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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霜历20年3月11日
闻家驷说爱她，寒霜以为只是男人的鬼话。
好像一切没恋爱过的男人，都把爱字看的很重，后来经历一些事情，反而看的淡了，所以往往总能够脱口而出，再不稀奇。闻家驷谈过那么多的恋爱，长相又足够能成为他花心的资本，她怎么能真的就相信。
女人不一样，从前喜欢上一个人，便能说是爱，后来经受的多了，反而深思熟虑起来，再不轻易吐露出口，寒霜就是如此——把“爱”字看得太尊贵和严重，不肯随便应用在什么人身上；她只觉得自己要闻家驷，然而并不爱他，所以总是这样言语支吾。
她先前说——只要□□，不要真心。
渐渐地也就心安理得，她不想再有心绞痛般的震颤。
寒霜盯着手机里的一则短信已经有很长时间，只是坐在圈椅里不动，发丝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带着水汽地微风飘摇起来，她微微蹙起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闻家驷问道。
她下意识地就把手机翻扣过来，用手指把耳边多出来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哦——没什么。”
闻家驷看着她的动作，站得离她几步开外，忽然笑道：“也许是一个秘密崇拜者。”
她一愣，随即把下颌一昂，抱定主意微笑道：“你知道我有很多秘密崇拜者。”
那是魏宇发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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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0年3月12日
他们一起在太平湖边的这间小房子里呆了两天，又分道扬镳。
开房的费用，一向由大家均摊。寒霜谁也不想欠，一分一厘都不行。
临行的时候，他忽然拉着她说：“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从来也不主动找我——”
寒霜微微缩了手，用干巴巴的声音说：“我很忙呀——你不也总是很忙？”
后来他送她到学校门口，寒霜先转身。
他们两个的分别，似乎永远都是以留下他一个人望着她的背影作为终点。
隔着两排长青的绿树，她的背影也渐渐地看不到了。
此后无外乎是夜以继日的学习，我很无聊，且十分困倦，我被夜晚的床头灯光投到墙上，打起了瞌睡。
我说着玩的，我们影子从来不需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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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0年3月29日
这一整天寒霜都坐在家里等待着考试成绩的通知。
收到短信的那一刹那，她心里慌得仿佛像在热火中煎熬，是连当年的高考都不曾有过的紧张。因为当年的高考她不曾为之奋斗努力过，所以对于成绩，她有着十足的把握——一定烂透了、烂到底。可如今她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抱着满满的希望，她真承受不起再一次失败的打击。
然而她终于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316分，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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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0年4月14日
寒霜以高分被第一志愿所录取。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我亦为她高兴。
魏宇加上寒霜的微信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时不时的翻出寒霜往日的动态来点赞留言。寒霜19岁以后便很少再发朋友圈，销声匿迹的仿佛她这个人都不存在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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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0年6月22日
毕业生返校，参加毕业典礼。
寒霜他们虽然只是大专的学生，却一样有学士服，粉色的边，黑色的袍，头上一顶方方正正的学士帽，帽结上坠着黑流苏。她总觉得别扭——她还不是个学士，却已经提前穿上了学士服。
倒是魏宇终于开口，约寒霜改日出去吃饭。
寒霜似乎是被毕业的激动冲昏了头脑，这一次竟然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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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20年7月6日
她顾影自怜的坐在那里，揽镜自照，她这么个女人！
魏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独自坐在那里，捧着一杯玫瑰花茶细饮。
“我约你出来，你男朋友不会说什么吧？”他一边放下手机，一边拖开椅子来坐下去。
寒霜嘴里的一口花茶还没咽下去，怔住了似的接话道：“男朋——？哈，我还是单身。”
“你还是一个人？”他不敢置信。
寒霜半蹙着眉头，“怎么了？——你呢？”
魏宇有些尴尬地一笑，坦白道：“我跟……宋敏复合了。”
她一愣，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啊”了一声。
“之前我和她分手……”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的沉默了片刻，“她一直都有个很喜欢的人，两年前我说要去苏州……那时候她是刚刚分了手，我想她一个人，一定特别难过，就想着要去安慰她。咱们那时候还在一起，可你一直是坚强的，所以我不担心你，也认为你一定能够理解一个刚分手的女孩子的脆弱。谁知道你却要跟我闹分手，我真是精疲力竭……”
他说的是当年寒霜跟他的分道扬镳。寒霜一口一口地慢慢啜着茶，眼波里不起一丝波澜。
她是坚强的，所以没福气让别人担心她、顾虑她。她只觉得可笑。
寒霜为他点了一杯绿茶，这时候正好由服务生送过来，他道了谢，接着说：“那时候，你知道的，我分了手，她也分了手，于是慢慢地，我们就在一起了。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没有我的位置，我以为能暖化她的……直到又一次我发现了她偷偷在跟她那位前任联系，我真气坏了……我跟她提了分手。”
寒霜不由得把手微微用力地攥住杯壁，竟为这剧情的反转而有些拭目以待了。
“可我还很爱她。”
若是往常谈到这个话题，就好像她从前的一片真心都喂了狗，寒霜非气得浑身发抖不可。她这次却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审视着自己原来被爱意蒙蔽了的过往。
她试着诱导他继续说下去：“你很爱她，然后呢？不是说——复合了？”
他没有察觉到寒霜眼里的那一抹深意，点点头道：“是，后来很久没再联系过。去年冬天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我想再谈一次恋爱？那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是我的同班同学，她追求我有一段日子了，事事叫我顺心，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值得被爱、被需要的。我想，或许就这样吧——平平淡淡的不也是幸福吗？”
如果不是从魏宇的口中说出来，寒霜甚至都要以为这个故事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平凡姑娘赢得了风流浪子的心，从此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前些日子，我看她的动态，听说她又一次分手了。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很爱她，为她悬心，为她挂念，我才发现那些过去的平平淡淡地生活，并不能使我真的开心。我还很年轻，还不到要认命的年纪，我想赌一把，就跟她提了复合，她也答应了下来。”他说到了这里，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寒霜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她真是太淡漠了，甚至连把一杯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也没有，这都是别人的人生，她只为那个可爱的姑娘而感到惋惜。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种人，要拿别人的委屈来成全自己，拿别人的真心，来烘托自己的深情。
“真好。”她说。
魏宇头一次看到寒霜谈起往事时这样平静，忽然诧异地感慨——“你真像个大人了。”
她笑着瞟了他一眼，“20多岁了，愿意不愿意都是大人。”
他似乎也被触动了心事，手下转着那杯喝剩了一半地绿茶，“说得对，一点儿不错，愿不愿意都是大人。一年一年按部就班地增长着岁数，然后渐渐就到了应该承担责任的年纪。”
寒霜盯住玻璃杯底下压着的那一片桌板的深刻木纹，说：“过去我也以为如此——像你说的。但不是那样，人是一瞬间长大长老的。”
她这么淡淡地说着，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那一幕幕硬逼着她成长的往事，过电影一样，连接起了她这二十年的人生。
魏宇似乎被她话里的深意所震了一震，他抬起头来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这个旧相识，前两年还只能被称作女孩子的，现在已经是个十足的女人了。他忽然声音有些发涩，饱含着感情，他道：“两年了，你真的变了很多。”
寒霜看向他的眼底，她能从魏宇的眼中读出一种激赏的神色，以及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本能的向往，这无关乎真爱与否。
然而说起来，人类很难分得清自己的真实情绪，总是自以为，自以为是真爱，自以为是天作之合，其实不过是为了粉饰自己的那点虚荣的心理——谁都想把自己塑造成情圣或者道德上的伟人。哪怕是风流浪子，也每每有着绝佳的理由解释自己的放荡——或者是为了追求真爱，或者是被伤害过而不能释怀。
他只不过是个停留在原地不肯释怀的大男孩，不够成熟，然而亦没有人能容忍着他继续任性。他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年纪，做着许多违心的事情，许多执着仍旧不愿意放下，甚至不能够看清自己的本心。
感情里总有一种趋势。
寒霜从前只是追随着自己的本心，按照既定的模式，一直不停的往前赶路，所有的细节都成了一个点，所有的感情便连成一条线，顺着这所谓的趋势——顺点划线，结果便成了两年前的那副样子；而如今她似乎可以跳脱出来，魏宇却已然泥足深陷，他仍旧按拍起舞，便到了脚下这个地步。
她是个存心不良的女人。
她想，是时候了。
你相信吗，人就像可以训练的动物，是可以预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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