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

　　“既然我们都有相关利益要害，就各退一步。我的队员怎么样，我说了算。你要想继续合作，就得听我的。”

　　“什么意思？”力哥一脸谨慎。

　　“放心，我不会损伤你的利益，生意你照样做。我只要你在比赛结束前，给我好好看住孟向冬了。”

　　“你想让我监视他？”

　　“监视他？言重了，我可没心思去关心他的起居，我只是要你看住他！要知道，这次你我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你想押我们赢，我也不希望我们输，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那么就该合作共赢。我的绊脚石也是你的绊脚石，力哥一向呼风唤雨，人脉颇广，我相信凭你的能力看住孟向冬，别让他给我使绊，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好说，他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我这一次既然把大赌注下在了你身上，就没想过要输。”力哥说着，扭脸看着周朗，“这位兄弟出手真是不同凡响，不知何处高就？”

　　周朗话还没说，孟楚秋就抢先挡在了身前，“怎么，力哥挖墙脚挖到我面前来了。他的主意你还是别打了，他不是你能雇得起的。”

　　力哥眼珠子一转，一脸堆笑地点了点头，“看来，孟公子如今有高人相助，我更多了一筹胜算。”

　　目送着力哥走开，孟楚秋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他和孟向冬还有合作？”

　　周朗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这个帮派里也不全是听他话的人。有人想提前留条后路，咨询一些法律问题也在所难免。”周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孟楚秋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说话间上下重又打量了一眼周朗，这才发现他的衣服有变，“哟，看来你穿我的衣服还挺合身嘛。”

　　周朗只淡淡地回了句，“多谢。”

　　两人从石林路走过，穿过一条僻静的巷子，路过一家老式照相馆门前，正有几个人有说有笑地从店里走了出来，与跟出来的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道了谢，各个神采飞扬。

　　“哟，这是新开业，还是搞活动，这么高兴。”孟楚秋瞧了一眼照相馆，周朗却似乎心急着找什么，丝毫无心留意其他。

　　“喂，两位留步。”老人跟着出来，喊住了他们两个。

　　“你们是路过本店的第五十位顾客，很乐意为你们拍一张照片。”

　　“第五十位？”孟楚秋和周朗面面相觑。

　　“今年是我们这家照相馆开的第五十个年头了，也是最后一年了。明天我就要正式歇业了，这最后一天，我想给路过本店的人免费拍张照片。没想到最后路过的是两位先生。”老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哦，竟然还有这种活动，既然遇上了，我们也算幸运。那，走吧。”孟楚秋说着就往里走去。

　　照相馆虽然很小，摆设也着实显得陈旧，好在主人整理得井井有条，倒多了几分怀旧气氛。

　　“这照相馆开得好好的，怎么要关了？”孟楚秋进门后，随口问道。

　　“老了，这身子骨大不如前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也该是停业的时候了。”

　　“这家照相馆是你一手建的吧？”

　　“这倒不是，是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来的。年轻的时候啊，总想着去外面闯荡见世面，那时候也叛逆，看不上我父亲整日里在这一小方照相馆里转悠。等到上了年纪才发现，最好看的风景啊，还是眼前的，一旦做了这个工作后，是越发离不开了。”

　　孟楚秋撇了撇嘴，“那你没有想过留给年轻人打理吗？就这样关了，总是可惜了。”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人都喜欢那些时尚的东西，拍这种胶片的不多。年轻人都想着赚大钱，哪里静得下心来做这份没油头、还受累的工作。”

　　老人一边重新布置着背景画布，一边说着生活琐事。

　　“老人家，你是从什么时候接手这家照相馆的？”周朗认真地问道。

　　“哟，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父亲打理了前三十年，我接过来后也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周朗的音调显得有些高。

　　“怎么了？”孟楚秋觉察出了异样，周朗赶紧收起了惊讶，“哦，没什么，这二十年里想必老人家给不少人拍过照吧？”

　　“那倒是，什么人都有，高兴的不高兴的，年轻的老的，我这个小小照相馆也能照见人世百态咯。”老人感慨着，转而问他们二人，“你们是单照？还是合照？”

　　周朗在空间并不大的照相馆里，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动了一圈，眼睛所及之处，却都被他仔细看了个遍，老人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入了他的耳朵，“你这家照相馆没有暗房吗？”

　　“哦，有，当然有。怎么，这位先生想看？”

　　周朗点了点头，“我平时也很喜欢摄影，不过现在很少能见到暗房了。”

　　“是啊，这年代能静得下心来做事的人毕竟少之又少了。既然你想看，我就带你瞧一眼去。”老人说着将周朗引进了暗房，孟楚秋也跟了来。暗房看起来杂乱无章，红色暗光下，冲洗胶卷、相纸的药液依稀可见。几张还未晾干的照片正孤独地悬挂着。

　　周朗环顾了一眼暗访陈设，“没想到你的干湿区收拾得这么干净、整洁。”

　　“看来这位先生是个行家，一看就明白。我啊，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拾打扫，这暗房尤其不能一团糟，照片好坏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周朗笑着点了点头，孟楚秋倒是毫无兴趣，“这地方真是闷得慌，我先出去了。”

　　“看来你的这位朋友倒是没有你的这份兴致啊。”老人感叹着。

　　周朗只是“嗯”了一声，在这里也没发现什么，他便也要准备打道回府了。只是，临走时，周朗抬头无心一瞥，悬挂的相纸上，一个邪恶的眼神刹那间止住了他的脚步。

　　周朗上前一把拽下了相纸，老人忙过来制止他，“这位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周朗就像是见鬼了一样，死死地盯着照片。暗房里，昏暗的灯光照得周朗有些眩晕，恍惚间又让他异常清醒。

　　那是一张单人照，照片里的人神情阴冷，炫耀在胸前的结实手臂上，一条蛇形纹身清晰可见。

　　周朗拿着这张相纸，忙问老人，“您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他？跟你们一样，是昨天路过这里拍的。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老人疑惑反问，“怎么，他是你朋友？”

　　周朗暗暗咬牙，“我在找他！他有说过去了哪里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人很奇怪，别人要么留了地址让我寄去，要么说好了过来自取。他是一个人路过这里的，照完了，什么也没说，就说照片不要了。”

　　“不要了？”周朗显得有些失望，“您后来真的没再见过他？”见老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周朗还是不甘心，“老人家，您再想想，他是不是还说过什么其他的话，或者，在您这店里看过什么？找过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看着周朗的眼神有些异样，“这位先生到底要问什么？我看这人长得面相不善，脾气也暴躁得很，应该不像是你的朋友吧？”

　　“他不是我的朋友，我倒是有账要找他算。”周朗再看了一眼照片，倒吸了一口气，只后悔自己没能早些赶到这里。

　　“两位先生，要怎么拍，决定了吗？”老人已经将相机架好，为他们选了一张民国年代的旧式背景。

　　周朗并无意拍什么照片，孟楚秋却全然没注意到周朗的心情。刚一站到镜头前，他见周朗站在原地未动，便一把把他拉了过来，“来吧，既然来了，咱们怎么也得捧个场嘛。”

　　“我，不习惯拍照。”周朗推辞道，“还是你自己照吧。”

　　“刚才看你跟店主聊得那么热闹，明明就很擅长。意思意思嘛。”孟楚秋催促道，说着便对着镜头咧嘴一笑，做了个标准的微笑姿势，而周朗看着镜头却连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了。

　　“这位先生，笑一笑，表情自然点。”老人说着侧过头来做了个示范，周朗只能跟着尴尬一笑，僵硬的笑容宛如一个雕塑。老人就在按下快门的刹那，孟楚秋正好喊了“瞧我”两个字，摆出了大笑的表情，而周朗扭头时，表情还有些发懵，就这样，一张没有摆好姿势的照片被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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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楚秋领着陆昭找到了当年的那家照相馆，如今那里的街道房屋已经重修，那家照相馆也早成了花店。

　　陆昭看着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丝毫回忆，有的只是疑惑不解。当年的周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石林路，他是偶然路过，还是真的在寻找什么？陆昭边听孟楚秋说着，自己心里边琢磨着。

　　“你还记得当时在照相馆里，我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或者你看到过什么吗？”陆昭问道。

　　“早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那么清楚。我只记得你在暗房里跟那个店主聊了很多，你似乎对拍照的事情很感兴趣。”孟楚秋并不在暗房现场，所以具体的话，他并不知晓。见陆昭一脸失落，他这才一脸坏笑着继续道，“不过，你消失后，我又设法找过这家照相馆的店主，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陆昭立即来了兴致。

　　“你在暗房里见过他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似乎是你在找的人。”孟楚秋说着从上衣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张泛旧的照片。陆昭当下接过来一看，照片上，一个皮肤黝黑，长相凶悍的男人正紧紧地盯着镜头，那摆出的如狼般阴狠而又狡黠嚣张的眼神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而他免起袖子，炫耀在胸前的结实手臂上，一条黑色蛇形纹身像是在耀武耀威。

　　陆昭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蛇形纹身，而那个毛寸短发、瘦削长脸的人，跟024玻璃墙上挂着的十年前西郊大火时被监控拍下来的人，正是同一个人。

　　一切似乎离答案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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