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女手记（平民女的发家致富恋爱史）

　　霜历30年2月15日

　　又下过一场雪，没有一分一毫回暖的迹象，这天气，真冷得很。

　　马路牙子上结了冰，连人心也是冰冻的。

　　荣佳闹起离婚，夫妻分居，领着她四五岁的儿子威廉，肚子里还担着一个，哭哭啼啼地跑到寒霜家里来“避难”。

　　其实他们很久之前就开始争吵，荣佳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甚至是和家里的保姆勾搭在一起，偶尔例行回家，也只是为了看看她那个挑三挑四的婆婆。兴致来时与她同房，怀孕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柳林闻讯赶到寒霜公寓里时，倒也不忍苛责她在这段婚姻中的迷失，只是轻抚她脊背，难得柔声相劝：“荣佳，我说真的——你值得得到生命中最好的事物，你才三十岁，如果你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就是最好的时刻。委屈自己？退而求其次？这些都配不上你。真要是打官司，也是他出轨家暴在先，情况只会对你有利。即使到最后你带着两个孩子，可你自己本身就家境殷实，况且你还有我和寒霜。真的——你自己只会过得更好。”

　　寒霜递过去两杯热茶，曲起一条腿坐在床沿，歪着头道：“我前几天才算过账，现在也算是百万年薪族。只要你不要求太高的生活水平，养你和两个孩子，总还是绰绰有余，甚至可以给你请个保姆。”

　　“就算你想要高品质的生活，每天穿金戴银，出则劳斯莱斯，入则迈巴赫，别忘了还有我。只要资本主义一天没玩完，我就照样能挥霍，反正我的钱是花不完，死了也带不走，你来陪我花钱，我倒高兴。”末尾一句的声气轻佻的往上一扬，柳林面上便带出来几分得色。

　　荣佳勉强笑了笑，“我不缺钱——”

　　然而一下子又泄了气的塌了肩，“应该说，是我父母不缺钱。自从当年和他订婚之后，他家人说要我做全职太太，我一向傻里傻气的，就义无反顾的辞了职，他那时候说得好听——说一辈子养着我，说金屋藏娇。那么多年，一心都扑在家里，扑在他和孩子身上，要不是偶尔还跟你们两个走动走动，我可能连家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要是真和他离了婚，就得重新回到社会上摸爬打滚，找工作，赚工资，养活两个孩子……”

　　“你们知道吗？我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社会边缘人，只能看着你们在那里运筹帷幄。而我，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纸文凭。年纪是上来了，可是没有半点工作经验，好不好笑？”

　　“不过只有三十岁，歌里唱的什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而且荣佳，你不是孤军奋战。”寒霜说这话时便认真的看向她的眼睛。

　　柳林反而一脸轻松，“其实这有什么难处？你若打定了主意要工作，我的那些人脉难道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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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30年2月20日

　　子宫癌早期，全子宫切除。

　　柳林对于自己的病情一直知道得很清楚，寒霜对此简直无话可说。

　　她甚至满面轻松的向来医院探病的寒霜和荣佳调侃：“你们信不信因果？前十年我过得太放纵，裙下之臣不计其数，以为避过艾滋就好，没想到跌在了这道坎上，啧，这就是代价。”

　　她说这话时，病房角落里传来杯子与桌面相碰的清脆一响，一直背对着她们默立着的男人转过身来，把目光冷冷地从柳林身上扫过。

　　荣佳看在眼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疑惑这男人的身份，却也没敢多问。

　　寒霜却在片刻后恍过神来，寻思着这男人也许就是当年的金主，总之八九不离十。

　　男人也不说话，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柳林却像没事人似的咧着嘴笑，枕头上散着她一头柔顺的乌发。

　　“医生说了什么时候手术？”寒霜把目光转回柳林身上。

　　“今天下午。”

　　荣佳和寒霜都吓了一跳。“今天下午？！”

　　柳林的语气这样云淡风轻，仿佛只不过是要去菜市场买一袋蔬菜，让人怀疑病情的轻重。

　　“怎么了？”她状做无辜。

　　荣佳张口结舌，又怕说出来不吉利，又实在忍不住，一时口快，明明白白的心思便脱口而出：“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柳林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担心呀。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下不了手术台……唔……那在我的葬礼上，你们俩记得让抬棺人说这些话——‘她真轻！’，或者，‘她是不是没被装在棺材里啊？’，都可以的。”

　　“呸呸呸！”荣佳忙不迭声情并茂的坐着避晦气的动作，“哪有你这样的？”

　　柳林恶作剧得逞似的张着嘴笑了两声，却在看到房间另一头站着的男人铁青的脸时朝下拉了拉嘴角，“喂！先生，你看看你的脸，人都吃得下似的！我跟我姐妹们说话，还非要杵在这里……真是！”

　　她想说他不识相，但连这三个字都仿佛懒得吐出口。男人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作声，装聋。

　　寒霜和荣佳反而不自在起来，又不愿意马上离开，只好各自拖了椅子坐到柳林床边，一个削平果，一个剥橙子，闲来搭上一句话。好在男人也只是远远的站着或坐着，中间几次出去接电话，寒霜和荣佳便瞅准了时机，慢慢地从柳林嘴里套出一些话来。

　　果然就是当年的金主，跟在柳林身边大半个月了，只是柳林一向不大理他。

　　他们感情之纠葛，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总之乱的很，比电视剧还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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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30年3月2日

　　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柳林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恢复。

　　有时候是寒霜守着她过夜，有时候是荣佳，或者两个人一起。柳林不让那男人睡在病房里，每每她要睡下的时候，男人便替她熄了灯，在走廊的躺椅上将就一晚。他不愿去别处睡，似乎生怕夜里有什么情况，他不能第一时间发觉。

　　这一天荣佳带了威廉一同过来，在医院门口碰到同样赶来的寒霜。两个人闲聊起最近的情况，都说柳林简直奇怪，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一样没心没肺的——子宫全切除了，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瞬。

　　威廉却奇怪道：“妈妈你不知道么？柳林阿姨晚上哭过的，好几次了，哭的很小声就是了，可是听起来真难过……有时候还做噩梦，有时候还说梦话，有时候好像连做梦都在哭……”

　　再说下去，听说柳林梦里还会叫那男人的名字。

　　威廉的这些话，那男人也听见了。听见了又低下头，谁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柳林表面上很平静快乐，虽然她们也猜到她一定心里也偷偷难过着，可谁想到她会哭，真是各有各的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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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30年9月9日

　　九月九日，特地选在这个日子举办婚礼。

　　夏威夷岛上的风光很好，冲浪运动员们追波逐浪地靠近岸来，而后又返回海湾。

　　置身于此，便能体会到尘世中久违了的静谧安然的朝朝暮暮。

　　婚礼的场地搭建的十分富有诗意，狠下了一番苦功，远远地散步过来，竟让人想起拉马丁的诗句和斯居杜的歌曲。

　　新郎是闻家驷，新娘是张寒霜。

　　从此以后，驷男的手记我便可以天天欣赏了，或许我该向他讨教讨教写文章的技巧，或许我们可以共同进步也说不定。

　　柳林和那个男人一同出席了寒霜的婚礼，她手术后恢复的不错，就是整个人又明显的瘦了一圈儿，男人虽然仍旧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但行动间亦可见体贴。

　　荣佳倒是正式离婚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小威廉撒着欢儿的在沙滩上跑来跑去，闲不住，小一点的那个还抱在妈妈手上，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跟她哥哥一样都遗传了荣佳的大眼睛，睫毛也长，忽闪忽闪的。出生三个月了，荣佳怕她在海边吹了风，用毛毯裹得很紧，只露出来两只眼睛。

　　柳林生不出孩子。那天被推进手术室要切除子宫之前，便非要了荣佳的二胎给自己当干闺女，荣佳当然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这会儿她看到荣佳抱着孩子走过来，就比谁都心急，“哎呀姑奶奶！宝宝还这么小！你就抱她出来吹风！你真有意思！”

　　晚上是篝火晚宴，大家围坐在长条桌前有说有笑，小宝宝被抱在柳林怀里，男人不动声色的伸手托住宝宝的半边身体，仿佛生怕柳林累到。而荣佳则使劲拽住威廉，不让他跑去玩火，威胁说玩火要尿床，尿床就打屁股。

　　闲聊的时候不知是谁起了头，问起这对新人对于传宗接代的看法，闻家驷倒是无所谓，寒霜却看了荣佳一眼，胆寒的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生孩子，坚决不生！要漏尿的啊！”

　　大家先是愣了一愣，随后一哄而笑，只有荣佳恨恨的回过头，用力的白了一眼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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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历31年12月25日

　　夫妻之间的博弈的确不简单，不能太让他仰慕你，也不能让他看低了你，婚姻越久越重要，年轻时候的容貌，年长时候的智慧与视野，需要修炼的总是太多。

　　幸好，寒霜和家驷两个人分属不同的行业，有着截然的分明，也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从金融到文艺，两人之间似乎从不缺话题。

　　他们今日在港丽酒店庆祝寒霜的三十一岁生日。

　　饭吃到一半，走过来一个明显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与闻家驷握手交谈。

　　等到这男人远去了，寒霜才好奇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周近贤时日无多了。”

　　寒霜切着牛排的手一顿，刀叉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冷地幽光，她含蓄地抿嘴一笑，“那你现在风光了。”

　　闻家驷亦笑起来，“这下可有得忙了，我们两个得一直工作到六十五岁。”

　　“工作让一切有意义。”寒霜举杯，“或许我们六十岁就退休吧，五十岁也可以，之后就周游世界，叫上朋友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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