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八零年代

　　“什么菜都能种，我在书上看到过。”安橙道：“不过要先搭个‘房子’才行，不然冬天太冷，菜长不出来的。”

　　“搭房子？”方济宗不明白：“安成，建房子可得不少钱，咱家的钱得留着给你娶媳妇，犯不着在地里专门给菜盖呀，等天暖和再种。”

　　方济宗和方刘氏都是没有读过书的，安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给他解释‘蔬菜大棚’这个名词。

　　他想了想，道：“爸，这钱我自己能挣出来，前几天去我二姐家，我姐夫也说弄这个行呢。”

　　迫不得已，把二姐夫赵建国搬出来用用吧，他爸估计吃这一套。

　　果然，方济宗听是自己的城里二女婿肯定的东西，便不再继续反对，而是默默的思考了一会。

　　在他心里，二女婿可是真正见过世面的人，比他这个乡下的大老粗懂得多多了，眼界跟见识不是他能比的。

　　“要多少钱？你卖花要是挣不来，我给你掏点，咱刚卖了棉花，过几天还卖玉米，手里有闲钱。”

　　他的态度立马转弯，这算是同意了。他一同意，方刘氏那边，就不用安橙费心了，

　　“不用，要是我真挣不来，再问你要。”

　　除去对赵建国的信任，安橙觉得，方济宗之所以同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家的小麦够吃，去年还有剩余。就算今年少种这两亩麦子，也影响不了什么。

　　商定了这事，安橙心里的轻松多了，估摸着老杨那边的花盆应该做好了，他明天要去看看。

　　日头还没落下去，两人已经把两亩地弄完了，撅出来的棉花棵整齐的摆成一捆捆的，根上的土拍掉，然后搬到地头去，摞起来。

　　“爸，天还早，我回家把架子车拉来吧？今天直接拉回家去，省的再跑了。”

　　棉花棵拉回去，可以当烧火的薪柴。

　　“行，去吧，再带点水来。”

　　“好。”安橙把空了的水罐拿上，回家去拉车。

　　架子车是家家户户少不了的，跟板车差不多，除了下面的两个车轱辘，其余车身部分都是用木头做的。

　　车身平整，边缘有扶手，前边伸出两根结实的木头，人站在中间，两手拉着走。

　　为了省力气，车上都有一根绳子，攀在肩膀上。

　　每到收获的季节，田间地头都是架子车，拉车的多是男人，妇女和孩子在后面跟着。

　　往往是掰了玉米挖了红薯，都要用架子车拉回去。

　　男人在前面拉，女人在后面推。

　　一般是不用牛车的，养牛主要用来犁地，牛拉着没有人灵活，耽误事。

　　回到家之后，方刘氏已经把一家人的衣服洗好搭院子里了，此时正在和面剁馅，准备包饺子。

　　今年棉花收成不错，今天又卖了个好价钱，儿子找着了女朋友，刚才她还反将了张秀梅一军，心里实在是高兴，包饺子庆祝。

　　其实不逢年过节，家里是很少包饺子的。

　　她把这两天家里母鸡下的鸡蛋全拿出来了，用的韭菜是院门前自己种的，今年最后一茬了。

　　多包点，到时候给安成爷爷奶奶也送点。

　　剁馅的时候，她故意把韭菜剁的‘哐哐’响，就怕张秀梅听不见。

　　看见安橙回来，她放下刀，把案板上细碎的韭菜挪到盆里，抬头道：“都弄完了？”

　　“嗯，完了，我拉上架子车去把棉花棵弄回来。”安橙进厨房一看：“妈，今天啥日子啊，想起来包饺子了？”

　　“不是刚卖棉花了，咱也庆祝一下。”

　　“往年也没这样庆祝过啊，妈你是遇见啥喜事了吧？”

　　其实安橙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他也没指望他妈有啥反应，拉上架子车就走了。

　　他走后，方刘氏唇角一勾，轻声嘀咕道：“臭小子，看你能瞒到啥时候。”

　　安橙拉车走到半路，看见前面一群妇女坐着闲聊，刚才他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看到他过来，她们一下子安静了，目光齐齐向他射过来。

　　......这是闹哪样？

　　“都忙完了？我下地去，呵呵。”安橙硬着头皮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他低头看了看，鞋子没破，裤腰口也没开啊。

　　“那你去忙吧，俺们晒晒太阳。”

　　这一堆人里就有一个开口回应了他，安橙一看，是他家邻居，张秀梅。

　　张秀梅的房子紧挨着他家，她年纪跟爸妈差不多，有两个双胞胎儿子，都已经成家了。

　　张秀梅现在还没有抱孙子，了却儿子的终身大事后，除了偶尔侍弄地里的活，其他时间无所事事，经常在村子里转悠着唠嗑。

　　方安成对她的印象还行，因为住的近，她跟自己母亲也是经常聊天的，人还可以，挺热情的。

　　但是在安橙看来，这个张秀梅，绝对！肯定！一定！在跟别人聊他的八卦！

　　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安橙能看到很多方安成注意不到的东西。

　　比如这群人是以张秀梅为中心坐着的，说明这次聊天以她为主，再者，他们的演技太差了好吗，或许根本就没有伪装的意思。

　　他走过来之后那么安静，是故意让他多想的吧！

　　安橙已经拉车走出好远了，心里依然很无语，他有啥好扒的？难道是在说他这回相亲又没成的事？有可能。

　　张秀梅自己俩儿子都顺利娶了媳妇，他这边这么不顺利，可不就是让她看了笑话嘛。

　　不过没关系，他志不在此，先把生活过好再说。

　　安橙自然是猜错了八卦的内容，不过此时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也就无所谓了。

　　天黑之前，父子俩分几次来往家里和田间，把棉花棵都拉回来，摞到墙根那里。

　　方刘氏已经包好了饺子，看他们快做完活的时候下锅。

　　煮好一锅，先给父子俩一人盛上半碗，剩下的捞进小瓷盆，顶上盖一块粗布，准备给方安成爷奶送去。

　　“妈，我去吧，你先吃着。”安橙道。

　　方刘氏又新下了一锅，道：“吃你的吧，都累了半天了，我马上就回来，你跟你爸看着锅，别煮烂喽。”

　　“没事，妈，我想着顺便借我爷爷家的驴车用用。”

　　“那有啥，我去给你牵来。”

　　方刘氏心疼半天没有停歇的儿子，怎么也不愿意让他出门，也不问借驴车干啥：“赶紧坐着吃”

　　“那好吧，妈你路上慢点。”

　　安橙很庆幸，方安成家里没有婆媳之间的矛盾，家里一派祥和，拥有过出好日子的‘底蕴’，也让他这个‘外来者’轻松了不少。

　　方刘氏想借什么就借什么，两位老人也不会多想，要是放在其他家，说不定又会有什么矛盾了。

　　虽然方济宗是方永礼唯一的儿子，但是两家也没住在一起，互不干扰。

　　正因为距离产生美，方刘氏对公婆也是一等一的孝顺，家里做了好东西都不忘送过去一份。

　　驴车赶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安橙说了明天要去县城的事。

　　“那个牛车实在是太慢了，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安橙道：“还没我走的快。”

　　“哈哈哈。”方济宗和方刘氏忍不住笑出声：“你呀，咱们又没有用牛车走过远路，你当然觉不出来，驴车就是快一点。”

　　“那我明天一早就走，晚上尽量赶回来。”

　　“天黑就去你姐家住一晚，不用着急回。”方刘氏道：“这几天到了晚上都冷，你明天穿厚点。”

　　“好。”

　　——
　　第二天一早，安橙拿上干粮，赶上驴车出了门。

　　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把墙根边的水葫芦拔出来，根部的泥土还让它带着，然后码放进驴车里。

　　这驴子是爷爷家拉磨用的，性格还不错，任劳任怨，安橙虽然是第一次赶它，不过没费什么劲。

　　这驴子吃饱喝足，一个劲往前冲。

　　“这比牛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啊。”安橙坐在后面，忍不住夸赞：“瞧这步伐，这频率，啧啧。”

　　不过等挣了钱，还是买个拖拉机或者汽车之类的方便些。

　　到了陶瓷厂，刚一进门，就瞧见老杨和王富贵俩人在往地上卸泥料，看见安橙，老杨留王富贵继续卸，自己朝安橙走过来：“都做好了，你来验验货。”

　　他帮着把驴车栓到一边：“你这花就得直接弄过来，方便。”

　　“嗯，一会还得借你菜园子里的土一用。”

　　“哈哈，没问题。”

　　安橙跟着老杨到旁边的棚子里，两百个陶盆和无事个瓷盆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好了。

　　安橙上前仔细看了看，道：“下一批，我想在这白瓷盆上添上一片绿叶，但是不要太明显，做出来最好是像一道烟雾一样。”

　　老杨怕自己理解不到位，便拿出纸笔：“你画出来我看看。”

　　安橙于画画上有一些基础，还自学过一段时间的人体，虽然以前是在数位板上画的多，不过拿起笔来，也不含糊。

　　他先画出花盆的形状，然后拿铅笔轻轻在盆上勾勒出一片细长叶子的形状，末端勾起，中间部分稍作填补，看起来就像是虚虚实实的叶片形状的轻烟。

　　老杨点点头：“懂了，那我就做成釉下彩，这绿色不会叫他太绿。”

　　“嗯，你明白就好。”

　　安橙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这一批还差你二十块，现在清了，下一批就做二百个陶的，一百个瓷的吧，对了，上了颜色还是八毛不？”

　　老杨接过二十块，脸上笑开了花：“要是别人指定加钱，你就不用了，还是八毛。”

　　安橙点点头：“那行，我这就开始装花了。”

　　老杨喊道：“富贵，来帮帮你安成哥。”

　　还好有王富贵帮忙，这两百个陶盆和五十个瓷盆装起来，确实挺费工夫。

　　安橙的驴车一层装不下，还临时借了老杨一些木架子，往上搭了三层。

　　“我走了，后天我找你要下一批。”

　　“好嘞。”

　　安橙赶着车走在大街上，脸上一派迷之淡定。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兜里现在只剩下一块五毛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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