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女手记（平民女的发家致富恋爱史）

　　霜历20年3月10日

　　寒霜坐这一班夜行的火车抵达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学校。

　　最早的一班公交是六点四十分，她要在这露天的车站里持续等候四个钟点。

　　这这一段时间里，她偶尔望望围栏外的街道，一阵早春三月微带着湿冷的和风吹过，经冬弥留的黄叶飞舞飘旋着离开了树梢，街上阒无人迹，巨大的城市还沉睡未醒。

　　寒霜打开手机，两只耳机扣在耳朵上，喁喁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蒙哥莫瑞尔播报的那毫无感情的BBC新闻，她坐在候车的长椅上，那银灰色金属制的长椅在黑夜里熠熠发光。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了。

　　寒霜是提前一周回到学校，为了参加十六日的专转本考试，顺便向辅导员提交她毕业前的各种所需要报备的资料。

　　临近傍晚的时候，寒霜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出来，拎着手提电脑。

　　闻家驷早上忽然打电话来说要见她一面，问她是不是还在A市？她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相告。上一刻，听说他已经到了她的学校门口，她让他在校门口外等着。

　　她回宿舍里收拾好换洗的衣物，带上几样洗漱护肤用的必需品，一台笔记本电脑，三册真题试卷，一本手录的错题集，几只派通笔。

　　寒霜拎着小小地行李箱往宿舍公寓楼的外头走，没想到闻家驷就等在她的宿舍楼下，手上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徐徐地吞吐着雾气。

　　几年前她也想象过这一副场景，只是想象中等待着她的人不同罢了。可是你要是说人生，人生哪里就是一成不变的呢？到了今天，她连这样的场面想都不会去想，她不是恋爱经验少的可怜的小女孩了。

　　多少有一点恍如隔世之感。

　　寒霜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重新向他微笑，她抬起头，看到他背后那一片灰沉沉的天空。不是阴天，只是一种日薄西山时的沉郁而泛着灰色的空气。

　　闻家驷把烟掐灭了，把剩下的一点烟屁股丢到垃圾桶上的烟槽里。

　　两个人稍稍错开些距离，并肩走着。一望而见从食堂门口说说笑笑走过来的几位室友，相隔的不过只是百米的距离，她心里一慌，忙顿住脚步，返过身，带着闻家驷绕到另一侧的小路上去了。

　　闻家驷走了几步，忽然低低地笑道：“刚才那几个女孩子…..是你室友吧？”

　　寒霜一惊，“嗯……”

　　闻家驷的眸子里显现出一种难言的波澜，他不自觉地绷直了唇线。

　　对于寒霜不想让朋友们认识他的这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住的是寒霜离学校不远处的太平湖旁的一间民宿，一室一厅。

　　当她把行李箱中的真题与错题集来出来的时候，闻家驷不由得深感诧异，并付之一笑：“为什么这么用功？”

　　寒霜一边把书本摆放整齐，一边在长条的枫木书桌前占据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她连头也没抬，呼吸里带着匆忙之后的一点点紊乱，“因为……为了谈恋爱，为了前男友，我上了个专科。我想我就是咱们学校的垃圾吧？……理科班看不起文科班，史政班看不起史地班，史地班看不起艺术班。以前我们文化生，最看不起学艺术的，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高人一等的感觉，不瞒你说，我自己也不能免俗。可是到最后，学艺术的都考去了北影、上戏，你也是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光荣榜上那么多人——我呢？”

　　她问——我呢？寒霜没谈恋爱之前，原本是班级里的第三名，上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至少还是十拿九稳。她真没想到后来会成了那样，似乎是命定了的一般，不管是当年的小升初，还是后来考大学。

　　她抬起头来，目光不知定在何处，惘惘地道，“我不想再为了感情而迷失我自己了。”

　　寒霜忽然又爽快地笑了笑，“我一谈恋爱，智商就离家出走。”

　　她为了谈恋爱早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如今不敢也不想，人类的感情都太过复杂，她不能容许自己再三的拿前途来赌这缥缈无根的爱情，赌这不可捉摸的人性。

　　罗素不也说过，人类是多婚动物，有感情就必有灭亡，问题只在于我们能把这感情持续多久，所以婚姻中常常包涵痛苦。

　　我虽然不尽赞同这位先生多婚的观点，但也晓得变心是常态，两个人总是腻在一起，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闻家驷好半晌没有什么动静，他默默地看着寒霜把行李箱中的物件一样样地取出来，放好，终于缓缓地道了一句——“我理解。”

　　晚上，他点了两份外卖，两杯美式咖啡。

　　寒霜谢谢他的好意，一边啜着咖啡，一边继续她的学习大计。

　　“为什么有些人吃不了学习的苦，却能够吃生活的苦。因为吃学习的苦是主动的，而吃生活的苦是被动的，是你所躲不开的。而有没有这种主动吃苦的精神，就形成了有的人吃苦吃一阵子，而有的人吃苦吃一辈子。”

　　闻家驷在她笔记的扉页上看到这么一段话，笑道：“你也看这样的心灵鸡汤？”

　　寒霜凑过去瞅了一眼，佯作苦恼的一叹，“唉……生活已经这样难了，唯有鸡汤能疗我心疾！”她眼里颇有一种捉弄而滑稽的得色。

　　今夜的上弦月从蓬松无絮地云堆下无牵无挂的浮出来，轻盈地似乎可以在夜幕下跳舞。

　　闻家驷蹙眉靠在床头，吸着一根事后烟，烟圈在暗夜里旋出一个个灰蒙蒙的雾来。

　　“你今天真是太厉害。”寒霜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头乌发散乱在枕头上，乱蓬蓬地，她抑制不住地笑道。

　　闻家驷看了她一眼，“以前不厉害？”

　　寒霜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颇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

　　闻家驷却笑了，“我想你应该能够原谅我，毕竟跟你在一起的第一次，我还是个新手，对这方面完全没有实战经验。后来我们也很少相聚，那么这样说起来，我的领悟能力其实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吧？”

　　寒霜愣上了半天，她用了很久才消化了刚才所听到的消息，这才后知后觉地联想到为什么南京的那一次，他显得那样的不熟练。

　　他忽然趁热打铁，半开玩笑地问她：“你说——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你，你难道也不对我负责么？”

　　寒霜还在承受着这个消息给她带来的心理上的冲击，她下意识里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祸害了良家少女的恶霸，吃干抹净，转脸走人。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突然问道：“第一次哈……？第一次……所以一点也没有经验，最后倒也可以顺利的完成……啊……男人想得到女人的愿望就那么强烈？叫人，叫人无师自通？”

　　闻家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强烈的程度也因人而异。但从□□的本能上来说，男人都是想得到女人的。”

　　寒霜只是一脸狐疑的看向他，似懂非懂。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一点点慢慢地解释说，“就是说想同女人睡觉、上床——这都是自然规律，为了保持种族的繁衍——”

　　寒霜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别人约炮？”

　　闻家驷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你怎么不去？”

　　寒霜的那一对碧清地妙目一转，撇了撇嘴角，“你怎么知道我不？”

　　他笑笑不说话。

　　寒霜等了许久，他不开口，她差点要睡过去了。

　　“在肉海里沉沦，不过是年轻时候的放纵。没有相互依赖和非彼人不可的情感，只是孤独地活在世上，炮上再多再新鲜的□□也好，哪具又能陪你到几时？”他忽然出声。

　　寒霜被他的这番话拉回到清醒的边缘，她自顾自地弯起嘴角，“干嘛要非彼人不可的情感呢？我喜欢孤独。一个人才自在呀，不需要谁来依赖。我是风，是云，哈哈！而且很多时候就只是想要□□，心？不想要。”

　　闻家驷不作声，接连吸了几口烟，旧的一支吸完了，又点起新的一支。

　　寒霜渐渐地躺在床上睡着了，然而睡得并不踏实。鼻端萦绕着的烟味儿使她在睡梦中攒紧了两道细弯弯的柳叶眉，她把被子朝上又拉了拉，掩上了半张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家驷忽然俯下身子在她的额间轻轻一吻，低声道：“我爱你。”

　　寒霜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向他，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我不信。”

　　他为此沉默地抿紧了嘴唇，低切地道：“你怎样才能相信我？”

　　寒霜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她忽然自得的一笑，用一种幽幽地诱人地声气，软洋洋地娇嗔：“你不要骗我吧，我不上你的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闻家驷就这样定定地看向她眼底，她那眼睛里头，带着一种荒漠而易碎的神气。

　　他忽然倾身过来，结结实实地将她压在身下，她在他激烈而情欲地抚触间溢出一声轻叹，自唇畔耳际，至指稍眉间，丁香小乳染上一层情动地绯红。

　　他吻她，要她，带着一种濒死地渴求，排遣他心底无望而恨极地颤栗。

　　东方的天边现出一片微微地鱼肚白，天色既明，寒霜终于睡熟了。

　　闻家驷趿上了拖鞋，把烟卷向床头的一束麝香百合里一丢，翻身下床，往浴室里走。

　　烟卷顺着花枝落到水面上，渐渐地沉到玻璃瓶的底部，点点的微亮火星亦渐渐消失殆尽了，成了黑漆漆地一小团，水里不时的冒出来一两个细小地气泡。那一株百合原本开的很好，被烟卷儿窝在花瓣里一烫，霎时就烧黄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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