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八零年代

　　若不是昨天卖完棉花，他妈又给了他五块，那今天这二十块他都凑不够，本来是想先欠着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正因为他拿出了这二十，老杨看他的眼神明显又不一样了，带着些‘后生可畏’的敬意。

　　不管老杨是不是这意思，反正他就是看出来了。

　　他还去了上回那个供销社的门口，临近中午，附近买菜的人也多，他站在街口吆喝了两声：“卖花啦，新鲜的水浮莲，买一棵放屋子里，净化空气~”

　　八十年代空气还行，‘净化空气’应该是个新词。

　　他故意这么说，希望能吸引好奇的买家。

　　这回他拉的多，一个大驴车摆在这，也比较显眼，挺受瞩目的。

　　明码标价，陶的五毛，瓷的五块，不管买多买少，都不讲价。

　　因为一讲价，这东西在客人眼里，就不值那么多了，心里的期待感也会下降。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卖太便宜，也坚守着价格，‘奇货可居’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虽说这花不少见，花盆也不稀罕，但是直接摆摊卖的，他恐怕是赵县的第一个。

　　趁着别的摊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趁着优势，好好赚一把。

　　果然，他这么一喊，招来了不少人。

　　上回买他花的主力军是大妈们，因为她们手里有余钱，就算是五块钱一个的瓷盆，咬咬牙也就花了，就当是吃了五只大公鸡。

　　这回倒是围了不少年轻人，因为赶上了中午饭点，供销社换班的售货员在食堂吃过饭后，都出来街上透透气。

　　有个姑娘摸了摸水葫芦光滑的叶片，好奇问道：“你家是专门种花的？以前咋没见过你？”

　　一说这话，她身边的小姐妹都捂嘴笑了起来，都悄悄拿眼瞧着安橙。

　　“算是吧，这花都很新鲜，好养，买一盆吧，放屋子里好看。”安橙笑道，“我也是刚卖，等卖到冬天就不来了。”

　　安橙跟人说话的时候，一向是很真诚的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姑娘被他看着，居然愣了，都不接话。

　　“你看吧，看上哪棵就买回去。”

　　安橙转头，去招呼其他客人。

　　没想到啊，他这次出来，居然又‘招蜂引蝶’了，果然男孩子打扮的干净一点，大方一点，不愁没有女孩子喜欢。

　　“小伙，来十盆陶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大爷豪爽道。

　　“好嘞，您能拿成不，要不我先留着，一会您再过来。”

　　安橙很是体贴，对顾客报以一万分的诚意。

　　现在还没有流行用塑料袋，他这边只有从家里拿的草绳，这花盆一手提两三个就是极限了，还要考虑会不会把花挤坏。

　　“没事，我让人帮我拿着。”大爷推了推旁边的老伙计：“你觉得咋样？”

　　“咋样？老张，你买这么多干啥，要是有钱没处花，你就买两个瓷的，好拿，花的钱都一样，你说是不？”

　　“你懂啥，我买十个往门口一放，多气派，多好看。”

　　安橙麻溜的绑了十盆放在一边，收钱，成交。

　　只是这大爷的话给观望着的围观群众提供了新思路，已经有人决定要多买点，回去排开一溜放门口，或是阳台。

　　出了第一单大生意，后面的人陆续跟上，安橙开始忙碌起来。

　　“小芳，听见没，他到冬天就不来了。”有个女孩戳了戳刚才问话的姑娘，笑着道。

　　这群姑娘依然没有走，还在盯着安橙看。

　　不出意外，又招来了一阵嬉笑声。

　　这边人围的多，安橙生意也好，等人群散去，驴车上的花盆只剩下一层了。

　　粗略估计，陶的还剩三十多盆，瓷的还有十几盆。

　　安橙决定换个地方卖，这个街口已经差不多饱和了。

　　不过错过了午饭，他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先吃饱了再说吧。

　　但是驴车前一个一直没有走的身影，实在太过显眼，让他拿布包掏烙饼的手有些迟缓。

　　刚才那个名叫小芳的姑娘，一直站在旁边，她的同伴都已经走光了，就剩她自己在这里。

　　她也不说要不要买，就靠在路边的树上，假装往前看，但是隔一阵就往安橙这边瞥一眼。

　　这明摆着是在看自己啊！这姑娘真是的，这么花痴，无形中给他增添了心理压力。

　　安橙听见自己的肚子不停的抗议，便抛去不自在，开始啃烙饼，顺便给驴子喂了点草料。

　　他吃饱之后一抹嘴，赶着驴车往别的街口去。

　　“哎你等等。”

　　安橙刚坐上驴车，就听见身后传来小芳的声音。

　　啧啧，小芳姑娘啊，有啥事直说不行嘛，看这磨人的劲。

　　“我买一个瓷的。”

　　小芳快步走上前，把手伸过来，上面一堆分分角角的零钱，小小的一摞，整齐的叠着。

　　“我数好的，五块钱。”小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安橙把钱接过来，道：“你挑吧，喜欢哪个。”

　　“好。”小芳低下头，一盆盆仔细看。

　　这摞钱上还有余温，能感觉出被她攥了很久，安橙数了一下，一分不少。

　　“小芳，你在这供销社上班？”

　　看小芳这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外加砖红色外套，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就随便猜一猜。

　　这个时候供销社员工的工资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块钱吧，五块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

　　有点小心酸是怎么回事，安橙暗暗道。

　　“你知道我叫小芳？”她惊讶道：“是的，一会就要过去了。”

　　安橙微微一笑：“那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你说。”

　　“供销社里面有没有卖那种大片的薄的塑料布？”

　　“塑料布？”小芳抬头：“要多大的？”

　　“越大越好，长十米左右吧。”

　　“那么大？”小芳惊讶道：“卖的都是往桌子上铺的那种，最长的也不过两三米。”

　　“哦，好吧，你确定吗？”

　　“嗯，我确定，我对这里很熟的，既然这个供销社里没有，那咱们赵县就肯定没有。你要买来搭在花盆上防止淋雨吗？”

　　“姑且是吧，你选的怎么样了。”

　　“马上就好。”

　　跟安橙说了这么多话，小芳显然很高兴，她终于选好一盆，端起来递给安橙：“就这个了。”

　　安橙用草绳给她捆花盆的时候，发现手边有一盆陶的居然烂了，从上往下裂出了一条缝。

　　他把那盆拿出来，也拿绳捆了，一并给小芳：“这盆花是送你的，花盆有点裂，你回去随便换个地方装花。”

　　小芳惊喜不已，一手提着一个。

　　“对了小芳，火车站在哪个方向，烦你给我指一下。”

　　“在西边。”小芳道：“你明天还来吗？”

　　“明天不会，不过之后不一定。”

　　“嗯，那我走了。”

　　小芳这回是头也不回的进了供销社。

　　唉，看这样子，他下回要是还来这里，岂不是又要受小芳的注目礼？这女孩子的心思，他可是明白的很。

　　方安成曾经听同村的人说过坐火车的经历，所以安橙知道，赵县是通了火车的。

　　他本来也没指望在赵县买到塑料大棚所需的材料，最好还是去省城问一问吧。

　　他把驴车往西边赶，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照样吆喝。

　　等这里没什么人买了，就再往西边挪一挪，一路上也不停问着火车站的具体方位。

　　换了三个街口，花盆就已经卖完了，他来不及数一下今天的收入，直接赶着驴车准备去火车站看看。

　　这次拉的多了，陶盆压碎了几个，都让他送人了，四舍五入，估计挣了有三百块钱。

　　驴子负重小了，走着也轻松，一人一驴没多大功夫，就到了赵县火车站。

　　因为不是什么交通枢纽，赵县的火车站挺小的，有些过路的火车甚至不在这里停靠。

　　安橙到窗口去问了，每天有两趟车到省城，一趟是早上七点，另一趟是中午十二点，都是过路车，票价两块八毛钱，车程三个小时。

　　安橙当机立断，准备坐明天早上七点的火车。

　　这事宜早不宜晚，秋天过去就是冬天，容不得拖沓。

　　今晚就先在这火车站附近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吧。

　　就是这驴车有点不好办，要不，先回老杨那一趟？

　　安橙做事不喜欢磨叽，想来想去，驴车放在老杨那里是最保险的，不能怕麻烦，万一丢了或者坏了，不好向爷奶交代。

　　说走就走，安橙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老杨陶瓷厂。

　　老杨跟王富贵正在给泥胚上釉子，安橙把驴车往院里一栓，道：“老杨，我把驴子先放你这，等明天或者后天我再过来取。”

　　老杨手里的活不停，也不多说：“成。”

　　出了陶瓷厂，安橙拦了辆三轮，又往火车站赶。

　　时间可真够紧的。

　　走到半路，安橙才想起来，这回忘了给老杨付这一批的定金钱。

　　不过他把驴子放那里了，怪不得刚才老杨也没提定金的事。

　　到了火车站，安橙走向早就看准的地方。

　　他面前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有间房子前面挂着个方方正正的大牌子，上面红色颜料写着‘车站旅馆’。

　　安橙决定今晚上就在这里歇脚。

　　他心里很是期待，有些激动，他穿越过来这才几天，就要离开赵县，开启新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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