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

　　“看来你真的认识这个有蛇形纹身的人，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吧。”孟楚秋说着又掏出了一个报纸剪纸。那剪纸正是严小渔给他千方百计找来的当年报纸上刊登过的被大火烧死人的模糊照片。报纸照片和他当年存下来的这张照片上的同样纹身图案早让他有所察觉。

　　“十年前，秦洛在西郊158号引发的那场大火烧死了追杀来的一个人，就是他！而他在那场火灾前的一个多月，也就是你我照相的地方，同样也留下了一张照片。而这个人也是你当年要找的人，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杀手吧。”孟楚秋将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陆昭看着手中的照片和剪纸，那些曾经困扰心头的谜团如今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只是，陆昭对孟楚秋的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在他的脸上，寻不到惊喜，也看不出愁虑，只听到他淡淡地问了句，“你的那场比赛后来怎么样了？”

　　“哎？我在说火灾和杀手的事情，你问什么比赛啊？”孟楚秋一脸疑惑，“你先说，我的推断对不对？！”

　　“孟兄果然是个推理高手，有理有据。”

　　“不辩驳，不否认，那就是肯定了。那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后来改名换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昭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孟楚秋，继而又低眼转身而去，“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又何须再问。我劝你还是把这些都忘了吧，没必要为别人的事去冒险。”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孟楚秋跟了上去，一下子挡在了陆昭面前，“十年前，我就跟你说过，我这人啊，从来不亏欠别人，但也从来不能让别人亏欠了我。我好歹将这么多你忘了的事都又给你讲了一遍，看样子，也解了你心头的不少疑团，你倒好，听完了，占尽了便宜，就想一走了之了？”

　　陆昭眉头一凝，“那你到底要怎样？”

　　“十年前，我可救过你两次，你欠我的，迟早要还。既然当年的好兄弟不认我了，那我也不能手下留情了。如今我把当初的事情告诉了你，你就又欠了我一次。总共三次，我要一并讨回。第一，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第二，让我加入你的计划。第三......”孟楚秋嬉笑的脸色忽然正经起来，声音也跟着压低了许多，“你当年不辞而别后又突然出现，所谓的死亡是你做的一场戏吧，为什么要这样？”

　　陆昭疑惑地看着孟楚秋，“十年前的事，我全然不记得了，这些我回答不了你。”

　　“那第一个问题你总能告诉我吧？”

　　陆昭迟疑了片刻，还是冷冷地说出了“恕难相告”四个字。

　　“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这颗一向喜欢挖坟的好奇心了。反正我现在也是闲人一个，整理整理这十年旧事，写点什么出来，相信这看点要远比小说精彩得多。”

　　陆昭只觉他十分无聊，“以孟兄的文采，结果怕是要失望了。”

　　“那以我孟家二公子的身份呢？”孟楚秋一脸认真，丝毫不像是玩笑。

　　陆昭眼睛一抬，看着孟楚秋的眼神锋利尖锐。

　　“怎么，你是打算杀我灭口吗？那也倒好，被一个我等了十年，视为知己兄弟的人杀了也不冤。”孟楚秋说这话时，不觉鼻子有些发酸，“你跟我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人只需要闭上眼睛，转个向，就会迷路。所以，我一直都警告自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我爷爷的遗言，和我异于常人的记忆，根本就让我与你的事情脱不开干系。十年前，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兄弟，那时你可以为了我生死不顾，如今就连坦诚相见都如此难吗？”

　　陆昭就那样立在当地，许久许久，半晌才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我不是周朗，你认识的那个好兄弟周朗早就死了。”

　　“你说什么？”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答案，我就带你去看一看答案。”陆昭说着扭动了左腕上的手表，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了不远的路边。

　　陆昭朝车子走了过去，孟楚秋也一路跟去，坐进了车子后排座上。

　　“哟，周兄的这车子还不错嘛。”孟楚秋见驾驶座上没人，便随口问道，“莫非你有专车司机？其实，我的车技也不错......”孟楚秋话还没说完，车子就开自动开了出去。

　　“我去......”孟楚秋还没反应过来，前后座之间就忽然升起了一道屏蔽墙，将前排和后排一下子彻底隔离，孟楚秋完全没了车前视野，再一看两边和后窗玻璃，也顷刻变成了黑漆漆的墨色，孟楚秋一下子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他接连狠狠地踹了几脚车门，车门如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你如果还想知道答案，就最好乖乖地不要动。”黑暗中传来了陆昭低沉的声音，孟楚秋这才安静了下来。

　　车子一路疾驰，左拐右穿，孟楚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静下心来，对于超级赛车手的他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不久，车子停在了一个闲置厂房前，陆昭一掐表，与后排心算着时间的孟楚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默念了句“36分29秒”，只是孟楚秋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临下车前，他被要求戴上了电子眼罩，一路被引导着进了厂房铁门，上了楼。

　　摘下眼罩的时候，孟楚秋已经进了一间寻常的工作室。整个房间并不算小，临近门口的墙上挂了很多钟表，房间里除了两台看似普通的电脑设备和沙发桌子外，还有相对着的两墙图书，整个房子实在像个仓库，“原来这里就是周兄的秘密大本营啊。”

　　孟楚秋走到贴有照片、报纸的玻璃板前，贴着的几张照片中正有十年前监控拍下的蛇形纹身的男人，自然就是他手中那张照片的主人公，“原来你早就找到了那个人的监控图片......”孟楚秋又瞅了一眼一旁的剪报，那是三十年前的一场爆炸袭击的新闻报道，而简报下附着的那张死者“周朗”的照片更是一下子击中了孟楚秋的心，他一把拽下了那张剪报照片，看着上面的内容，转头一脸惊诧地问陆昭，“这是怎么回事？”

　　陆昭的嘴唇有些干裂，背过身去，就像对着空气说话一般，“管家，调出三十年前的周朗相关信息。”

　　“主人为关键存档人物，是否开启，需要特别验证。”磁性而沉稳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紧接着覆盖整个空间的“管家”虚拟区在陆昭的面前进行了指纹、面部及加密功能等身份验证。虚拟区中，周朗的相关信息就这样呈现眼前。

　　刚才还是看似普通的工作室，这时全然换了“新装”。陆昭凭空点开了一个视频类的信息，附带着的各种新闻报道页面也纷至眼前。视频里播放着三十年前的一场恐怖袭击，而陆昭在旁的声音沉重而苍白，“这就是你爷爷信中提到的那场三十年前的校车袭击案。车上的所有人全部遇难。而我当时就在现场。”

　　孟楚秋看着虚拟屏幕上的现场状况，目瞪口呆。如果说之前看到的仅仅是遗书中的文字，还无实感，如今亲眼看这实实在在的现场情状，震惊和痛心自然更有百倍之多，“你和我爷爷那封信中提到的那家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那家公司的技术顾问，负责那个项目最后也最关键的部分。系统在最后构建完成前，我才发现他们实发接口做的根本不是虚拟，而是在构建实实在在的平行时空。那些杀手不顾系统未完成时的漏洞，强行开启，他们蓄意制造了恐怖袭击，等我赶到现场时，爆炸已经发生，为时已晚了。”陆昭说着，手扶着一旁座椅，低了头，那种跨越三十年的悔恨至今提起仍让他无法释怀。只听他继续道，“你爷爷信中提到的三个再也堵不上的口子，实际上是指三道时空门，也就是三道可以进入平行时空的入口。”

　　陆昭说着，虚拟区也应时出现了时空门的虚拟原理影像。

　　孟楚秋走上前去，看着虚拟图像，以手触摸，虚拟区就会迅速解构其中的运转原理，“这是三个实实在在的地方吗？”

　　“没错。是弘都的三个实实在在的地方，凡是进入这三个地方后，启动了门道按钮，就会进入平行时空。”

　　“你就是这样从三十年前来到了现在？”孟楚秋看着陆昭，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从认识他以来，总是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你知道这三道门的具体位置？”

　　陆昭摇了摇头，“原本的虚拟程序和实际时空门的位置有很大偏差，所以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你是怎么从三十年前来到现在的？”

　　“我在自己的住处构建了唯一的第四道门。”

　　“秋枫路10号？”孟楚秋见陆昭点头，又忍不住要问，“为什么你家可以构建第四道门？”

　　“那原本并不是要作为一道门，而是我做的一个虚拟时空备份库，没想到在紧要关头，派上了用场。”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杀手穿过时空门去了哪里？”

　　“当年，我在爆炸现场受了伤，昏迷中不知被谁救了，等我再醒来时，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我亲眼见了那场灾祸，就想着借用备份库重构的这道‘门’，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可是，我没想到，就在我启动了这道‘门’时，有人闯了进来，跟我同时坠入了平行时空。”陆昭说着将十年前西郊大火前，街道监控拍下来的另一个杀手的身影调了下来，“进入异时空介质后，我企图用关‘门’权限，将他彻底终止在时间流里，没想到还是被他逃了。他坠入了十年前，而我也来到了现在。”

　　“你既然有进入平行时空的权限，那你再回到十年前，不就能阻止他了吗？”

　　“时空门一旦开启，进入其中的人都可以再次穿越时空。如果我利用权限再次越界，也就意味着那个杀手也能再次穿越。一旦我们都进入了其中，却又没有在时间流里相遇，我就再难确定他的时空位置了。”

　　“那岂不是说，你永远不能启用这道‘门’了？”

　　“所以，我只能彻底地关掉这道‘门’，才能保证他永远没有办法再越时空作案。”

　　“关掉？”

　　“我利用备份库重构系统时，在里面动了手脚，保留了唯一可以关闭时空门的权限。”

　　孟楚秋一听，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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