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女手记（平民女的发家致富恋爱史）

　　霜历26年1月27日

　　眺望台上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光亮的救生员衔着草叶坐在那里，年轻的男男女女怀抱着冲浪板从沙滩上嬉嬉笑笑的走过。

　　寒霜身穿一件经典黑白色的比基尼游泳衣，躺在硕大遮阳伞下的一片阴影里，身上涂满了椰子油，连圆润的脚指甲都泛着亮晶晶的油光。

　　亲昵的海风夹着水汽一阵阵地拂到面上，椰树的叶子在太阳底下摇动。到处都弥漫着防晒油与新鲜瓜果的香味，混着丝丝咸湿的海水气息。

　　寒霜差点要在这阴影里打起瞌睡，却被走过来的男人摇了摇手臂，猛然惊醒。

　　她眼前的闻家驷身穿着一件阿罗哈衫，脚上是轻便鞋，没穿胶拖。

　　她被这典型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冲击了一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已经身在海岛。

　　她的神经崩得太紧了，从十八岁之后，似乎就一直在为了生活而拼搏，考学，出国，找工作，继而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埋首案牍，手边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任务，肩头是永远也撂不下的重担。

　　她颇有些茫然自失的环顾着周围的风物，思忖自己现在到底位于何处，像是刚睡醒而犯迷糊一样，她花了有好几分钟——才清醒过来，确信了这两三天以来的种种皆是事实。

　　闻家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卷草席。

　　她眼睛立刻放了光，“这个好！我早就想晒晒日光浴，晒成杂志上那种拉美性感女郎的古铜色皮肤！”

　　闻家驷瞟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露了个笑，“真晒成那样——那你晚上也不用睡觉了。”

　　她脸蓦地一红，从他手里抢过草席，铺到不远处的一片细软的沙滩上。

　　闻家驷跟过来，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你别急，一开始还是要慢慢地晒。”

　　寒霜掉过头去看他，“怎么，你不放心我？”

　　他一边替她左挪右挪的挑选着位置，一边促狭的坏笑起来，“我当然不放心你。”

　　“这么好的身材，我看着都把持不住——”说着，他低下头将视线往她身上一扫而过，笑望住她，凑得再近一些，几乎要肌肤相亲。

　　寒霜抿着嘴笑，轻轻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又微微蹙了眉尖，婉转着声线啐他一口道：“一天到晚的老不正经！”

　　他顺势捉来寒霜推他的那只手，牵着，指节相磨，“那就说正经的。”

　　“你先在太阳底下稍微晒一会儿，再回来阴凉处晒一晒。不然到时候晒伤了，不止不好看，还发肿起泡，一不小心要是留了疤痕，你就成丑八怪了，看到时候——”

　　“到时候，到时候怎么？你还嫌弃我不成？”寒霜截断了他的话，瞪眼将他看了两看。

　　他一愣，忙带上十二万分的狗腿子招牌笑容，赔笑道，“我哪儿敢啊？大人明鉴！”

　　寒霜哼了一声，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不行——你说错了话，要罚你！”

　　“怎么罚？”

　　“罚你……罚你带我去萨伏伊吃晚饭！”

　　萨伏伊是这海岛上远近闻名的一家小饭馆。他们那里做的牛肉饼是地地道道的当地风味，里面夹着的牛肉爽口而鲜嫩，配上这饭馆老板自制的番茄酱，塞几圈提味的炸洋葱。

　　用当地人的话来概括，就是——鲜得彻头彻尾，焦得恰到好处，香得不折不扣。

　　寒霜来度假的这几天，总是听到各色人种用各种各样的语言谈论着这家小饭馆，她能听懂三种语言，而这言语间泄露的，又恰好都是毫不吝惜的称赞。她觊觎很久，只差亲身实践。

　　“好！”他答应的爽快。

　　日薄西山时分，闻家驷将草席卷起来，扛在肩上，同她一起返回别墅里冲洗淋浴，接着两人便换了一身极有岛民特色的便装，去萨伏伊吃饭。

　　点了两份牛肉饼，一盘蔬菜三文鱼沙律，和一大份卡卢阿烤猪肉。闻家驷要了一瓶加利福尼亚葡萄酒，寒霜也稍稍的喝了一杯。

　　饭后甜点是两盘软糯香甜的椰奶布丁。

　　“还要吃点什么吗？”寒霜歪着头问道。

　　闻家驷看了她一眼，“平时你饭量也不这么大嘛？”

　　寒霜眨巴着眼睛，眼角弯弯，“反正是你请客嘛！”

　　“以前不也都是我付钱？”

　　“那不一样——以前我有能力请客，是你执意要付钱，但我现在丢了工作，朝不保夕，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当然是能跟着你吃一顿就是一顿咯！”

　　她故意描绘的夸张，那一脸无辜而狡诈的样子真让人心动。

　　闻家驷嗤嗤的笑了，瞄她一眼，“那要是我现在入个俗流，跟你说——别担心，我养你，我做你的长期饭票，怎么样？”

　　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下巴一昂，道：“俗气！那可不怎么样！”

　　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摇摇头道：“我要一杯马天尼。”

　　“OK！”寒霜从桌前站起身来，往吧台走去。

　　我没有看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端着两杯鸡尾酒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应生，端了一盘酥脆金黄的炸土豆条。

　　“谢谢，就放这儿吧。”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与侍应生交谈。

　　等到侍应生退去以后，她得意的一挑眉，“你猜刚刚酒保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

　　“酒保让我出示身份证，看我成年了没有？”说着，她自己竟先忍不住的吃吃笑了起来。

　　闻家驷向那酒保远远地递去一眼，语气里颇有些吃味，“那是他想哄你开心——你就能多消费一点儿。”

　　“你们女人啊，都希望自己年轻，好像永远都十八岁似的。”他不忘总结一句。

　　寒霜的脸立马耷拉下来，就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看，盯得他毛骨悚然，她邪邪地笑着，“怎么？你觉得我不年轻了？”

　　“哪里哪里，你年轻呢，什么十八岁？说你未成年我都信！”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她笑笑地听他贫嘴，倒有一种日色消磨亦无憾的感觉。

　　“我记得你最爱喝血色玛莉。”她的喜好，这么多年了他倒也还记得。

　　“唔……难得出来度假，换换口味。”

　　“这可是著名的失身酒。”他笑笑地盯着她手中的那一杯长岛冰茶。

　　“.…..”寒霜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随后眯缝起一双勾人的眼睛，凑近他耳边诱惑似地低语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今夜失身给你吧……”

　　他握着高脚酒杯的手一抖，淡黄色的酒液便在杯沿不安地晃动，差一点儿把酒杯掀翻在地。

　　寒霜看到他故作镇定正襟危坐的样子，迎着穿廊间扑面而来的海风，不由得逞般的笑了起来。

　　邻桌坐着一对德州口音的美国老夫妇，穿着同寒霜他们一样花纹热烈的夏威夷衫，此时正慢条细理的凑着头窃窃私语，各人的手边都是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看上去是经历过几十年风风雨雨后的美满幸福。

　　寒霜静静地偷眼看着，一时有些发怔。

　　萨伏伊饭馆的后门外围了一个小院子，细软的黄沙一直绵延向海边。饭馆里一位驻唱的年轻白人女郎就随意的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小院子里，边弹着吉他，边唱《Because I love you》。

　　不算很动听，但胜在感情丰沛。

　　墨色浓染着夜，每个人的耳畔除了歌声，还有海浪的低吟。

　　寒霜呷了一口长岛冰茶，支颐静听。院子里适时的点上了几串星星般的透着微光的小灯。

　　那女郎唱道：

　　“如果我跪下双膝向你恳求

　　如果我横越亿万海洋，只为与你相守

　　你是否依然会让我失望

　　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为了紧抱着你

　　如果说我都深爱着你，每一个孤单的夜

　　你是否依然会让我失望

　　哦抱歉，这些话听起来有点伤感，只因为我很担心

　　担心你会让我失望，因为我爱你，爱你，爱你

　　所以别让我失望

　　如果我游过最长的河流，只为了呼唤你的名字，

　　如果我说对你的感觉永远不变，你是否觉得被愚弄

　　哦抱歉，这些话听起来有点伤感，只因为我很担心

　　担心你会让我失望，因为我爱你，爱你，爱你 ”

　　萨克斯的伴奏翩然而至，一曲唱罢，坐着站着的许多人便都热情地鼓掌助兴。

　　她有所感触，不经意的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便微笑着牵着她的手，轻轻摇撼了一下。随后听到他缓缓地重复——“Because I love you,love you, love you.”

　　因为我爱你，爱你，爱你……

　　那种稠密的深情，正像此刻翻涌的海洋。

　　“让我陪着你，跟我在一起吧。”他轻声说道。

　　酒香与果香交相混合，从脸颊经耳根，都渐渐地烧红起来。各种各样的声响宛如波浪时涌时退，寒霜甚至可以从中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音律。

　　笑意从她的眼中缓缓流泻出来，上翘的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好。”她说。

　　闻家驷却反而有些意想不到的怔了半晌，全身的暖流都涌上心脏，他一瞬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个大男人，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竟然还会眼底有泪。

　　“那就在一起吧。”她鼻头一酸，回握着他的手，肯定的微微颔首。

　　有人总说糊里糊涂做了半辈子的人，掼不下的包袱不知有多少。可人生本就是不断试错的不可回头的旅程。

　　我呢，不知该如何评价她新开启的这一段感情——就怕她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像那些每年年头岁尾下的许多决心一样，不一定能持久。

　　她总惧怕自己的感情被人戳穿，所以掩饰似的拿起他的那杯马天尼喝了一口。

　　“好喝！”借着酒劲，她粲然笑开。

　　夜愈深了，海面上波涛汹涌，海水凶猛的冲击着海岸。驻唱的年轻女郎和她的同伴偃旗息鼓，开始收拾着准备离开，饭馆里亦只剩下两三个游客。

　　“我们也回去吧？”他问

　　寒霜点头，但却未立即站起，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似乎流连忘返，静静品味着一天中最后的时刻。

　　闻家驷看她那样子，亦能理解她心中所想，多年的了解，他深知她的隐忧——这里确实是个避世的好地方，这么多年纷杂的心绪，似乎也只有在这一刻才有所寄托。忙忙碌碌红尘中一俗人，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卸下心防，卸下伪装。

　　可是总得回去，总得面对。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过，不如和她永远厮守在这岛上罢了。

　　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身子，轻声诱哄道：“好了，别想太多，还有明天，明天完了还有后天。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咱们就呆多久。”

　　她扬起脸，嫣然一笑。

　　他便伸出手给她，她拉住，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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