数日,魔界数月,人间数年。
      这期间,夜神大殿与历劫归来的锦觅仙上时常一同去省经阁和璇玑宫,显然是情深意笃,而火神二殿,那位据说曾为了锦觅仙上不顾一切扰乱天机致使锦觅仙上失踪后遭禁足数月的火神二殿,他在轮值回来后就屡次闭关,不由令六界有心者遐想连篇。
      忘川河畔,魔尊焱城王携魔界诸王巡视兵将粮草之时,接获一道破空魔讯,为防被外人截获,用上了魔族密语。
      焱城王阅后大笑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呀!”
      原来细作将水神之女归来与夜神过从甚密、丹朱火神往天门侯锦觅不至、火神闭关不久告病等事简要呈上,令魔尊大悦。
      魔尊焱成王忌惮凤凰一族之琉璃净火,是因琉璃净火乃是至阳之物,正克魔族,好在天后荼姚、火神旭凤这唯二仅存的凤凰不解琉璃净火之真意,即慈悯之心。如今,天后身居高位心狠手辣不会懂琉璃净火之真意,如今火神沉湎情爱,不会有成,天界羽翼断了些许,魔界的把握更大了。
      其实,焱城王对上琉璃净火并非无有胜算,他真正顾忌的是天帝太微,削其羽翼斩其臂膀,才是焱城王真正要做的,毕竟太微为真龙,六界之中现今无人知晓其能为。
      数万年前太微争权得胜,就再无人能逼他全力一击,太微击退穷奇不是秘密,轻描淡写击退上古之兽,纵然穷奇已非全盛时期,也不得不让焱城王心生疑虑,暂时不敢放手一搏。
      焱城王笑罢,对满目不解的诸王道:“你们可知南之极?南之极曰三炁之天,有朱鸟名陵光,世人敬称荧惑火德真君,不归天界不属魔界不敬上清天,修自在逍遥道。本座已找到前往南之极之法,南之极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地。”
      众王皆惊,固城王素有争权图谋六界一统之心,对六界之事十分在意,他惊道:“朱雀神鸟竟然还在世?听闻鸟族贵胄豢养朱雀用以取卵吃肉增长灵力……”
      堂堂神鸟之后,竟沦落成了鸟族贵族豢养的家禽,就是生性狠辣好斗的魔族中人也是心有戚戚,就算魔族争权夺势心机用尽手段用尽,也不会做将同族豢养取肉取卵(子)增长魔力之事,比之他们,能对朱雀下手的鸟族,更似魔族。
      “我们魔族,是时候,为神鸟一族主持公道了。”
      “魔尊英明!”
      焱城一笑,自古道红颜祸水果然不差,如今旭凤这战神耽于情爱 ,显然是不中用了,荼姚必然忙于令旭凤清醒,鸟族倚靠也算半废,既然如此,不妨让他助太微一把,助太微铲除鸟族这心腹大患。
      将心比心,谁愿意座下势大?
      太微年富力强,嫡子旭凤功绩之高,战神之威名,将太微压了一头,荼姚不知进退一心壮大鸟族……可惜那个夜神声名不显,只能从别处算计,若是夜神聪明,就该布局拢权……
      忘川河中,风声水声不息,船夫犹在摆渡,歌声飘荡四散:“……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月色溶溶。
      夜神润玉牵引群星布宿:“孟冬之月,旦,七星中。”
      罗睺星君缓步自星空而落:“七星主急事。”
      润玉若有所思:“周礼鸟旗七旒,以象鹑火。”
      忽有女声朗声道:“鸟谓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谓之长离……或云,鸟即凤也。呵,凡人竟以朱雀为凤!”
      是穗禾公主未至声到。
      罗睺星君问道:“今日孔雀不附凤改趋龙了?”
      穗禾公主羽扇轻晃,显露身形,乃是一个幻影:“兔死狐悲而已。我今日去了栖梧宫殿后饲养之处,见到了牢笼中的朱雀。神鸟当年为羽族殚精竭虑,隐居数万年后,其血脉后人竟沦落至此。九曜星府不理世俗,如今要插手天家之事?”
      罗睺星君挑眉一笑,万千星光于他眉眼绽开:“天无道,诛。”
      他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宛如只是道出一个世人皆知的事实。
      “嘶……”穗禾公主倒抽了一口气,她自认遭遇非比寻常,也被这大逆不道的惊天之语震慑当场。
      润玉愣怔几瞬,哑声道:“星君之见识,非比寻常。”他想起了锦觅,想起了锦觅自异界归来之后那句“凡人尚有令行禁止,难道天界只有金口玉言吗?所以天界只要不违逆当权者,怎么做都可以了?”,他想起自己在看着龙鱼族被屠戮之时曾言,“这就是阶级,生杀予夺”,那一瞬,他想起了很多,最后,只剩下罗睺星君那句——天无道,诛!
      或许他不应该这般,但是他切实感到了几乎从未有过的少年热血和畅快。
      宿于润玉袖中的锦觅呆立半晌,她从未想过,这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鼠仙”,罗睺星君甚至比鼠仙还多了她熟悉而又陌生的直指陈弊的精准、锐气和勇武。
      此次润玉与诸人谋划,没有隐瞒洛湘府与花界众仙神。
      润玉直接告诉了锦觅即将与穗禾合作之事。
      锦觅久久不能言语,穗禾杀死洛霖临秀的场景犹在眼前,而且穗禾不应该对旭凤死心塌地,对天后尽心尽力吗?怎么会成了润玉的盟友?
      水神洛霖一改往日之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折腾,主动担负起了与太微打太极的重任。
      太微不会想到,素日不和的夜神与穗禾、超然物外的九曜星府、与世无争的水神风神和孱弱不堪的花界竟会结成联盟,就只为“匡扶天道”,“拨乱反正”。
      原本锦觅是想借着今日机会,向几乎是与天同寿的罗睺星君询问几个问题,但穗禾既在……她同情怜悯穗禾因妒生恨走上歪路最后落得那般可悲的结局,又痛恨穗禾亲手杀死了水神风神,或许她并不善良,她无法平静地面对还未铸下大错的穗禾,她或许需要时间,或许需要很多的心理建设,现在的穗禾,或许还是那个一开始对她很好很是关照只是有了些许嫉妒的姑娘……
      听到穗禾言语,锦觅方才想到,是呀,朱雀乃是神鸟之后都落得这般下场,世间任何一条龙谁敢奢望养青龙如凡人养一条狗?便是凡人,以人为牲畜,畜养“两脚羊”亦是为人唾弃,为何鸟族——正确地说,为何凤凰一脉如此大胆?
      听闻穗禾公主乃是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一脉,血统尊贵,因族中人丁凋零沦为孤女。在穗禾公主起意攀附后,因其血统和手段被天后荼姚看中,要知这一声“姨母”计较起来,都得绕上几天才能扯到这微薄的亲戚关系。
      锦觅还未从穗禾之语惊醒,就听到了罗睺星君的言语,那句“天无道,诛”令她不觉泪流满面。
      她伸手去抹自己的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因为这句话控制不住眼泪,只知道这是她回归出生地小乾坤后哭得最为畅快的一次。
      锦觅哭着哭着便笑了起来,哭得双眼越发明亮:“天无道,诛……”
      喃喃重复了三遍,她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整整衣裳,传音润玉,便出了润玉的袖中乾坤,打破了因为罗睺星君之语形成的沉默:“锦觅见过罗睺星君、穗禾公主。”
      她以为自己再见穗禾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怼和恨意,可是她竟然控制住了,或许是因为穗禾只是一个幻影,或许是因为接受了异界教育的锦觅对于同为女性的人都抱着非一般的善意与怜悯,她怜悯他们正如怜悯过去的自己,或许更重要的是此时的穗禾还未铸下大错。
      穗禾乍见锦觅,面上一滞。
      “……锦觅?”穗禾的言语带了几分试探几分不可置信,她的眼神莫名带了些许的查探和怀念之意,她轻轻叹息,“锦觅……”
      “多谢穗禾公主告知了听飞絮之事。”锦觅拱手行礼,她的语调有些颤抖,像是克制着什么。
      原来了听飞絮并未放弃绑架锦觅之念,穗禾的敲打也不过是让他们下定决心做得隐秘一些罢了,只是绑来种一棵树见殿下一面,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穗禾对栖梧宫不说十分了解,至少也有八分,她知道这些仙侍之想,他们一贯以旭凤为尊,因为旭凤就算惹再大的祸,也不曾被深究过,若说“胆大包天”,栖梧宫认第二,其他仙侍不敢认第一。
      穗禾思虑再三,悄悄找了夜神润玉,将消息透出。
      而后,她去寻了天后荼姚。
      她吞吞吐吐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荼姚拍着她的手,是难得的慈爱:“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对姨母说的吗?”
      “这,”穗禾低了头,咬着唇似是不好意思,“按理说,栖梧宫的事我不该多嘴……”
      “怎么了?”听说事涉栖梧宫,荼姚立刻严肃起来,但她一想,或许只是小儿女的计较,便放柔了声音。
      “今日我在宫门听到两名仙侍说道,要绑了锦觅去栖梧宫讨殿下欢心……”
      荼姚登时大怒,松了她的手,豁然起身:“真有此事?!”
      “姨母……”穗禾急忙起身,俯首跪拜,“穗禾不敢妄言。或许,正是因为栖梧宫有这种惑主的仙侍,才撩拨得堂堂火神殿下对一个千年前只是个‘蛮荒小妖’的丫头片子动了心。”
      荼姚怒容微敛,沉吟片刻后道 :“将这个消息透给水神与夜神,记住,不能让人知道是你透出去的!”
      与“姨母”心有灵犀,穗禾只有满心的自嘲与苦笑,原来我与“姨母”除了目的不同,手段竟然如此相似,或许,这辈子,她永远做不到“俯仰无愧”了。
      想到此处,穗禾胸口隐隐作痛,她发动灵力内视,发现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青黑之色隐隐闪现,片刻后消失不见。
      见到这般诡谲的情景,穗禾面上并无半点变化,她将身躯俯得更低,恭恭敬敬地摆出了最柔顺的姿态:“是。此外,姨母,孔雀一脉最近新得了一颗天赐之卵,似善火,我已经交给育幼房孵化,或许将来可以承袭羽族火脉。”
      荼姚闻言大喜:“天赐之卵,上天庇佑我鸟族长盛不衰!”
      “恭贺姨母。”穗禾再拜,抬头仰视荼姚,笑容真切恭谨,就像她每一次觐见之时一般。
      荼姚笑搀她起身,摩挲着她的手,红唇吐出柔软的不容拒绝的命令:“去吧,见机行事。”
      语罢,荼姚放开了她的手。
      “是。”穗禾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了一礼退下。
      这是荼姚最喜欢的姿态,知进退懂奉承会办事。
      荼姚十分满意地看着穗禾远去,她在明面的刀不需要太锋锐,也不需要太听话,只要好用就行。
      润玉与穗禾默契已成自是互予信任,润玉遂将此事告知了洛湘府与花界。
      别说方一万多岁的润玉想不到小小仙侍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便是有阅历丰富如水神、风神,俱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然而,夜神润玉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由不得他们不信。
      水神洛霖沉吟半日,让夜神润玉暂时避开此事。
      隔日,天帝太微为示亲近,与水神同往各地巡视。路过花界之时,太微见到风神与众芳主绑了栖梧宫仙侍正在讯问。
      他回首看向洛霖。
      洛霖满脸苦涩:“洛霖此举迫不得已,还望陛下听完此次讯问。”
      太微眉头一跳,千年前旭凤因私情阻扰锦觅历劫,致使锦觅失踪千年,如今锦觅方归,难道他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思及此,太微暗恼旭凤不知遮掩落了把柄,他并非不知道旭凤心思,但旭凤有鸟族后盾,他不可能将水族、风族与花界都交于他,锦觅和润玉的婚约是上神之约,谁也不知道违逆会是何等下场,况且润玉一贯与世无争手无实权,将来定会好好辅佐旭凤,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待登上大宝,让其病逝,宫内多个相似的美人,并非什么大事。
      润玉是外男,无法入宫中窥探,这也是他当年将梓芬囚于栖梧宫无人得知的缘故,规矩,素来只防备君子。
      了听飞絮意外被擒,心中愤懑怨怼,却不敢言,垂头将所有事揽下,所有皆是他们自作主张,与锦觅只涉私怨。
      然而,再多的忠诚,再坚定的意志,遇到花界的奇花异草,遇到上清天嫡传弟子的底蕴,都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亲口承认,在此埋伏是为了擒拿“蛮荒小妖”锦觅,让她回去栖梧宫留梓池畔种一株凤凰树,最好与二殿下见一面互诉衷肠以解二殿下相思之苦。
      太微越听越是面色黑沉,他宠爱旭凤,甚至动过提早立储的心思,削弱鸟族其一是君主多疑使然,其二便是削除对旭凤的影响,让旭凤将来继位之时不被母族左右……
      他知晓旭凤单纯简单,也喜他这般直接,但他不知就连栖梧宫仙侍也是如此“单纯简单”,锦觅若只是一个“蛮荒小妖”,虏回来也就虏回来了,大不了给个分位,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何整个栖梧宫的脑子都没有转过来!
      太微心思放在了旭凤身上,并未留意到洛霖临秀与花界众芳主听到留梓池后那红了一瞬的眼眶与僵了片刻的面容。
      留梓池……欺人太甚啊!
      留梓池之意,在场者皆知,栖梧宫就连个仙侍都理所当然地将此处视为最适合二殿下与锦觅“互诉情衷”之处——洛霖作为一个男子没有临秀及二十四芳主身为女子心思细腻,只觉内心作呕,对那火神二殿的评价越发低了,临秀掐了掐自己掌心,力图让自己冷静一些,而不是脱口骂栖梧宫众人欺凌女子,二十四芳主就没有临秀那般隐忍了,她们下手越发狠辣了,令人苦痛而不落痕迹。
      她们身为女子,便是不曾谈情说爱,也有自尊,懂思考,火神二殿下言称真挚情爱,却就连下属仙侍都认定栖梧宫留梓池最适合与梓芬之女幽会……
      曾经误解锦觅为他亲妹的火神二殿,怎会不知留梓池之意?这是仗着锦觅不懂世事羞辱锦觅羞辱花界吗?若火神二殿真有半分将锦觅挂念在心,难道不应避开此地?
      想来火神二殿所谓“赤诚真心”,不过如此——不过就连是连栖梧宫仙侍也能对锦觅视若豢养的笼中鸟的“赤诚真心”。
      幸得锦觅历劫出了岔子,不然真被月下那狐狸的红线绑上,单纯懵懂不知世事历劫之时又与世隔绝注定为王族殉葬的锦觅,必然为其所惑,就是陨丹在身,有红线牵引,为转世为熠王的火神一族殉葬的渊源,她怎能避开此等花言巧语只会说漂亮话还权势滔天的男子?
      她们在这一刻,真切地感激起千年流离的历劫,非如此,锦觅如何破而后立;非如此,锦觅如何摆脱因这数千年真身被封无法寸进带来的惫懒;非如此,锦觅如何摆脱数千年被囚水镜不知世事不懂世情的懵懂无知……
      二十四芳主既庆幸又羞愧,先主所托乃是让锦觅逍遥自在一生,可是自在逍遥,岂是一个身无倚靠的精灵能做到的?若非她们依先主所托囚禁锦觅于水镜中,不敢教精深术法,不敢让锦觅见识六界风物,以强制手段斩断锦觅的臂膀和心智,锦觅又岂会懵懂如幼童,这般被人欺凌不自知?先主命不久矣神思混乱,她们为何也不去想,如果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点倚靠,以锦觅之性情容貌,如何逍遥?先主乃是上清天斗姆元君弟子、花界之主,尚不能逍遥,区区锁灵簪,如何防备有心人?一个貌似先花神的小小精灵“蛮荒小妖”,如何逍遥?
      她们在这一刻竟怀疑起了心中无所不能的先主。
      风神临秀面色冷峻,身边聚起凛冽寒风,她左手成剑指,右手捏诀聚灵,冷声道:“听闻栖梧宫最擅火术,雷火二道乃是天下至烈之道,不知孰强?”
      说罢,临秀聚风引雷,招来了一朵雷云。
      太微广袖一拂,雷云散去,雷刑瞬间落下,将了听飞絮炙得痛呼不已。
      太微落下身形,双指一点,去了了听飞絮身上束缚。
      看着他们在原地滚动挣扎□□,太微面色冷凝,声若坚冰:“栖梧宫御下不严,小小仙侍竟敢做出这等对上神不敬之事。风神仁善,手下留情,留了他二人一条贱命。本座将他二人带回,让旭凤亲自处置,务必给洛湘府与花界一个满意的交代。”
      二十四芳主见太微落下,因先花神之故,皆避回花界。
      太微心知肚明,因梓芬之故,不忍苛责,再加上如今锦觅和润玉婚盟已定,花界重归天界已是板上钉钉,他不舍也不愿去计较梓芬旧部这点不敬了。
      临秀与洛霖微微俯身,错开太微殷切目光,恭敬道:“谢陛下。”
      太微将手一招。
      侍卫瞬息而至,将因受雷刑而蜷缩打滚的了听飞絮提走。
      “洛霖,你放心,锦觅是梓芬与你的孩子,我定会为她做主,让旭凤亲手处理了这两个狗才。”太微扶起洛霖,带了几分亲昵,甚至自称起了“我”。
      想起梓芬当年被囚,想起太微当年误以为锦觅是他亲女,想起当日锦觅历劫被扰失踪,始作俑者火神却不过是禁足诸事,洛霖心头发冷,面色越发沉静,他一如往日被冒犯之时一般,冷淡不失礼仪:“那臣就多谢陛下了。”
      太微内心微叹,洛霖虽有怨言,但听此语,应是如往日一般隐忍不提,洛霖有水族这般雄厚的后盾,却被斗姆元君教得“仁德宽厚”、“以天下为先”,不敢为私利为私情谋求半点发作半点……
      他对洛霖一贯敬且安心,却忍不住忌惮洛霖德高望重无懈可击,就连亲女受到如此胁迫,也只能找他以求公道,临秀雷刑也不过是皮肉之苦,将心比心,若是锦觅为他亲女,旭凤是他人孩儿,他只是将旭凤扒皮拆骨都是手下留情了。
      仁德之心,太微并非不懂,却嗤之以鼻。他一贯以为,若能一击即中,就不需要讲究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但他也知自己对洛霖的重用不疑,是建立在洛霖的“仁义道德”上的。
      因而对洛霖,太微可称得上心思复杂了。
      太微君位来之不正,心有挂碍,幸得天帝自有悟道之法,可衔接天道,领悟法则,他得了个“帝王无情,天帝才是这世间最大的囚徒”之悟,道法武力再进一阶。
      旭凤心思单纯,直率坦荡,功绩彪炳,有几分若梓芬一般的“单纯直接”,太微仔细考量过,在这直率外表之下,旭凤有着如自己一般以天家血脉为豪的骄傲,亦有一颗轻易不会体谅他人的“骄娇”之心,看似重情实则最是无情,除了父母之外,无一人能入旭凤“真心”,丹朱不行,润玉不行,哪怕是如今旭凤口口声声的“真爱”锦觅也不行……若是这几个旭凤自以为放在心中的重要人物有朝一日不称旭凤之意,旭凤便会翻脸无情。
      对此,太微是满意的,他认可并愿意扶持旭凤作为储君,帝王无情道,便是自私之道,能在囚笼中如鱼得水的只能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旭凤了。
      若无荼姚一心扶持鸟族,造成鸟族尾大不掉之局势,他早早就称了荼姚的心如了荼姚的意,立嫡为储。
      但鸟族势大,他就万万不能在鸟族鼎盛之时立旭凤为储,只能放任旭凤在荼姚唆使下继续做个“战神”,而不是放在身边教旭凤帝王御下之道。
      太微并未想到,他一时放任,让旭凤走上了另一条自私之道——耽于情爱的只懂抢夺的自以为多情痴情实则只是懦弱不敢不愿承担不敢不愿面对种种抉择缩于父母羽翼之下自以为是的道路。
      太微自诩多情,对于每一个需要用心的女子从来体贴入微,但他又薄情,在利益面前,情爱就需退让三舍,他以为,旭凤能如他一般,纵是痴恋女子,也要权势在手再细细筹谋诸事。
      荼姚啊荼姚,看来是你不忍旭凤沾染阴诡,就为他挡住了所有风霜,但如今这样连宫中仙侍都如此没有脑子的皇子,如何能当得起储君之位?若是旭凤再无长进,将来继承大位,他与荼姚都身归鸿蒙后,以旭凤那般性情,如何镇得住鸟族?就算穗禾与旭凤联姻后一生都以旭凤为尊,为旭凤压制住了鸟族,但以旭凤之性情,鸟族“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许还能让旭凤领情感激……
      就算如此,太微依然对旭凤抱有希望,嫡庶之分他不太在意,但润玉身世是他如鲠在喉的那根鱼刺,纵有几分亲情慈爱,也不愿让润玉继承大统。
      太微带着了听飞絮回转了天界,径直走向了栖梧宫。
      水神洛霖风神临秀注视他们远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3920874/1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