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落记

　　婚礼依然在庆祝，来的人不少。

　　上游的柳先，四方城的柳二虎和魏丁，没有见过面的朱坤也派人过来了，还有一些其他势力的人，甚至有几个临泽的人混杂其中。

　　鉴络扫视了一下，眼神落在了柳先身后的人身上。

　　柳玉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场景，心里带着无限的向往，白净的脸上飘起红霞，让旁边的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女怀春总是好看的，尤其是好看的女子。可惜这个女子看着的不是那个频频留意自己的男子，而是看着站在远处的魏丁。

　　魏丁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显得更加的挺拔，精神爽利的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但是很多人的眼睛总会时不时的瞥向他。鉴络看了一下他，又看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柳玉娘，手在袖子里面捏了捏玉片。

　　平心而论，魏丁长得不算十分出众，但是多看几眼，就会觉得这人其实长得不错。而且性格温和，待人有礼，带着几分朴实，十分舒服。

　　加上这些年名声在外，也在四方城有了一些实绩，还有丹迁话本的功劳，就显得更加的有魅力了。

　　鉴络看着站在那里的魏丁，迟疑了一阵，还是走了过去。

　　“阿丁大哥。”鉴络站在魏丁身边“今夜看起来是结束不了了，你要在这里待一晚吗？”魏丁的工作是在这里守夜，但是现在的宾客还在这里畅饮，看来一时半刻是结束不了。

　　“只是站一晚而已，不打紧。”魏丁看见鉴络过来，眼神柔和的说“倒是鉴络师傅，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夜里这些人喝醉了，就不是那么好看了。”

　　鉴络点点头，眼神转移之间就看见了那边柳玉娘的视线，似乎有点着急。鉴络心里微微一笑，这小女子真是不知人间事，一点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边的柳玉娘确实是着急了，自从上次魏丁和自己见面之后，她就一直想着人家，心里又是害羞又是期待这次能看见他。方才自己本来偷偷的看着魏丁，结果看着看着，就有一个十分好看的女冠走到了他的身边。

　　要知道柳玉娘可是喜欢看话本的人，这些女冠在话本里面都被写得有点奇怪，所以柳玉娘就紧张了起来。加上魏丁对这个女冠态度实在是温柔，让柳玉娘更加的着急起来。

　　只见女冠转头对着魏丁笑起来，那笑容在灯火阑珊之间带着几分羞涩，这还不是喜欢的表现吗？柳玉娘几乎要跺脚了。

　　“闺女，你干嘛呢？”柳先看见女儿有点着急的样子，奇怪的问。

　　柳玉娘脸上一红，不说话低下头。柳先得不到回应，于是只能莫名其妙的继续和别人说话。柳玉娘缓了一阵才抬起头继续看前面，女冠已经走开了，这时候只有魏丁一个人站在那里，柳玉娘放下心来。

　　“看那边！阮师傅要弹奏了。”有人惊叹。

　　“不是已经弹过了吗？居然还能再听一遍？”有人兴奋道。

　　“说是今天是大喜日子，要多弹几首。”一个人说。

　　“有福了，有福了。”人群里面的人接连道。

　　人群又兴奋起来。柳玉娘也听说过阮师傅的名声，她踮起脚尖看着搭建起来的舞台，之前阮师傅上台表演，她只听到了声音，没有看见人。她看了一下魏丁，发现魏丁正在看着台上，他的眼神让柳玉娘觉得有几分痴。

　　于是她就更加的想要知道这阮师傅长什么样子了。她又踮了踮脚，柳先看见女儿如此积极，就说“这个阮师傅你见过了，不用急着看。”

　　“我见过了？”柳玉娘有点惊讶“什么时候？”

　　“就是之前和你打过招呼的鉴络师傅啊？你不会忘记人家长什么样子了吧？”柳先说“你还对我说这女冠长了一张观音美人脸来着。”

　　柳玉娘懵懵懂懂，忽然想起这不是刚刚站在魏丁身边的女冠吗？她又想起女冠的脸，那么一张漂亮的脸，和自己的苍白全然不同，魏丁是喜欢那样的吗？

　　她又忍不住看向魏丁，现在的魏丁脸上带着微笑，仿佛在自豪一般。看来魏丁很是喜欢这个叫做鉴络的师傅，柳玉娘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你这丫头，又怎么了？”柳先觉得自己的女儿今天实在是有点奇怪。

　　“爹爹，你别问了啦。”柳玉娘小声说。

　　柳先旁边的人看见柳玉娘这个样子，忽然笑了起来“老兄，令媛这是情窦初开了啊。”

　　“什么情窦初开？我女儿男人都没见过几个。”柳先说着，抬起头看见站在那边的魏丁。又想起之前女儿看见这人时候的害羞，心里忽然有点明悟。

　　“哎，那魏丁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是现在配不上你家姑娘啊。”那人看见柳先正在看魏丁，悠悠的说“而且年纪也不小了，还有妻子。”

　　柳先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当时自己的女儿看见魏丁的时候满脸通红他还紧张了一把，后来看见女儿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的时候才放下心来。但是现在女儿又看着人家出神，整个晚上都不对劲，他就十分的紧张。

　　“闺女啊，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魏丁可是有妻子的，现在谁嫁过去都是妾，更何况魏丁还是个平民，能不能再娶一房也是问题。

　　柳玉娘红着脸，也不摇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

　　那边的鉴络刚刚弹完一曲，周围的人都在喝彩。柳先却有点紧张起来“闺女，他可是有妻子的，你过去要受委屈的啊。”

　　柳玉娘点点头“父亲，我想和他谈谈。”

　　柳先看见女儿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住，心里叹气。旁边的人就当做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舞台上面传来《骊珠》。柳先旁边的人抬起头，看着舞台上面的鉴络，说“不愧是阮师傅，这首《骊珠》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现在居然有种从前听到阿琴自弹自唱的感觉。”

　　柳玉娘只觉得这首曲子明快轻盈，但是听到那位先生这样说，仿佛里面又有什么故事。柳先看见女儿好奇，收起无奈的心，说“阿琴是谁？”

　　“是一个青衣巷名伎，二十多年前以歌声闻名。”柳先说“可惜红颜薄命，最终自缢而亡，肚子里面的孩子也被野兽拖走，死无全尸。”

　　柳玉娘听到柳先的话，捂住了嘴巴，真是个可怜人。她心里对阿琴抱了同情“这是哪个负心汉害她的？”

　　“青衣巷的女子大多如此，只是阿琴有名，所以死也死得出名而已。”柳先旁边的人说“传说她和红鹤院的开韵师傅是闺中密友，尸体还是开韵师傅收敛的。”他叹气“哎，可惜一代歌伎，就这样悲惨的死去，只留下这首《骊珠》供我们缅怀。”

　　鉴络弹奏的曲子正到高潮处，柳先闭着眼睛听了一阵，叹气“当初阿琴唱这首曲子我就站在台下，想当年我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都这个年纪了。”

　　柳玉娘看着父亲，想象不出来自己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要是阿琴还在，估计也是和开韵师傅一样隐居不出了。”柳先旁边的人说“当年她们可是四方城的招牌啊，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舞霓裳，翩跹踏云。一串骊珠，珠玉莺啼。’”柳先幽幽的说“现在就是‘间关莺语’阮师傅了。”

　　柳玉娘听到自己爹爹夸起了鉴络，她就有点自卑的摆弄起衣袖来“那位鉴络师傅，真的这么有名？”

　　“这位阮师傅啊，可是名动整个四方城的人物啊。”那人说“起义之前，人人都以听一曲阮师傅的乐曲为荣。现在虽然天下大乱，但是那些名人学士，还是偏爱着她的琴声的。”

　　“尤其是在这位鉴络师傅单人匹马闯到善城求救之后，天下的名士都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柳先也不无感慨的说“确实是个奇女子。”

　　柳玉娘听完了这些话，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跟她相比，悄悄的又看了一眼魏丁。柳先看见女儿悄悄的看人家，笑着说“现在就等不及去看人家啦？莫着急，等下爹爹带你过去。”

　　柳玉娘心里紧张，但是还是点点头。至少现在她也不知道魏丁是不是喜欢着鉴络师傅的对不对？只要自己去争取，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她暗自给自己打气。

　　“听闻魏丁和鉴络师傅熟悉，能不能帮我向鉴络师傅问好？”那人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魏丁呢？他又不是柳二虎那种怪人。”柳先说“说起来这人还是我的远房亲戚，不然我看柳大虎不错。”

　　“你这也太委屈令媛了，柳大虎是不错，但是柳二虎更加有魄力啊。”那人和柳先说。

　　“不要不要，柳二虎人怪怪的，不行。”柳先时不时就听说柳二虎的种种放浪行径，当然不想要自己女儿和这种人在一起。

　　“那么柳小姐的意见呢？”那人看向柳玉娘。

　　柳玉娘从鉴络和魏丁熟悉那里就卡壳了，要是他们这么熟悉，不就是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了吗？她又紧张起来。一时间没有听到那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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