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有善口技者

　　宋征在心底长叹口气，又看着面前只比宋戈大了一岁的于姜，心中总算觉得有些安慰，虽然于俊不在了，但是欠了他的恩情这辈子还有地方还，
　　“丫头，你跟我一起回东市去吧，叔叔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啊？” 这是连人带协议都不放过？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就再没感受过别人直白善意的于姜一脸愕然，不可避免的往最坏的地方想。

　　宋戈依旧游离在状况之外，他爸这是想干什么。
　　“这位，宋叔叔，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暂时还没打算离开江城“，于姜抱着于豆浆不露痕迹的往后挪了挪。

　　她眼底的防备终于让沉浸在怅然中的宋征回神，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沉淀在岁月中的怀恋透过瞳孔的亮光传了出来，
　　“丫头，我不是坏人，你听我讲完这个故事就明白了“。

　　一直站旁边充当隐形人的男秘书立即起身出去，带走了一群安保，宋征低沉雄浑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将以前的过往缓缓道来。

　　“我和你爸爸从小一起长大，当初如果没有他，我也没有今天”，宋征看着于姜的眼底满是慈爱。

　　低头盯着自己放猫背上手的于姜沉默着没说话，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谁知道这位宋叔叔说的是真是假。

　　而且上辈子她都穷困潦倒成那样儿了也没见眼前的人出现，还是有点儿可疑。但是吧，她现在好像又没有什么值得他们图谋的地方，如果说是因为那份协议，看面前的人好像也不需要跟她打感情牌。

　　“这样，叔叔尊重你的意愿，不想去东市就不去，宋戈，你就留这儿和你姐作伴，回去我就让秘书把你学籍转过来“，宋征也知道有点儿贸然，不过没关系他先把儿子押在这儿。

　　“不是，宋叔叔“，
　　“爸？“
　　两人异口同声，都是一脸震惊。

　　宋征呵呵一笑，还挺有默契的，他大手一挥，“就这么说定了，丫头，我就把我儿子押这儿，叔叔真不是坏人“。

　　说完从藤椅上站起来，几步跨到了大门背后，“王轩，走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屋内的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车门齐刷刷被关上的声音。

　　“爸”，活了十五年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的宋戈撒丫子追了出去。
　　“儿子，爸过几天再来看你和你姐啊”，坐车上的宋征摇下车窗，朝着后面的人摆摆手，转头对着司机催促道，“赶紧走”。

　　司机一踩油门儿，留给追上来的宋戈一脑门儿尾气。
　　“爸！” 宋戈一声吼的撕心裂肺。

　　“宋董，咱们真把小少爷放这儿？” 王轩从后视镜里看见宋戈还呆在原地，小心觑了一眼从上车就开始摩挲佛串的宋征。

　　“嗯，我让你查的资料呢？”
　　“在这儿”，王轩赶紧从公文包里拿了一叠文件，恭敬的递到宋征手上。
　　车上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于家坝子边上，被无情抛弃的宋戈抬头仰望了一会儿天空，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被他爸扔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这回不担心自个儿被人绑架了，想当初他一出门就是十来个保镖，现在看来他爸真成一把手了。

　　屋里的于姜比他还接受不了，这，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而且谁说把自己儿子放这儿就能保证不是坏人了，哪儿来的歪理。

　　要不？现在就去把门关上？然后再去外面躲几天？于姜双手蠢蠢欲动。
　　她偷偷挪到门口，就在即将把门合上的时候门缝里突然多出一只奶白的手来。

　　“姐～我的亲姐诶～”
　　宋戈露出脸颊上的两个梨涡，满脸的讨好，声音一波三折，奶的于姜差点儿神魂颠倒。

　　“喵喵，喵喵喵”，翘着尾巴的于豆浆踱着步子，来回打量这个侵入它领地的陌生人。
　　靠刷脸成功求得进门的宋戈殷勤跟在于姜的身后，
　　“诶姐你放着我来”，
　　“我来我来，姐你休息去”。

　　于姜无奈，把手里的猫粮给他，“中午想吃什么？”
　　算了，人都已经进屋了，她也没得选择了，如果真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

　　宋戈眼睛一亮，“姐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行吧，那你在堂屋里坐着等会儿，电视遥控器在抽屉里”，
　　“诶，好嘞”。

　　宋戈看着腰上套了围裙的于姜走进厨房，弯腰把脚边的小黑猫抄在怀里，从头撸到尾。

　　于姜在厨房忙活了一阵，想着现在是大夏天，煮了一锅绿豆稀饭，又从泡菜罐子里抓了两把泡豇豆和几根嫩姜，切碎了放盘子里端出去。

　　“宋，宋戈，去洗手吃饭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有点儿不适应。
　　“来了”，宋戈从竹制的藤椅上跳起来，于豆浆脸栽进自己的猫碗里已经吃上了。

　　“没弄什么，中午先将就吃吧，小心烫”，于姜给他盛了一碗稀饭，把盘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谢谢姐”，宋戈忙把碗接过来，刚他爸可是在电话里跟他交代了，务必要和他姐混熟，什么时候他姐愿意去东市了，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姐，你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东市啊？” 宋戈还想挣扎一回。
　　“不想”，于姜瞥他一眼，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吓唬个小孩子太简单了。

　　宋戈往嘴里扒了口饭，也是，换成他也不敢随便就跟着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走，只能怪他爸长的就不像个好人。

　　“还有，你什么时候回去？” 于姜放下筷子，很认真的提问，因为她刚在厨房算了算，银行卡里剩下的钱只够她一个人紧巴巴的活两三个月。

　　“哈？” 嘴里叼了一块嫩姜的宋戈不明所以，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收留了。
　　“你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这里吧”，于姜鼓眼，因为做饭被辫起来的头发垂在脑后，只剩下耳边还有些碎发，样子有些可爱，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姐～”
　　宋戈撒娇，故意拖长了声音，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望着于姜，“我啥都会，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不用你干活，东市离这儿也没多远的距离，一会儿吃完饭太阳小点儿了我就送你去车站”，
　　于姜说完，收了自己的碗起身准备拿去厨房。

　　“姐啊，我吃的少，干的多，你就收留我吧”，宋戈扯着嗓子哀嚎，扑倒在地，死死抱着她的小腿。
　　“放手”，于姜额角跳了跳，一只腿拖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我不放”。

　　“你放不放？”
　　“不放，姐，你就是我的亲姐，我爸说了让我跟着你，要是我一个人回去了他肯定会打断我的腿的，姐你忍心吗？你忍心看着一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我断了一条腿吗姐～”
　　宋戈脸贴着她的小腿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偷看她的脸色。

　　“…………那想留下来也行，交钱，房租钱”，于姜把手伸到他面前，没钱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多养一个人了。
　　“早说呀，交，姐你说多少钱”，宋戈从地上跳起来，一秒变脸。

　　“一个月一千”，老房子最多只能再住一个月，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拆迁办的人过来，到时候她就去住宿舍，看他怎么跟上来。

　　“姐你账号多少，我立马转给你”，宋戈腆着脸凑到于姜身边，脑袋上的头发更卷了。
　　只要能留下来，别说一千了，一万他都愿意，反正回去他爸肯定得报销。

　　于姜安慰自己，就当是和别人合租，多了个室友，
　　“晚上我出去给你买洗漱用品，你衣服呢？”

　　“明天就到”，宋戈已经让王秘书把他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过来。
　　“那行吧，你今晚暂时先住我房间，楼下的屋子很久没住人了，得彻底打扫了才行”，于姜和奶奶两个人住楼上，楼下的房间都成了堆杂物的。
　　“好嘞”。

　　吃过晚饭，于姜走路去城中村的小超市里给宋戈买牙刷和毛巾，
　　“刘奶奶，还在吃饭呢”，
　　小超市也是刘婶儿一家开的。

　　“哟，是于姜丫头，吃过饭了吗？” 刘婶儿端着碗从里屋出来，空气中还漂浮着烤鸭的香味儿。
　　“吃过了，我来买点儿东西，一只牙刷，两张毛巾，一共多少钱？”

　　“二十”，
　　“给，那刘奶奶我先回了”，于姜从钱包里拿了张二十的递给刘婶儿。
　　“行，正好不用找了”，刘婶儿嘴里还叼着块鸭脖子，擦擦手接过钱放进面前的口袋。

　　“浴室在这儿，你穿我的短袖先凑合一晚”，于姜倚着浴室的门框给宋戈交代注意事项，“我屋里的灯有时候会闪一两下，别害怕，正常现象”。

　　“嗯嗯，知道了”，宋戈乖巧点头，看上去还真挺像弟弟的。
　　“那你洗完澡就早点儿睡吧”，
　　“姐，晚安”，
　　“晚安”。

　　洗完澡的宋戈躺在于姜的房间里还跟做梦一样，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米白色的窗帘和墙纸，进门就是一个放满书的大书柜，还有他身下的床单，碎花儿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少女的气息。

　　宋戈偏头，看见床头柜上放了本《红楼梦》，他伸手把书拿过来，书里夹了张书签，娟秀的字迹，扉页上端正写了于姜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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